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丹邯城内,夜色沉沉。
赢子异府邸前却是火光冲天,数十披甲锐士分列两侧,战马拴在墙根处不安地刨着蹄子。夜风掠过,吹得赢子异身上灰袍猎猎作响。
此时,赢子异对面站着的是名身着魏国甲胄的将领。此人姓张名德,乃是魏国上将军,一身修为已至八境武夫。
“赢子异!”张德声如闷雷,“你残害我魏国三名将士,铁证如山,还不速速伏法!”
赢子异负手而立,冷笑道:“张将军这般兴师动众,却连个像样的证据都拿不出来?这可不像是魏国作风。”
他环顾四周,官兵人多,火把噼啪作响。府内隐约传来下人慌乱的脚步声,却又很快就静了下来。
张德哼了一声,看来对方也并非坐以待毙。他侧身一挥手:“来人,举证!”
只见一名浑身是伤的士卒被推搡上前,见到赢子异顿时面露惊恐,指着叫道:“将军,就是他!那日在猎场,我亲眼看见他出剑杀了同袍!”
“这回还有何话说?”张德仰头大笑,“人证物证俱在,看你如何狡辩!”
赢子异却不慌不忙,淡淡道:“且慢。那我是倒要问问,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杀人,却不知具体是几人?”
张德一怔,随即怒道:“自然是三人!按律当斩!若非魏王开恩,念你身份特殊,网开一面才免你一死。识相的,就随我进殿受审!否则...”
话音未落,他已挥手示意,两侧甲士立即向前逼近。
“慢!”赢子异突然一声断喝,目光如电直刺张德,“你说我杀了三名武夫?可当日来拿我的不过五六人,个个都是三四境的好手。我一介手无寸铁之人,如何能反杀其中三人?这般漏洞百出的栽赃,张将军也说得出口?”
张德脸色一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四下甲士交头接耳,神色间已见犹疑。
赢子异所言不假,以他非武人的身份,断无可能以一己之力格杀数名武夫。
张德额头冒汗,却仍硬着头皮喝斥:“休得胡言!此乃王命!抗旨不遵,罪加一等!”
赢子异突然冷笑一声:“这般栽赃陷害,就不怕我大秦旧事重提?昔年我大秦铁骑南下时,尔等魏人可还记得那等滋味?”
张德闻言,脸绿了。他此刻骑虎难下,若强行拿人却无实证,一旦传入秦国,恐生变故。届时大秦若以此为由发难,极可能引起兵戎相向......
就在僵持间,先前那名士兵忽然冒出一句:“大人!当日围捕时,他身旁还有个老仆!”
张德眼中精光乍现,厉声道:“好个同谋!既说无辜,为何暗藏帮手?今日必要讨个说法!”
赢子异却向前一步,寒声道:“终于承认是来拿人的了?”
张德一愣,旋即厉声喝道:“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本将问的是杀人重罪!”说罢,他又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拿下!”
众甲士正要一拥而上,忽见府门后转出一道佝偻身影。陈老头领着数十名家仆缓步而出。那些下人多是壮年,实力不逊,堵住了半边门道。
张德一见,立即皱眉:“赢子异,你这是想抗法了?”
赢子异连忙拱手:“将军明鉴,此事必有误会。”
就在这时,那名曾作证的士卒突然指着陈老头的背影喊道:“将军!就是这老仆出手!”
赢子异神色骤变。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头,陈老头居然向前一步,脚下一踏,真气外放,气浪翻涌间,惊得周遭战马扬蹄嘶鸣,连火把的焰苗都被劲风压得一暗。
“不错,人确实是老夫杀的。”
“你这老东西,找死!”
张德大怒,掌心真气一凝。一股气旋油然而生,正当他要出手之际。
“慢着。”
陈老头却突然抬手,往前迈了两步,仿佛并不把周围数十名甲士放在眼里。
“人确实是老夫所杀,但与子异公子无关。说来惭愧,还是公子好心将老夫擒下,要交给你们处置。”
赢子异一愣,失声道:“先生,你...”
话未说完,便被陈老头摆手打断:“不用说了,既是我做的,自然该由我担着。”
张德盯着陈老头,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你这糟老头子,胡说八道些什么!一个老人,怎能杀得了我魏国武夫?!”
陈老头故作懊恼地摇头叹息:“哎呀,老夫那日喝了几盅,路见不平,一不小心就......唉,都是酒误事啊。我也不是有心的。”
说着周身剑气骤然外放。
“九境金丹!”张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煞白。
【无名天下金丹境:十三境界中排名第九,因为到达此境修士,丹田处会结有金丹而闻名。
此境与第八境“龙门境”的最大差别,便在于真气的质变。龙门境修士虽真气磅礴但终究是流转不息、难以久驻。而金丹境修士则能将浩瀚真气不断凝炼压缩,最终在丹田处结出金丹,使一身修为由虚化实,如百川归海,凝而不散。
金丹乃是真气高度凝结后的产物,不仅令修士的真气总量远超龙门境,更使其运转效率倍增。寻常龙门境修士出手时,真气往往逸散三成,而金丹一成,则尽数化为己用,再无浪费。故而金丹境修士的一招一式,威力皆非龙门境可比,二者之差,可谓云泥之别。】
周围士兵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张德脸色铁青,他心里清楚,这老头是在胡搅蛮缠,可偏偏对方一口咬死,反倒衬得赢子异清清白白。最重要的是他实力不容小觑,若强行拿人,今夜怕是难有善果。
“好!既然如此,那本将就拿下你这个老东西问罪!”
“悉听尊便。”陈老头竟坦然伸出双手,态度极为配合。
甲士们哗啦啦围上前去,玄铁镣铐叮当作响。为防这老者暴起伤人,张德特意命人加上了专锁修士的玄铁重枷。
陈老头却浑不在意,甚至还笑嘻嘻地回头看了赢子异一眼。
“带走!”张德一甩手,厉声下令。
围在府外的甲士们开始收队,火光渐渐远去。张德临行前搁下一句狠话:“赢子异,今日算你走运。若再有下次......”
说完,他大袖一挥,带着人马朝着城门方向前进,这是打算将陈老头移送至大魏京都——阳京城。
府门前重归寂静,唯余沉沉夜色。
赢子异神色凝重地望着那道佝偻背影渐行渐远,五指不自觉地收紧又松开。眼底情绪几经变幻,终是一言未发。
府门缓缓合上,下人们簇拥着他往里走去。
庭院里灯火映得他面庞明暗不定。
赢子异抬步入内,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便是——这位陈老先生,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