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土的剑速极快,龙攸宁根本反应不过来,剑锋已刺入她的肩头。
那剑尖入肉,只浅浅一寸,却精准避开筋络,直奔寒毒根源。月光下,浩然剑清吟微颤。
龙攸宁只觉肩头一凉,继而灼热涌来。
咦?
下一刻。
“啊——!”
剧烈的刮骨之痛瞬间席卷而来,她本能地后退几步,白鞋踩落溪水,顷刻浸透。
“忍着点。”龙小土长剑跟进,手腕稳稳转动,在龙攸宁伤口处迅速翻搅。
“等,唔...”
龙攸宁急掩朱唇,用意志抵抗剧痛。痛意如万蚁噬髓,从肩头往四肢席卷开来,仿佛每根经脉都被细针反复扎刺。
双腿一软,跪坐溪中。溪水哗哗,寒水浸衣,冰凉的感觉才稍微缓解了身上的灼痛。贝齿紧咬,仍止不住闷哼溢出,额头汗珠滚滚,湿了鬓发。
“差不多了......”
剑如游丝,刮去附着寒毒的骨屑腐肉。剑光闪动间,每一划都带出丝丝黑血,腥臭扑鼻。伤口处皮肉翻卷,露出霜斑累累的骨茬。
“唔...唔...”
就在龙攸宁即将昏厥之际,龙小土终于收剑了。
那一刻,剑锋轻抬。
龙攸宁已经疼得麻木了,像被抽了筋骨,软软地栽倒下去。
“小心!”
龙小土及时搀扶,才免她坠入寒冷的溪水中。
龙攸宁神情恍惚,冷汗湿透内衫,黏腻腻的。月光下她身影单薄,溪水里的倒影映出那毫无血色的脸庞。
“你没事吧?”龙小土归剑入鞘,蹲下身问。见她久久不语,就想伸手去扶,却被避开了。
龙攸宁根本说不出话,肩膀都抖成筛子了。
龙小土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还...还行......”
龙攸宁喘着气,眼睛半闭,脑中嗡嗡,只剩痛意在周身回荡。
龙小土见她这模样,也轻叹一声:“刮骨只是暂时抑制住寒毒,接下来的几天,我会继续给你疗伤。你还能忍得住吗?”
龙攸宁傻眼了:“还...还要?”
“寒毒太深了,一般的刮骨只能抑制它的扩散,想医治基本不可能。”龙小土苦笑,“毒根已经在骨髓里了,只能徐徐图之。”
少女一听,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她强撑坐直,袍子滑下肩头,她也毫不在意。
“你不是说能治吗?怎么还要继续...怎么...”
“怎么?忍不了?”龙小土面无表情。
月光下,她双颊绯红——不是羞,那是疼出来的。
“你先歇会儿,缓口气我再跟你说。”
龙攸宁低头看了眼尽湿的裙裳,终是默然。随后在龙小土搀扶下,回到岸边榕树旁坐定。
寒风吹过,龙攸宁瑟瑟发抖。
“现...现在能说了吗?”
“我确实有办法救你,只不过缺一味药材。”
“什么药材?”她取出干净的白布按着肩头,布条渗出点点血,痛意渐缓,却留了余韵。
“龙骨。”龙小土淡淡说出二字。
“龙骨?!”龙攸宁大惊失声。
龙小土颔首:“没错,就是龙骨。”
龙攸宁怔住,眼神瞬间变了:“你疯了吗?盗窃潜龙潭里的龙骨那是死罪!族规严苛,抓到者剥皮抽筋。况且潜龙潭那里还有真龙残魂守着,更别提盗取!”
“旁人难如登天。”龙小土神情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洒脱,“于我不过顺手为之。”
龙攸宁心神俱震:“你...你早有此谋?”
“意外么?”
龙攸宁当然意外,他们一行人前往潜龙潭,也不过取得潭水龙气。龙小土,居然说要盗先祖骨骸!那简直大逆不道!
恍惚间,少女突然感到眼前之人有点陌生。或许,过往与他的较量,他只当儿戏。而今才知,也许自己从未真正意义上地看透此人。
蛟龙式微,何以出此天骄?
“龙小土...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只是避而不答:“换身干净的衣裳吧,小心着凉。”
龙攸宁怔了怔,本能地皱起眉头,似乎想反驳,但对上那双平静的眼睛,却未见半点戏弄,唯有纯粹的关切——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同辈人的温暖。
“要...要你管!”
心头微颤,急转面庞。
龙小土失笑:“这般冷性子,难怪没人亲近。”
“哼!休想讨好我。”
龙攸宁实在见过太多想讨好她的同辈人,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要馋她的身子。
“讨好?”剑修剑眉微挑,“你们这些麻烦精,我躲还来不及。说实话,你们要是不进潜龙潭,或许我们还算得上朋友。”
“你什么意思?”龙攸宁闻言,直皱眉头。因为她听出了龙小土言语中的敌意。
“到了潜龙潭,你自然就知道了。”龙小土轻哼一声,神色自若,“只希望届时,你别站错位置,与我为敌。”
龙攸宁心头微凛:“那要看你打什么主意。若对本姑娘不利......”
“呵呵...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的本事?好像至今为止,你从来没胜过我半招?”
话刚说完,龙小土就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真的完全没把龙攸宁当回事。
“你!”龙攸宁恼羞成怒,竟脱下湿透的白鞋朝龙小土掷去。
龙小土信手接住,鞋底朝天,溪水顺着掌心滑落,凉意沁人。
“哟,真生气了。”
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思调侃。
龙攸宁面红耳赤,正要拔剑给他点颜色瞧瞧,右臂伤口却骤然抽痛,整个人顿时僵住。
龙小土见状笑道:“省省力气吧,这伤再扯开可就麻烦了。”
说着将布鞋递还,正色道:“先包扎。”
龙攸宁张了张口,本想拒绝,可对方鞋子都递到面前了,迟疑片刻,终究伸手接过。
龙小土笑笑,取出白布细细包扎。意外地,他这回下手竟格外轻柔,先蘸溪水清理伤口,凉得龙攸宁一个激灵,继而层层裹缠,松紧得宜。
龙攸宁心头微动,偏过头去冷哼一声:“倒是难得见你这般作态。”
说完,她自顾自褪下另一只鞋袜,搁在身旁。那足踝纤细,线条如新月般柔美,肌肤莹白如玉,隐约透出几道淡青脉络。脚趾修长整齐,趾甲泛着淡淡粉意,恰似山溪畔初绽的野花,自有一番天然韵味。只是此刻被溪水浸得微微泛红。
龙小土低头包扎时,余光略过,心中暗叹,却未出言调笑。
很快,白布牢牢缠好,他顺手轻拍:“行了,这样至少不会继续恶化了。”
“谢了。”龙攸宁收脚,自方寸物中取出干爽鞋袜。
“今夜我守夜,你回去休息吧。”龙小土说得漫不经心。
龙攸宁怔了怔,没曾想这人竟转了性子。正待穿鞋,忽听他笑道:“就你现在这模样,若遇袭怕是要第一个躺下。”说着,他故意伸手往她肩头一拍。
“嘶——!”龙攸宁吃痛跳起,险些骂出声来。
恰在此时,洞外传来细微响动。
“独文雪?”
只见那姑娘怯生生立在洞口,眼中情绪复杂难辨。待龙小土回首时,人已缩回暗处。唯余一道失望眸光,被龙攸宁瞧得真切。
“怎么了?”
龙攸宁摇头:“无事。”
“没什么那就早点休息吧...”
龙攸宁会心一笑,往洞内走去。
龙小土望着她娇柔的背影,轻笑出声:“嗤——,都修仙证道了,这点痛都受不了。真是娇生惯养!”
恰巧此时,龙攸宁正好回头:“哼——,都行走江湖了,怜香惜玉都不懂。真是粗鄙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