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武器控制官,一字一句地命令道:“传我命令:所有作战单位,不得起飞任何固定翼战机或直升机。 集中所有舰艇及潜艇的垂直发射单元,装填对陆攻击巡航导弹及反舰导弹,目标……指向华夏沿海预设的次要军事目标及……他们后方出现的那支航母编队。”
他特意强调了“次要军事目标”,这意味着即使有零星导弹侥幸突防,造成的破坏和人员伤亡也会降到最低。
“将军,这……”武器控制官有些迟疑。这意味着第二波攻击的力度和威胁性将大打折扣。
“执行命令!”伍德尔德语气斩钉截铁,“导弹可以再造,舰艇可以修复,但飞行员的生命……无可替代。我们要对跟着我们出来的孩子们负责。如果总部追问,所有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指挥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军官们看着他们的指挥官,眼中的愤怒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对他无奈的理解,以及更深沉的敬意。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和权限,在绝境中,尽可能地保存这些年轻的生命。
“是!将军!”武器控制官大声回应,立刻转身传达命令。
很快,联军舰艇再次调整了姿态,导弹发射井盖缓缓开启。
只是这一次,甲板上不再有战机起飞的轰鸣,只有一种悲壮的、近乎于象征性的远程火力投射。
伍德尔德站在舰桥,望着远方,他知道这些导弹的命运早已注定,但这已是他能为部下们做的,最后的、微不足道的抗争了。
不亲临战场,是体会不到前方士兵们的绝望的。
总部的那群傲慢的像伙,很快就会发现他们有多愚蠢!
……
同样,担任陆路主攻方向的身处巴特国的艾尔森中将也同样遭到了一通痛骂。
“艾尔森!你这个无能的蠢货!”通讯刚一接通,莫尔斯上将那暴怒的、近乎失去理智的咆哮就震得艾尔森中将耳膜发疼,“谁允许你撤退的?!你的钢铁洪流呢?你的数百万大军呢?!竟然被一些小小的无人机赶了回来?简直是联盟的耻辱!”
艾尔森紧握着通讯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几个小时前那地狱般的景象。他强压着翻涌的情绪,试图让后方那些坐在安全办公室里的人理解前线的现实:
“将军!那不是‘小小的无人机’!那是铺天盖地的金属风暴!我们的先头装甲部队,在越过边境不到十分钟内就被完全切割、包围!坦克顶盖被自杀式无人机摧毁,防空系统刚展开就被精准拔除!士兵们甚至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在无尽的爆炸和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中崩溃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回忆起惨状时的本能反应。
“我们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先锋装备,人员伤亡更是无法统计!将军,您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直到我们撤回到边境线另一边,我们都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他们的主力在哪里?指挥所在哪里?我们像是在和一团迷雾,一场天灾作战!这仗……这仗根本没法打!”
艾尔森的陈述,带着前线指挥官的血泪与绝望,但听在莫尔斯耳中,却只是怯战的借口。
“没法打?就因为几架无人机你就没法打了?!”莫尔斯的声音充满了讥讽和不容置疑,“那是因为你的进攻不够坚决!不够猛烈!无人机需要基站,需要控制范围!只要你的装甲集群不顾一切地向前突击,冲垮他们的防线,那些脆弱的无人机自然就失去了作用!你的犹豫和怯懦,葬送了最好的时机!”
“我命令你!”莫尔斯不容置疑地吼道,“立刻重新组织攻势!我会协调空中力量给你支援!这一次,我不准你再后退一步!就算用尸体堆,也要给我堆出一条通往华夏腹地的路来!否则,你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通讯被粗暴地切断。艾尔森中将无力地放下听筒,脸上露出了与伍德尔德如出一辙的、混合着荒谬、愤怒和绝望的惨笑。
用尸体堆?他们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士兵们的生命就像被收割的稻草一样无声无息地倒下,这要怎么堆?
他看着指挥部外刚刚撤下来、惊魂未定、装备残破不堪的部队,心中一片冰凉。
总部的命令,已经与前线血淋淋的现实彻底脱节了。他们这些在一线用生命去验证敌人强大的人,在后方那些大人物眼中,仿佛只是一串可以随意消耗的数字。
不同于伍德尔德中将,艾尔森中将是一个老派军人。
服从命令是他作为军人刻在骨子里的信条,几乎是一种本能。
在接到莫尔斯那不容置疑、甚至带着羞辱的最后通牒后,他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与痛苦。
理智和前线血淋淋的教训都在尖叫着“不能去”,但数十年的军旅生涯所锻造的纪律性,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着他的行动。
他脸色铁青,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最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了命令:“传令……各部队,重新集结,准备……再次发起进攻。”
“将军!”一位跟随他多年的作战参谋忍不住上前,语气急切地劝诫,“不能再这样盲目冲进去了!我们至少应该先派出侦察部队,摸清对方无人机基地的大致方位和活动规律!或者等待总部的卫星情报,搞清楚他们的前线兵力布置再说!这样冲进去,和送死没有区别啊!”
其他几位军官也纷纷附和,脸上写满了忧虑和不认同。他们都亲眼见过那片“金属风暴”的可怕。
艾尔森何尝不知道这是送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他刚张开嘴,试图解释(或者说服自己)这是总部的命令时,那部直通联军总司令部的加密电话,再次如同催命符一般,尖锐地响了起来。
他身体一僵,深吸一口气,抓起了听筒。
里面传来的虽然不是莫尔斯本人,却是他参谋长的声音,语气冰冷而程式化:“艾尔森将军,总指挥部监测到你部进攻序列仍未启动。莫尔斯上将让我提醒你,时间不等人,胜利更不会等待犹豫不决的人。如果十分钟内,前线雷达看不到你部越过边境线的信号,总指挥部将考虑启动临阵换将程序。完毕。”
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通讯再次中断。
“临阵换将”……这四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艾尔森心中那可怜的天平。
他猛地转过身,脸上所有的挣扎和犹豫都在瞬间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所取代。他不再看那些试图劝阻他的部下,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等待命令的通讯官嘶声吼道:
“执行命令!全线进攻!立刻!马上!谁敢延误,军法处置!”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锤落下。军官们看着他决绝而痛苦的背影,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他们默默地敬了个礼,转身冲向自己的岗位,将这道注定要用无数士兵的鲜血染红的进攻命令,传达了下去。
很快,在巴特国与华夏的边境线上,残存的联军装甲部队,在战机、无人机和导弹的掩护,在漫长的华夏边境线上,挟裹着数百万的步兵,带着一种悲壮而绝望的气息,再次轰鸣着启动,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了那片刚刚吞噬了他们无数同袍的、迷雾般的死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