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兵宿舍到办公楼的两百米路,柳如烟走得慢悠悠。午后的阳光穿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水泥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踢着路边一颗圆润的小石子,脑子里把秦观的心思转了好几圈——总不会是真要为了宁檬,让她这个“赢家”低头吧?
要真让她低头,那她就得重新考虑一下她与蓝电突击队的关系了。
身后的宁檬脚步发紧,时不时拽拽文静的袖子,眼神里满是忐忑。文静则拍了拍她的手背,用口型说“别慌”,余光却总往柳如烟身上瞟——这姑娘从出门到现在没说一句话,可那股子“什么都瞒不过我”的气场,比秦观还让人捉摸不透。
“到了。”文静推开办公楼三楼的办公室门,木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秦观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
他面前摊着一叠新兵训练报表,目光却没落在纸上,反而盯着报表边缘的折痕,眼神飘忽得很。听到动静,他猛地回过神,手指在报表上胡乱划了两下,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林溪,坐。”秦观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又瞥了眼站在文静身后的宁檬,喉结动了动,语气有点发紧,“你觉得宁檬怎么样?”
柳如烟刚坐下,听到这话差点没坐稳——这问题问得也太直接了,一点铺垫都没有。她抬眼看向宁檬,对方正双手攥着作训服的衣角,指节泛白,眼睛里满是期待,像只等着被评判的小兽。可柳如烟向来不喜欢说场面话,干脆地回:“报告大队长,一般。”
“你说什么?”宁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前跨了一步,脸“唰”地涨成了番茄色,“我在基层中队的时候,没少做贡献,这次更是为了队友的身体才跟队长提意见,怎么就‘一般’了?你凭什么这么评价我?”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伸手就要去扯自己的训练服袖子,想把胳膊上之前抓小偷留下的疤痕露出来:“你看!这是我上次追小偷时被玻璃划的!我哪里不如你了?”
柳如烟可真没说瞎话,她是真觉得宁檬一般。
她想起欧阳倩第一次拆弹时,手都在抖,却能死死记住元宝说的“拆弹先拆慌”;想起田果被雷战骂哭了,转头就抱着枪去靶场练到天黑;就连最不服输的沈兰妮,也只会在格斗场上用拳头说话,从不会在训练规则上跟教官硬刚——她们都懂,特战队员的“勇”,从来不是跟自己人较劲,是敢跟敌人拼命。
可宁檬呢?为了生理期那点“舒服”,就敢跳出来质疑秦观的训练方法;为了赢,把全队的训练量都押在一场比试上;输了之后,还觉得是别人不肯“让着”她。
这样的性子,在柳如烟眼里,确实只能算“一般”,她缺了点特战队员该有的清醒和分寸。
“宁檬!”文静赶紧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柳如烟却没被她的情绪影响,依旧坐得笔直,眼神平静地看着秦观,一字一句地说:“第一,训练方法是按战场标准制定的——生理期在战场上不是借口,敌人不会因为你疼就停火,宁檬没看透这一点,只盯着‘舒服’,忽略了‘生存’;第二,她用‘比试’赌全队的休息,太冲动——赢了还好,输了就要离开,她没考虑她自己的承受力,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这番话像冰雹似的砸下来,宁檬的激动瞬间僵在脸上,胳膊还僵在半空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掉不下来——柳如烟说的,全是她没往深处想的地方。
秦观坐在对面,手里的钢笔差点没捏稳——这“林溪”也太能说了,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原本还想找个“宁檬是可塑之才”的台阶下,结果柳如烟直接把台阶拆了,弄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旁边的文静赶紧打圆场,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得整整齐齐的评估表,轻轻推到柳如烟面前,指尖在“逻辑分析能力”那一栏点了点:“林溪你看,这是昨天支队党委的综合评估。
宁檬在基层处理过三次突发事件,上次超市劫持案,她假装跟歹徒聊天,偷偷记下歹徒的位置和武器,帮特警节省了十分钟的攻坚时间——她的逻辑分析和应急反应,在新兵里排前三。”
柳如烟低头扫了眼评估表,表格下面还附了张现场照片:宁檬穿着便装,手里举着瓶矿泉水,正对着一个戴口罩的男人笑,眼神却瞟向男人腰后的匕首——那眼神里的冷静,跟刚才在宿舍里的委屈截然不同。
她挑了挑眉,心里了然:这哪里是“上级评估”,分明是文静怕秦观抹不开面子,特意为宁檬争取来的“证据”。
既然如此,她就不打算较真了——她的目标是蓝电突击队的队长,只要不影响这个核心任务,宁檬留不留,对她来说没多大差别。
何况这支部队早晚要交给武警自己带,秦观和文静都松口了,她犯不着做这个“恶人”。
“报告大队长、教导员。”柳如烟合上评估表,站起身敬了个礼,语气依旧平稳,“我服从命令。”
文静明显松了口气,嘴角的笑都真切了不少,她转头碰了碰秦观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你看,林溪都懂”。
秦观盯着柳如烟看了足足三秒——这丫头从进门到现在,表情就没变过,既不反对,也不邀功,仿佛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心里那点疑惑又冒了出来,却也没再多问,只是转头看向宁檬,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拍了拍桌子:“既然留下了,就给我记住——蓝电突击队不需要‘只会喊口号的好人’,需要的是‘能打仗、不添乱的战士’!下次再敢质疑我的训练方法,不管你能力多强,直接卷铺盖滚蛋,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宁檬用力点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却不是委屈,是激动。她对着秦观和文静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又转头看向柳如烟,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怨气,只剩下感激和一丝羞愧,“谢谢你,林溪。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柳如烟摆了摆手,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秦观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都出去吧,下午两点的格斗训练别迟到。”
走出办公室,宁檬还在拉着文静说“谢谢教导员”,声音都带着颤。柳如烟落后两步,看着她们的背影,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