吴遇和水生用了三日的时间,毎日清晨各自带一名伙计驾着马车去给酒楼供送。
新伙计很快便记住了路线,能够独立去给酒楼供送之后,就不让他们跟着了。
猪蹄店人手足了,生意也越来越好,一个月纯利润都有上千两银子,林小棠和爹开心不已。
他们二人仔细对账,扣除成本,结清伙计和女工的工钱,还有水生吴遇和刘采儿的,再则就是他们父女二人的工钱,扣减这些后,他们还分到了几百两银子。
林青川开心激动道,“棠儿,以前咱们还在清河镇的时候,你总说要开猪蹄店,爹还以为你在说大话,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爹跟着你稀里糊涂的开了猪蹄店,竟然明明白白赚了这么多银子,咱们真的过上好日子了。”
林小棠浅浅笑道,“是啊,爹,咱真的过上好日子了,只要咱们踏实肯干,以后还能开分店,咱们学着苏掌柜那般,请人帮忙打理,管事指挥伙计干活,咱们只需要等着收银子就成了。”
等着收银子是不可能了,毕竟他们卖的是卤猪蹄,每一锅都需要熬够时辰才能出锅 。
猪蹄越卖味道越改良,放调料卤的工序也就越繁琐,他们没办法真的将猪蹄店全权交给管事和伙计去打理。
林青川笑着道,“唉,管事的工钱先省了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看着大家干比较好。”
他看四下无人,这才小声道,“棠儿,以前猪蹄店只有咱们几个,大家都是自己人,卤猪蹄的时候并未避讳,可现在咱们不仅有两个女工,还新招了两个伙计,以后卤猪蹄的时候,还是……”
林小棠刚好也在纠结此事,万一真有心怀不轨的人应聘上当了伙计,那他们这方子岂不是要泄露了?
当然,以目前来看,孙兴和郑逢都是老实能干之人,但人不可貌相,谁也无法保证他们是真的老实能干,还是太会伪装。
“爹,我正有此意,要不咱们找个房间,改造成卤肉坊,咱们卤猪蹄的时候就不用在院子里卤了,也不用担心天阴下雨了,这样咱们卤的时候也放心,不怕被人偷师偷方子。”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林青川先是开心激动了一瞬,而后又立刻蔫儿了。
“这猪蹄店就这么大地方,一楼全部改成店面了,二楼住了人,后院儿也都住满了,小厨房不大,还要做一日三顿饭,咱咋改造卤肉坊呀?”
林小棠叹了口气道,“爹,你先别着急,容我想想办法。”
谁知,她还没想到办法,店里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店门外有人敲锣打鼓控诉他们猪蹄店的卤猪蹄吃死了人。
店门外。
“大家快来瞧一瞧啊看一看嘞,就是这家猪蹄店,天杀的哟,让我丈夫吃死了呦,呜呜呜……
我的命咋这样苦哟,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小叔子小姑子要养,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
旁边地上躺着一个男人,上面盖着白布,穿得破破烂烂,露出来的皮肤是灰白色,一看就死了有几日了。
那名哭得可不怜天的妇人,带了几名亲族来,那妇人跪在丈夫尸体前哭着,那几名亲族把刘采儿和店里的女工给抓了起来。
其中一人愤愤然道,“这些个黑心肝的,竟然做有毒的东西给大家吃,害得我兄弟年纪轻轻就死了,家里一堆孩子没人养活,丧良心,太不是人了,咱们今日就抓他们去报官。”
“对,他们这哪是啥卤猪蹄店,分明就是黑店,能吃死人的黑店,报官,必须报官。”
有人接着道,“不行,只报官太便宜他们了,必须先把他们的店砸了泄愤,再拉着他们去报官,让他们给咱兄弟抵命。”
几个亲族义愤填膺,几个人按着刘采儿和两名女工,其余的人卷着袖子说着便开始去砸店面。
刘采儿气愤道,“住手,你们的人死了,凭啥说是吃我们的卤猪蹄死的,我们猪蹄店开这么久,日日从早卖到晚,咋没一个人说我们的猪蹄有问题的,你们说怨我们的卤猪蹄就怨我们的卤猪蹄吗了?
报官好呀,我还怕你们不报官,就这样空口白牙的诬赖我们的,你们要是敢砸我们的店,等官府查清楚之后,定让你们加倍赔偿我们店里的损失。”
他们的卤猪蹄咋做出来的,她最清楚不过,因为她日日都有亲自忙活,生猪蹄用的都是新鲜的,清理的时候洗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洗不干净,用的调料也都是上等的,能不能吃死人,她能不知道?
这些人,一来就动手,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连啥时候来买的,买了多少钱的都没说,分明就是诬陷。
她本是个性子温和的,但是这些人的行为,令她无比愤怒,所以,她今日格外的硬气。
那些人被她唬住了一瞬,而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进店开砸。
因着猪蹄店门前闹出的动静颇大,周围很快围满了行人,大家议论纷纷。
“你瞧,人都死了,年纪轻轻太可惜了。”
“啧啧啧,瞧这妇人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模样,她死了的丈夫定也很年轻,吃个卤猪蹄就死了,也忒冤了些。”
“究竟咋死的,现在还不好说,空口白牙的,没有仵作验尸,不好下定论。”
“嘿,人死都死了,难不成还故意来讹诈不成?”
“也没说他们讹诈,只是这家店的卤猪蹄不少人都吃过,都没吃出问题来,咋就他吃了死了呢,不过,万一真是这卤猪蹄把人吃死的,咱们以后可不敢再买了,太吓人了。”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还是看看热闹,看到最后结果如何吧。”
外面围观群众议论纷纷,店内被砸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林小棠和爹听见动静立刻跑出来,水生和吴遇他们也一起冲出来。
林青川看见店内被砸得乱七八糟,瞬间怒了,他额头青筋暴起,怒喝道,“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水生和吴遇立刻上前,与他并排而站,怒目圆瞪,狠狠扫视那些手里还拿着残桌断腿的人。
水生怒道,“青川哥,这些人竟然敢来咱们猪蹄店闹事,我看八成是故意来找茬的,我定要先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咱们猪蹄店也不是好惹的。”
吴遇在县里待过几年,见过世面,遇事比水生沉稳,他立刻拦住水生劝道,“水生,别冲动,这些人来闹事,定是有备而来的,他们已经把咱们的店给砸了,咱们打回去也赚不了多少便宜,等官府的人来了,万一判定咱们是双方打斗,不让他们赔咱银子咋办?”
水生气道,“他们已经把咱们的店给砸成这熊样了,难不成咱们还不能还手了,这世上都没王法了吗?”
林青川摆摆手道,“水生,这些鳖孙还不值得你朝他们动手,若是把他们打个好歹来,说不定咱们反倒如了他们的意,被他们趁机送进大牢里,这些人来者不善,定不是普通的闹事那么简单。”
水生悻悻然道,“难道就这么便宜他们了?”
“哼,定是不会便宜他们的。”
因为,林小棠已经趁大家不注意,溜出去报官去了。
但这伙儿人未免也太猖狂了,光天化日就敢来砸他们的猪蹄店,明着来找茬。
他厉声道,“说,谁派你们来的,青天白日就敢来砸我们的猪蹄店,是当我们店里的人都死绝了不成?”
其中一人面色不善道,“我倒希望你们店里的人都死绝了,我兄弟吃你们的卤猪蹄吃死了,他还那么年轻就撒手而去,凭啥你们还活得好好的?”
啥?
吃卤猪蹄吃死人了?
不!
绝对不可能!
林青川立刻反驳道,“我们的店开的不是三两日了,店里日日客人来来往往,那么多买我们卤猪蹄吃的人都好端端的,为啥就你兄弟吃死了呢,可有证人和证据?”
那人立刻理直气壮道,“我弟媳妇亲眼看着丈夫死在她面前的,而且还是吃完你们的卤猪蹄,这还会有假?”
“当然会有假!”
林青川算是明白了,为啥这些人来打砸他们的猪蹄店。
原来是有人死了,他们就把人死了的责任算在他们猪蹄店的头上,可是他们的卤猪蹄做的干干净净的,从来都没出过一点儿问题,咋可能吃死人?
他立刻反驳道,“不可能,我们的卤猪蹄都是一起出锅的,日日卤多卤少都卖完了,那么多客人吃了都没事儿,为啥你们的人吃了就死了?
人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不可能谁家死了人,都跑我们店里乱砸一通,说是我们的卤猪蹄把人给毒死了,没凭没据的,就凭你们一句话,把我们当傻子吗?”
其中一人气得把手里已经砸得稀烂的凳子狠狠掷在地上,他怒不可遏道,“放你娘的狗屁,我大哥死都已经死了,这是活生生一条人命,难不成我们为了讹你们,故意弄出一条人命来?”
“就是,不要以为你们开店赚了银子,所有人就都像你们一样,把银子看得比性命重要,若不是我大哥死了,我们才不稀得搭理你们。”
水生不服道,“你们说人是吃我们的卤猪蹄死的,那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啊,我们的卤猪蹄究竟是有毒,还是如何,你们不拿证据来,只一味把人死了的原因扣在我们店头上,我们肯定不认!”
谁知道人是咋死的,这些人根本就不讲理,连证据都不拿,就说诬陷他们,任谁也不能稀里糊涂就认栽。
吴遇紧跟着道,“我们开店做生意,日日给几个县的酒楼供送卤猪蹄,卖的没有上千根,也得有七八百根,难不成买过我们卤猪蹄吃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全都赖在我们店?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店早就关门,所有人都下大狱了,还轮得到你们上门来闹事?”
水生不禁暗自佩服吴遇口才好,说话知道抓重点。
他挺了挺脊背,更添三分气势,附和道,“没错,要真是这样,那咱们渡水县得有一大半吃过咱们的卤猪蹄,这渡水县这么大,哪日没有死过人办过丧事,难不成全部都要咱们卤猪蹄店背锅?”
林青川眼神陡然一冷,他冷哼一声,“这黑锅咱们可不背,既然他们今日来闹事,那咱们好好清算清算,若是咱们的卤猪蹄真能吃死人,不用他们来闹事,咱们自己关门,若是他们故意寻衅滋事,我定不轻饶!”
那些人个个理直气壮,丝毫不把林青川他们三人放在眼里。
他扭头看见地上躺着一根长棍,伸脚踢起长棍握在手中,横着上前,将那些人给赶出猪蹄店,水生和吴遇跟着他一起上前。
那些人砸了砸完了,气也出了,这会儿正想出去当着众人的面大肆宣扬一番,于是他们也没做挣扎,一步步往后退出猪蹄店。
那些围观的百姓们伸头看店里惨不忍睹的破败模样,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天呐,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呀,竟然把店里砸成这样。”
“都闹出人命了,当然是不共戴天之仇了,只把店砸了,没提刀砍人已经不错了。”
“咦,话也不能这样说啊,我可是在这儿看了好一会儿了,这些人一来就砸店,说是吃卤猪蹄吃死人了,可谁也没拿出证据证明这人是吃卤猪蹄吃死的。”
“对呀对呀,快拿出证据呀,要真能证明这家店的卤猪蹄有问题,那咱们大家伙儿以后也不敢买了,能吃死人的东西咋能卖呢,必须告官把店给封了。”
“对,快拿出证据来。”
“……”
“……”
猪蹄店店门前热闹非凡,一时间围得人山人海,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啥的都有。
林青川和水生吴遇三人脊背挺得直直的,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拖延时间等林小棠喊来官兵。
那妇人抹着眼泪哭得肝肠寸断,看起来可怜极了,世人大多同情弱者,他们开始死了丈夫的妇人说话。
“你瞧,那女人哭得多可怜,人家丈夫都死了,应该不至于把丈夫的死因赖到猪蹄店身上吧?”
“瞧妇人哭得这么伤心,应不至于拿丈夫的死因大作文章,我看八成就是猪蹄店把人给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