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赵北秋喉头微动,声音里带着倔强:“我不想当逃兵,在说明月大哥待我很好,我不走!”
双手推拒开秦姝递过的包裹。
尉相愿忙着附和:“是啊,上回大将军都未加罪责,往后还能有什么事儿,说不定北秋兄弟还能挣个军功,创番事业呢!”
秦姝蹙眉看了尉相愿一眼,抿过一口气,徐徐道:
“以往我把你带在身边,是不想你无依无靠,如今让你走......是因你......你越是执拗不肯离去,我越是不安!”
赵北秋明白秦姝是担心自己与绮娜会再生纠葛,随即沉声:“阿姐你放心,哪些事可为,哪些事......又不可为,北秋现在知道!”
秦姝正要开口,只见斛律光与段韶已大步迈入酒肆。
“阿姝担心北秋什么?你是对我不放心吗?”
斛律光径直坐到赵北秋身侧,挑眉笑道:“还是怕我派了什么危险任务给他?”
尉相愿正欲抬手唤店家添酒菜,段韶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在这儿喝闷酒有什么意思?要喝,也该去天香楼痛饮一场!”
尉相愿摇头收手,段韶落座后,也朗声说道:“男儿有志,当在沙场!阿姝,斥候一职虽不起眼,但万事皆从小起。北秋伶俐,又有明月照应,那些早翻篇儿的事儿何必多想,你就莫担心了!”
秦姝此刻也无话可说,别过几人回到晋阳宫。
刚入蒹葭苑,只听得宫人急匆匆过来:“殿下,太妃已在屋内静候多时。”
秦姝回晋阳后,高澄日日都要携她往娄昭君处问安,此刻也不知她怎会亲来自己住处。
进屋依着礼拜过后,娄昭君也搀扶起她起身,拉着一起坐到榻上。
徐徐说道:“阿姝跟了子惠这么久,如今你的身份也变了,子惠央了我许久,想以正礼纳娶,可如今大王孝期未过,这事儿还得缓缓。你......可会觉得委屈?”
秦姝摇摇头:“我......不觉得委屈!”
娄昭君抿起一笑:“如此便好......”
随即接过陆令萱递来的茶盏,垂眸望盏中青茶,隐下不满,话音忽转,
“只是子惠那些邺城的妻妾,我几番劝说,他都执意不肯接来晋阳。这事倒也罢了,由着他性子去。
可蠕蠕公主,仍在晋阳宫呢!阿姝是聪明人,我也是怕那秃突佳寻衅,找到你这里来。”
“太妃放心,我会劝子惠哥哥的!”
娄昭君轻啜香茗,将茶盏递与身旁李昌仪后,温言说道:
“倒也不必阿姝去劝,他这个人是听不进亲人言的,阿姝暂且随我住到一起,待蠕蠕公主喜讯传来,再回这蒹葭苑不迟。”
先前高澄为敷衍秃突佳已经去绮娜宫里歇过几夜,秦姝回来后,他也再未踏足蠕蠕公主住处。
高澄是油盐不进,可秦姝却是容易拿捏得,才想出这法子。
秦姝看向娄昭君,只轻声问道:“那明日能行吗?我今晚想问子惠哥哥一件事儿!”
娄昭君眉头微蹙:“有什么要紧话,白日里说不得?”
只怕若让秦姝将她计划告诉高澄,就无计可施了,所以有意推拒。
“我想去彭城......”
娄昭君闻言神色一凝:“彭城?如今那地儿战事一触即发,你此时前往......”
想她过往随军讨过山胡、攻过玉壁,又微微叹气:“打仗这事儿,自有那些将帅担待,阿姝你始终是一女子,何必要掺和进去?”
高澄入院,听外面宫婢说道母亲突然驾临,随即轻敛袍角轻轻来到廊柱之后。
秦姝环顾左右侍婢显得为难,娄昭君会意:“都退下吧。”
一众婢女出来正好撞见隐匿在侧的高澄,但被高澄眼中怒目瞪得都不敢说话,匆匆退避出房。
此时才听秦姝轻柔说道:“彭城有阿姝的救命恩人,阿姝想去寻她们一家人!”
“救命恩人?”
“阿姝当初生产长恭就是在彭城,多亏了邻里莲婶的悉心照拂,才能母子平安,如今彭城遭遇战事,阿姝实在是忧心她们会遭不测!所以才想去彭城,寻到她们后好生......”
“不行!”秦姝话未说完,就被高澄急急进到里屋打断:“你才刚回来几天?现在又要去彭城?”
“子惠!”娄昭君沉声一喝。
随即转向秦姝时语气转缓:
“知恩固然要图报,但阿姝倒不必亲自去,只管将他们一家姓氏居所细细交代,让子惠派人专程去打听,等寻到人了好生安置便是。”
高澄挨着秦姝坐下,急声附和:“是啊,千军万马里拨出一队人还不简单?再怎么都强过你孤身犯险,我是不会许你去的。”
秦姝见高澄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多说。
高澄见秦姝默然,这才转向娄昭君:“母亲,您怎么来了这里?”
娄昭君故作生气:“为娘若再不来,改日登门的怕就是柔然使者来兴师问罪了!”
说罢起身,秦姝连忙施礼相送,高澄急步上前搀住母亲手臂:“母亲既是要回宫,儿护送您回去。”
“不劳你大驾......”
目送母亲一行人离开,高澄凑近秦姝:
“你呀,这么简单一件事儿,我就是交给任何人办,他们都能尽心尽力把这事儿办好,你又何必要千里迢迢亲自去呢?”
说着轻执秦姝素手往内室引去,语气忽转柔和:“说来惭愧,以往从未细问过你在彭城的日子,当年......让你受苦了。”
落座后轻抚她额前青丝。
秦姝不由抿笑:“想来,都是我自找苦吃!”说完露出些许惆怅。
“嗯!”高澄抿嘴点头。
“阿姝你终于开窍了!额?”
前额已轻抵上秦姝,随即含住朱唇深深吻下。
“好了!”秦姝轻推高澄肩头,调笑道:“你现在可有要紧事儿得做!”
高澄挑眉笑问:“要紧事儿?我日日案牍劳形,事无拖遗,阿姝所指要紧事儿?”
“你呀——得让蠕蠕公主怀上你高家子嗣!”
高澄闻言一愣,忽地揽住秦姝腰身一旋,转眼便将人压到榻上。
俯身在她耳畔:“何必舍近求远?不如让琅琊公主......”
指尖掠过秦姝腰间丝绦,轻轻勾开结口:“为本将军再生一个!”
门外侍女听闻屋内吟声,红着脸上前将朱漆殿门轻轻掩紧,退避到院外。
直到第二日,秦姝住进娄昭君殿中,高澄才知母亲安排了这么一出荒唐事儿。
几日后,天色初晓,晨露未散。
斛律光与段韶向高澄行过军礼,便翻身上马,开始整肃三军,阵列待行。
高澄命人将自己所用胡马牵来,接过缰绳亲自递给杜弼。
“这是我马厩中第二马,一直随我出行,如今卿将远行,便赠予你代步,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杜弼接过马缰,拱手道:“谢大将军赠马!”
高澄抿笑:“我一直敬重辅玄敢言直谏,此次远行,不妨留下一两条政务之要,为我鉴戒!”
“大将军,天下大事看似复杂,实则不过赏罚二字。若能赏一人,能使天下人喜,罚一人,而使天下人服,则政事自明,百务皆理,自然尽美!”
高澄含笑端过饯行酒双手递与杜弼:“言虽不多,于理甚要!且满饮此杯,待卿凯旋佳音!”
望众军远去,高澄吐出一口长气,惟愿大胆任用绍宗以后,能得大胜。
秦姝立在城头,遥望着赵北秋回身摆手,心也算安了一分。
刚回身却见绮娜踉跄奔来,扶垛远眺,含泪看着行军,却早已寻不见赵北秋的一丝影子。
睖向秦姝,冷冷看了她许久,随即转身而去。
木韩晔却没急着去追绮娜,而是跑到秦姝面前。
支支吾吾半天,最终凑到秦姝耳畔低语:“公主......公主,已经......已经连着三个月没来月信了!”
秦姝闻言色变,目光掠过远去的大军,又落回城楼之下,高澄正朝她挥手。
“怎么办,大将军根本没有碰过公主......后面该怎么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