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的风还在吹,宁檬捏着那张皱巴巴的靶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九十六环的数字像根刺,扎得她眼睛生疼——就差一环,她就能赢,就能让所有女兵在生理期得到休息,可偏偏就是这一环,把她拦在了蓝电的门外。
李思思在旁边急得直转圈,拉着她的胳膊不停念叨:“你快去跟秦大队说啊!就说你不是故意要挑战他的权威,只是担心大家的身体!他那么看重人才,肯定会给你机会的!”
宁檬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她想起为了进蓝电,自己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体能,手上磨出的茧子掉了一层又一层;想起上次模拟考核,她为了算出最佳射击角度,熬了整整一个通宵。这些努力,怎么能因为一场比试就付诸东流?
她深吸一口气,抹掉眼角的泪,攥紧靶纸往秦观的办公室跑。走廊里的灯光惨白,照得她的影子忽长忽短,像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心。
“报告!”她用力推开办公室的门,秦观正低头看着训练报表,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发出“沙沙”的声响。
“进来。”秦观头都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宁檬走到办公桌前,把靶纸放在桌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队长,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质疑您的训练方法,更不该冲动地要跟林溪比试!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蓝电,您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绝对服从命令,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秦观终于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宁檬泛红的眼睛上,又扫过桌上的靶纸,沉默了几秒。就在宁檬以为有希望的时候,他却轻轻摇了摇头。
“宁檬,蓝电突击队的规矩,从来不是用来打破的。你选择跟林溪比试,就该知道输了的后果。”他合上报表,指了指门口,“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基地的车十五分钟后会送淘汰的人回原单位,别迟到。”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宁檬的心上。她站在原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秦观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报表,仿佛她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就在这时,文静从楼梯口走了过来。看到宁檬的样子,文静心里就有了数,她轻轻拍了拍宁檬的肩膀,声音温和:“先回宿舍收拾东西,别着急。我去跟秦观谈谈。”
宁檬抬起头,眼里瞬间燃起一丝光亮,她用力点了点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宿舍里,柳如烟正靠在床头看一本泛黄的军事杂志。杂志是她从基地图书馆借的,里面讲的是丛林作战的战术技巧,有些地方还画着密密麻麻的批注。她看得入神,直到“吱呀”一声开门声响起,才抬起头瞥了一眼。
宁檬低着头走进来,肩膀微微颤抖,后面跟着眼圈发红的李思思。李思思手里攥着宁檬的训练服,一边往背包里塞,一边时不时瞪柳如烟一眼,那眼神里的怒火,像是要把柳如烟烧穿。
柳如烟放下杂志,挑了挑眉——这是把账算到她头上了?她没说话,只是重新拿起杂志,手指夹着书签,慢悠悠地翻着页,仿佛没看到李思思的眼神。
“你还有心情看杂志?”李思思终于忍不住了,猛地把手里的衣服摔进箱子,发出“砰”的一声响,“要不是你非要赢宁檬,她怎么会被淘汰?你就不能让她一下吗?”
宁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柳如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里面有不甘,有失落,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怨气——就好像柳如烟赢了这场比试,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
柳如烟嗤笑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思思:“首先,是宁檬自己找上门来要跟我比,我没逼她;其次,秦观说了,我要是输了,就得加五倍训练量,你怎么不跟宁檬说,让她故意输给我?”
李思思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她愣了几秒,又梗着脖子反驳:“可你体能那么好!五倍训练对你来说算什么?不过是多跑几公里、多做几个俯卧撑而已!你多练练又不会死!”
柳如烟彻底愣住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掏了掏耳朵,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你再说一遍?五倍训练是好事?合着我体能好,就活该受这个罪?”
“本来就是!”李思思像是终于找到了理直气壮的理由,声音都拔高了,“你的体能本来就是强项,多训练也不会吃亏!可宁檬不一样,她是为了我们所有人好,才去跟秦大队争执的!她要是走了,以后谁还会为我们说话?与其让她离开,不如你去加练,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柳如烟沉默了。她看着李思思理直气壮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沉默不语的宁檬,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人嘴里的“道理”,怎么听都像歪理——体能好就该被牺牲?为了所谓的“集体利益”,就要让别人放弃自己的原则?
她站起身,走到李思思面前,眼神冷得像冰。她的身高比李思思高一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李思思,你倒是会慷他人之慨。那我问你,如果现在我们在战场上,敌人不会因为你生理期就停火,你是不是也要跟敌人说‘我今天不舒服,别打我’?还是你觉得,宁檬今天替你争来的‘休息’,能让你在战场上多活一秒?”
李思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柳如烟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她那些看似“正义”的借口,战场不是训练场,没有那么多“人情”可讲。
宁檬轻轻拉了拉李思思的袖子,声音低低的:“别再说了,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她拿起桌上的军帽,戴在头上,又扯了扯帽檐,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我走了之后,你们训练的时候都注意点安全,别受伤了。尤其是林溪,你体能好,但也别太拼了。”
柳如烟翻了个白眼,心里冷笑——刚才李思思指责她的时候,怎么不见宁檬拦着?现在又来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未免也太虚伪了。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推开了。
文静站在门口,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跟秦观谈完。她看到宿舍里的气氛不对,却还是笑了笑:“宁檬,收拾好了吗?跟我去见秦观,他同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了。”
宁檬手里的军帽“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真的吗?教导员,您没骗我?”
“真的。”文静点了点头,又看向柳如烟,眼神里带着点无奈,还有一丝探究,“秦观也让你过去一趟,他说有话要跟你说。”
柳如烟挑了挑眉——这秦观,又想搞什么花样?是觉得她放水太明显,还是想再给她设个套?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着文静和宁檬往外走。
宿舍里,李思思有些激动,看着她们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蹲下身,捡起了宁檬掉在地上的军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