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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在想你说的话,若他真敢勾结侯景,我是不是该杀了他?”

秦姝垂首盯着自己交叠的指尖:“始终是你血脉相连的兄弟,到时,你当真下得去手?”

高澄没有回答,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言语所指,其实是兰京。

此刻脑海,也全然在回忆,与他过去的种种纠葛。

良久,忽然起身,舒了一口气:“先查清楚再说吧!”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转身又说了一句:“额对了,炕上的褥子又加了一层软垫,我亲自铺的。你今晚就歇在这里吧,别走了。”

秦姝奇怪高澄的神色,没有多问,只默默将案头碗碟收拾妥当,待他步下台阶时,捧着食盒递过去。

转身取灯盏时,高澄忽然伸手将她轻轻揽住,在额间落下轻柔一吻。

接过灯盏,嘱咐了一句:“明天,万事小心!”

秦姝颔首:“嗯!”

那点微弱的光亮,便随着他的身影一同隐入密道暗处。

兰京睡意朦胧中,只听‘砰’的一声,房门已被重重撞开。

起身时,火光瞬间刺破黑暗,一群宿卫举着火把鱼贯而入,将狭小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起身刚问出一句:“你们要干什么?”

就被唐邕冷声打断:“搜!”

一群人开始在他房中开始翻箱倒柜。

兰京看着被掀开的箱笼,听着满屋子杯盏瓷器碎裂,却平静出奇。

披衣下床,目不斜视穿出房外。

夜风扑面,廊下立着的高澄身影,在火光下格外清晰。

“搜他身!”

一侍卫大声喝了一句,兰京脚步一顿,在庭中站定。

任由侍卫手掌从裤脚一路摸索至腰间,至鬓发。

整个过程他却始终面无表情,目光越过众人,直直望向廊下的高澄。

“禀大将军,搜过没有锐器!”

屋内唐邕疾步而出,抱手说道:“禀大将军,屋内没有发现可疑之物!”

高澄极轻地“额”了一声。

望了兰京一眼,缓步踏入一片狼藉的房中,有气无力的说了句:“都出去!”

兰京急步跟进屋内合门,上前猛然托住高澄的脸颊,深深吻了下去。

气息交缠,高澄偏开头问。

“你回来......是不是为了杀我?”

兰京未答,反而用身体将他重重压向榻间。

高澄失神凝望着屋顶模糊的暗影,仿佛一尊失去生气的玉像,任由他予取予求。

缓缓闭眼的刹那,似蓄积了全身所有力量,再睁眼时猛地将兰京掀翻,跨坐其上,双手死死按住对方的肩膀,几乎掐进了他的骨肉之中。

“我问你话呢!”高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几近嘶吼:“你回来究竟是为何?是不是来杀我的?是不是来杀来我的?”

他的面容扭曲,显得痛苦至极。

阴影模糊了兰京的神情,高澄死死盯着他,却分辨不出那脸上是挂着悲伤,还是冰冷的嘲笑。

“大将军......你既怕我杀你,何不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沉静,很是无畏,很是无惧。

可他越是不正面答,高澄心底越凉。

明明一个膳奴,明明可以轻易处死,他却仍旧不死心。

“好好答我问的话!”

兰京缓缓抬手,指腹轻轻拭去高澄眼角的泪痕,唇角勾出一抹笑,坦然道:

“无论大将军是因疑心我要杀你而痛苦,还是因不忍杀我而痛苦……于我,都足够了。”

望进高澄眼底,最后几个字,声音轻而清晰:

“你杀了我吧!”

高澄像被这句话烫到一般,猛地松手起身。

“你以为......我不敢?”

退开两步,对外吩喝道:

“来人!拖出去鞭刑,什么时候肯清清楚楚回一个‘是’或‘不是’,什么时候停刑来报!”

“诺!”

院中一记一记鞭响沉闷,自始至终,却都未听见兰京一丝哀嚎。

高澄回房后和衣倚靠在凭几上,随手抓起一本书,目光在字句间游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不知何时便迷糊睡了过去,直到一个寒颤陡然惊醒。

烛泪堆叠,屋外死一般寂静,门口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呵!”

他泄出一声无力的冷笑,随即提音唤道:“桃枝!”

倚门打盹的刘桃枝一个激灵,慌忙推门而入:“大将军有何吩咐?”

“那边......打了多少鞭了?”

“怕是已下去百来鞭了。”

高澄沉默片刻,终于挥了挥手:

“去,让他们停下吧,估计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吭一声......”

刘桃枝迟疑了一瞬,最终前去传令。

兰京在恍惚中感到腕间一松,束缚被解开了。

一阵夜风掠过,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正见几片枯叶在昏暗中翩然旋落。

缓缓摊开掌心,一片叶子轻轻擦过,触感微凉,还带着夜露的湿意。

未及握住,风便又将它卷起,带向了更深沉的黑暗。

晨风中崔季舒嗓音清朗,字字含悲,在众人面前吟诵着:

“主人且勿喧,贱子歌一言。仆本寒乡士,出身蒙汉恩……”

吟至“将军既下世,部曲亦罕存”时,声调哽咽,不由得以袖拭泪,难以为继。

斛律金下马递过马鞭给侍从,听到这首不明由头的诗眉头紧锁,侧身向斛律光、斛律羡两兄弟低声问道:

“明月,崔侍郎这一大早哭哭啼啼的,念的什么诗?什么‘将军下世’、‘部曲罕存’?听着实在不祥。”

斛律光低声答:“是鲍照的《代东武吟》。崔侍郎应是在追怀慕容绍宗行台。”

斛律金闻言脸色更沉,不由斥道:

“大清早的,在大将军府门前诵这等不详诗,成何体统!”

司马子如轻抚长须走了过来,低声重复着一句:“‘时事一朝异,孤绩谁复论’!”

扫过在场众人,倾着身子偏向斛律金:

“崔季舒这哪里是在缅怀啊,不过是以鲍照之句,暗喻当今时局罢了!”

斛律金闻言,便不再说话,听着他继续侃侃:

“旧朝将倾,新朝当立。这要试出这满朝文武,谁人还怀存着故国之思,谁人又向着新主。

大司马,您现下又如何看此诗呢?”

斛律金淡淡瞥了他一眼,笑答:“新旧更易本来就是常事!我无看法!”

百官依序进入北宫,听祠部官员训引明日太子册封大典的诸项仪轨。

秦姝一晨,随着追犬跟出城东,大概去时未远,追犬竟未曾丢失线索,一路引她到了太仓营垒外,当即便阻了追犬继续前追。

心下奇怪,阿改无端端怎会来皇家粮仓?

闪身藏入道旁,不多时,果真见到阿改从太仓营内策马而出。

待人走后不久,疑虑看了看太仓,最终随阿改踪迹又跟回城。

阿改径直回了太原公府,此后再未外出,这一日便未查出旁的线索。

待群臣散去,高洋、高德政、陈元康、杜弼、崔季舒等一众心腹留驻东柏堂。

高德政率先拱手劝道:

“大将军匡扶社稷,功盖寰宇,如今天下归心。

下官等恳请大将军早定吉日,完成禅代大业,以安万民之望。”

崔季舒也忙接口:

“高侍郎所言极是。以齐代魏,上合天心,下顺民意,此乃水到渠成之事,望大将军勿再迟疑!”

一时间,堂内皆是劝进之声,无非是些歌功颂德的陈词滥调,虚应故事的游说劝导。

高澄表面肃然:

“荒谬!明日便是册立太子的大典,尔等却在此劝孤行此不臣之事,岂非陷孤于不义?此话休要再提!”

言辞虽厉,语气中却听不出几分真正的怒意,也不过惯常的虚与委蛇。

陈元康见状,此刻他不能在如先前一样,便近前一步,恳切言道:

“大将军!魏室气数已尽,神器易主自古有之。将军若一味谦拒,只怕天下失望,反生变乱啊!”

“够了!”高澄抬手打断:“此事关乎国本,岂能儿戏?今日不必再说!”

不多时,东柏堂内群臣络绎散去。

高洋出得门来,目光淡淡扫过侧厢,随手拦住一个婢女,状似无意地问道:

“这几日,怎未见琅琊公主身影?”

婢女慌忙躬身:“回太原公,奴婢也已多日未见公主。”

高洋垂下手,行到中庭又朝膳房方向深深望了一眼,方才出门归府。

一入府邸,便召来阿改询问:

“琅琊公主近日一直未在东柏堂。大哥既将我晾在一旁,又无后续动作,你说......他是否会派那个女人暗中查探?”

阿改略一迟疑:

“太原公是否多虑了?她终究是个女流之辈,或许又如往常一般,负气出走了。况且我很是小心,无论去哪儿,都会特别留意,近几日也无人跟踪啊!”

“这便好,但还是不可大意!”高洋眼神锐利。

“她曾在赤冰台历练,精通骑射,非寻常女子。明日行事务必多加留意!”

“诺!”

高洋不由凑近阿改抽了抽鼻子,问道:

“你近来身上......总是沾着一股味?”

阿改连忙抬起袖子闻了闻:“主公若是嫌属下身上的汗臭,属下回去便沐浴!”

“不是臭味,”高洋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探究,“是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阿改又仔细闻了闻,却什么也闻不到,显得茫然:“属下愚钝,实在未曾察觉......”

高洋盯着他看了片刻,不再深究:

“无妨,许是错觉。今晚先去见过唐邕,把信儿给带到,并好好告诫告诫他!”

“诺。”

高澄听完秦姝今日的调查结果,疑问一句:“他无端端去太仓干什么?”

“那子惠哥哥,你给我一纸令书,我好进太仓看看?!”

“......这样,我着仓曹,明日入仓清点粮储,你可扮作亲兵随行。进去探个清楚!”

“嗯!”秦姝微微点头。

灯火阑珊,高澄将手轻轻覆在秦姝的手上,低声试探:

“明日宫中大典,我需得早起......时辰无多了,我......”

秦姝面颊微红,主动攀上高澄肩膀,轻轻吻了上去。

兰京的眼神破碎含泪,高澄不由自主地凑近。

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回来杀我的?”

兰京未答,而是凑近一个吻。

唇上温存未散,眼前人骤然狰狞,一把尖刀猛地扎进他的心口!

“兰京!”

高澄猛地惊醒坐起,浑身冷汗淋漓。

烛光摇曳,回头是秦姝一脸关切。

“子惠哥哥,你怎么了?”

他一把抓住秦姝的手,惊魂未定地喘息:“我梦见......有人要杀我。”

直到秦姝揽着他躺到怀里,他才定下神来。

“没事儿的,子惠哥哥,只是梦!”

高澄阖目,将秦姝的手握得更紧。

“对啊,一个梦而已!”

日有所思,所以夜有所梦,他告诫着不可以再心软了,当杀则杀,这般犹豫不决,岂是他的本性!

只是心底有又一丝不忍,借口着万一错疑了呢?

翌日,群臣肃立太极殿外长阶下,中间主道红缎长铺。

“吉时已到!”

随太常高声唱赞,钟鼓齐鸣,仪礼的祭祀祷告也开始。

任是垂鬓的元长仁由高后亲自引领着,自阶下缓缓攀梯而上。

文武百官垂首躬身,仪仗森列。

中书令邢邵朗声宣读册文:“咨尔元长仁,器质冲远,风仪昭茂,今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读毕,元坦奉上太子玺绶。

小长仁学了好几天,在高后引导下再拜,双手托举,接过玺印,举止虽带稚气,却一丝不苟。

礼成后,太子入谒太庙,便是告慰列祖列宗一系列流程。

高澄、高洋、斛律金、高岳等重臣肃立丹陛之侧,全程静观典礼。

或随班行礼,当致贺时,也适时展露庄重笑意。

秦姝随着仓曹进了太仓,佯装查验仓廪,里外细看,忽闻一阵喧笑自东南角传来。

“好家伙!我看这里就无人能跟你走过三局!”

“承让承让,今日这酒钱,某便笑纳了!”

“且慢!我就不信这个邪,来来来,我与你再弈一局!”

中间说话那人,嗓音洪亮,听着分明是燕子献。

秦姝连忙上去,拨开人群朝里望去。

只见中央摆着一副槊盘,燕子献挽袖坐在一侧,正与一名仓吏对弈。

四周围着七八个吏员,落子声、笑语声杂作一团。

果然,燕子献能销声匿迹,全是高洋在背后安排。

秦姝不动声色,暗中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至众人哄散,她才一路尾随,眼见燕子献进了住处,这才转身,回去叫人。

众人破门而入时,燕子献正倚在榻上,没来得及起身便被数条汉子猛力摁倒,双臂被狠狠反剪至身后。

“尔等是何人?意欲何为?!”

他惊怒交加,直至抬首瞥见秦姝缓步进门,才反应过来。

脸上没了慌乱,反而扯出一丝玩味嗤笑:

“娘子,多日不见,为夫可是……”

话音未落,秦姝手中马鞭猛的挥下一记,抽散了他后半句轻佻。

“堵上他的嘴。”

亲卫应声而动,扯过一团粗布狠狠塞入其口,随即用麻绳将其手脚牢牢捆死,整个塞进麻袋中。

宫中仪典方毕,高澄率先振衣而出,高洋紧随其后。

“长兄,我需去双堂处置一些事务,晚些再去东柏棠与兄相会。”

“有何事?”高澄步子未停,侧首瞥了他一眼。

“也不是什么急务,只是今日册立太子,内子几位堂兄也入了京。

他们前番就屡次请托,想在京中谋取显职,子进知他们不堪为用,一直推拒。

如今内宅那口子为此颇有计较,所以趁今日便约在双堂当面说清,也好断了他们念想。”

高澄将信将疑,也不愿深究。

毕竟今日召陈元康等人密议禅代之后的官职之安排,高洋在不在本就不紧要。

况且兄弟之间,如今隔了一层猜忌。

“也好,若时辰太晚了,不必特地过来。”

说完,顺手将礼服的领口又扯开几分。

早秋天气,这一身厚重朝服闷得他浑身燥热。

才翻身跨上马背,却听高洋在身后低唤:

“长兄!”

“还有何事?”高澄勒缰回头。

“我......我......”

“呵,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不能说?莫非真想替那几人讨个高官?”

“不......不是!弟弟心中,始终敬重长兄,爱护长兄,一定会谨遵哥哥的教导!”

高澄凝了他良久,见那张素来深沉的脸上竟透出几分异样的恳切,淡应一声:“嗯。”

准备扬鞭策马,又听高洋唤道:“长兄!”

高澄蹙眉回首:“若实在难推,安排几个闲职也罢,你本是尚书令,不必事事问我。”

“嗯!”高洋沉声应道。

高澄再度欲行时,高洋第三次呼唤响起,越发情深意动:“哥哥!”

高澄再回首时,高洋已经跑他马前,一把握住他执缰的手。

指节紧绷,掌心潮湿,握得好紧好紧,似乎都舍不得再松手。

“弟弟记得,少时哥哥总背我过巷、托我上马。”

高洋声音低哑,竭力控制着泪涌:“谢哥哥,对弟弟的照拂教导。从今往后,弟弟绝不再对哥哥负气狭隘了。”

高澄坦然一笑,抽出手拍了拍他肩头:

“记得便好!你是我亲弟弟,哥哥自然会托着你。”

风过宫墙,高洋垂手退后几步,立于原地良久,目送那道身影绝尘远去。

他素来极少落泪,此刻却眼圈蓦地一红,泪水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高澄马上,右眼一直跳个不停,他垂首瞥见腰间悬挂的玉蚂蚱,心头莫名一紧。

想到,即便是派出了仓曹,假若整个太仓上下早已是高洋的亲信,秦姝此行岂不危险?

他原已唤了斛律光同往东柏棠护卫,此刻猛地勒住缰绳,急声道:

“明月,你即刻带人赶去城东太仓接应阿姝!单凭刘桃枝,我实在放心不下!”

斛律光迟疑了片刻,报手领命:“诺!”

秦姝率众策马往城内奔赶,回去只要撬开燕子献的嘴,拿到供词,便能揪出高澄背后的暗箭。

谁知一行人马刚至半途,前方道路却被阿改率领的人马一字排开,严严实实地挡住。

“殿下此行从何处来?”他扬声一问:“又欲归往何方?”

似恭敬,却来者不善。

秦姝未答,直接拉弓搭箭,对着阿改射去。

趁阿改横刀侧身、避让的刹那,秦姝与手下疾冲上前,与拦路的敌人厮杀作一团。

仓曹一介文官,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面色煞白,慌忙拨转马头就想溜走。

眼见身侧一名亲卫被数把长刀劈中,鲜血飞溅,顿时魂飞魄散。

嘶喊道:“快......快去禀报大将军!”

阿改所率皆是高洋府中精锐,人数也远超秦姝随从。

一交手便成围剿之势,秦姝人马虽奋力搏杀,却还是落入下风。

“保护公主!”刘桃枝暴喝一声,长矛先是荡开左侧劈来的横刀,随即反手一刺,将一名逼近的敌人捅穿。

毫不停滞,矛杆顺势横扫,重重砸在另一人颈侧,顿时倒地不起。

他一面策马挡在秦姝身前,一面嘶声吼道:“阿姐!快走!”

秦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手中长剑格开迎面砍来的兵刃,顺势斜削,划开对方咽喉。

不敢恋战,猛一提缰,策马冲至侧旁,一把拉住那匹驮着燕子献的马的缰绳,在众人拼死掩护下,朝着包围缺口奋力突围而去。

高澄一路疾步穿行入府,过中庭时,目光不由自主往膳房方向飘去。

兰京垂手立在廊柱下,似在这里等他良久。

他不言语,眼眸牢牢锁在高澄身上。

高澄脚步未停,亦直直迎上那道目光。

他试图从中辨明,兰京眼底翻涌的,究竟是爱是恨,还是杀机?

直至穿庭而过,才收回目光。

斛律光方出东城门,忽听得身后一声声呼唤:“明月!明月留步!”

勒马回望,来人竟是司马消难。

“总算追上你了!”

司马消难急喘着粗气,他可是先去大将军府调人,结果唐邕说人被高澄派去东城外,这才急冲冲追了过来。

他自怀中取出一卷黄帛。

“陛下有旨,今夜东宫初立,华林园大宴群臣,特命你即刻入宫统领禁卫,确保万全。”

斛律光眉头微蹙,抱拳道:“大将军先前已有要务交付末将,恐难从命。”

司马消难向前倾身:“明月!要知道如今天子仍是天子,君是君,臣是臣。

大将军之令固然重要,难道陛下亲旨,反倒可以不遵么?”

斛律光目光一沉,斩钉截铁:

“宫中卫戍自有舍弟负责。劳消难回去禀过陛下,恕末将难以接旨。”

“嘿,明月!大将军在御前尚要行臣子之礼,你今日竟敢公然抗旨?

那陛下是否要好生问问大司马,究竟是如何教子,竟纵得你如此目无君上!?”

这一句问得斛律光哑口无言。

他只得侧身对亲信低声吩咐:“你们先去接应!”

亲信抱拳领命,立即率人策马出城。

斛律光这才转身,双手接过谕旨。

展开一看,绢帛末端还真是天子玉玺。

心下狐疑,无端端为何陛下要召自己入宫。

转念一想,手下人既然已去接应秦姝,大将军府护卫又森严,高洋又调不动兵马,心底也没多想。

兰京凝神运刀,将牛肉片得薄如蝉翼。

高澄终究是北人口味,吃不惯南方的鸡鸭,始终偏爱牛羊肉。

越是片肉,心头越酸,泪水盈眶,赶忙用手背抹去。

“哟,兰公子,您怎么又来这油腻之地?油烟呛人,仔细了您这身好衣裳。”

兰京未搭理他。

身后却响起了唐邕的喝止:“薛丰洛,休得生事!”

薛丰洛只好住嘴。

“除了兰京,旁人都退下!”

薛丰洛一面招呼众人退出,一面低声讥讽:“呵,一片忠心,终究是抵不过一副好皮囊。”

唐邕走进兰京,递出一柄赤金匕首,横在他眼前。

兰京侧首,瞪圆了双眼,满是惊愕。

“此物是上次自你屋里搜出来的!”

“你身为他的心腹,也要背叛他?”兰京不可置信。

“我与你一样,生不由己!”唐邕言语淡漠。

“不过,你有得选,你若真不忍大将军死,就莫管你在梁国的亲人,你能做到吗?”

“我......”兰京目光焦着在那金纹上,无比纠结。

“命由你定。不接,他便能活,接,他便死!”

兰京一把揪住唐邕:“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杀了我!为何要让我选?”

唐邕摇了摇头:“我放不下我妻儿!你放得下家人吗?”

兰京阖目落下泪,许久之后,缓缓抬手,颤抖的接过匕首。

秦姝与刘桃枝夺路急逃,一边纵马飞驰,一边频频回身放箭,试图阻滞身后急追的人马。

直至前路再来一波人马,霎时勒马,不知是敌是友。

“可是琅琊公主?”

“吾等奉大将军之令前来接应!”

听到这两句,虽心存疑虑,但情势危急,已容不得多想。

与刘桃枝当即策马,汇入了来人队伍。

拖拽燕子献的马匹被缰绳一勒一松,猛然受惊人立,将他猛撂下地。

见来人果真与阿改厮杀起来,秦姝这才彻底安心,立刻下马披解开麻袋查看。

燕子献仅受轻伤,脸上仍挂着谄笑。

“桃枝,把他架回马上去。”

见燕子献笑得肩膀直耸,刘桃枝怒火中烧,一拳狠狠捶在他的肚子上。

燕子献痛得蜷身闷咳,发出连连闷咳。

秦姝担心他呛咳窒息,趁有人抵挡,一把扯掉了他嘴里的布团。

“呵呵呵呵......咳咳......”

“呵……咳咳咳……”燕子献呛咳不止,笑声却愈发癫狂。。

“秃贼,你笑什么?”刘桃枝没好气。

燕子献阴恻恻地看向秦姝:

“咳咳咳......呵呵......我笑,我笑......高姝你啊,心心念念都是高子惠,可现在陪在你身边的是谁?是我!”

秦姝正准备重新捂上他的嘴,只听燕子献继续癫笑道。

“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见他了,你与他,只怕早已阴阳两隔了!”

秦姝怒目圆睁。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咳咳咳......只怕早已阴阳两隔了”

秦姝骤然拔刀,直逼燕子献咽喉:“你给我说清楚!?”

燕子献竟嬉皮笑脸:“呵呵,阿姝啊,你若肯亲我一口,我便与你说!”

秦姝失去所有耐心,眼中一寒,一刀径直刺入他左肩,腕上发力,咬牙狠狠拧转!

“啊——”燕子献惨叫哀嚎,痛得面目扭曲

秦姝也似发了疯:“快说!”

“他......今日......难逃一死!”燕子献痛极,却仍从牙缝中挤出诅咒般的笑声。

“阿姐,别管他了,咱们先回去看大将军!”

刘桃枝的呼唤将秦姝理智扯回。

“对!”秦姝连忙起身。

回身看燕子献满是鄙夷厌恶。

此刻还需要留他为人证,不能取他性命,便一刀挥下,目标明确!

“呃啊......”

一声凄厉惨嚎,燕子献被捆缚的双手紧紧捂住伤处,蜷缩成一团剧震着。

他痛得几乎晕厥,只能从齿缝间挤出咒骂:“高姝!你......好狠!”

这一刀,彻底废了他的男儿身。

秦姝与刘桃枝策马早已奔远。

东柏堂内,高澄斜倚在凭几上。

陈元康、崔季舒、杨愔三人同坐一案,正比对朝廷现任官员册籍与高澄拟定的新名单。

“我思虑良久,这尚书省与门下省到时候仍并作一省,改设寺卿,所有虚置的冗职,借此机会一并革除。

但对有功之旧臣,尤需大加提拔,以酬其功......”

此时东柏棠房门突被打开。

高澄奇怪兰京怎么还来送食,但外人在,也未多言。

唐邕见兰京进了东柏棠,低头叹了口气,随即来到院外对侍卫下令:

“舍乐,师罗,你们两个先好生守着,大将军有凋令,其余人随我来!”

王纮有些奇怪,虽说高澄议论的事近日越发机密,他们都会被遣到院外把守。

但侍卫数量可是从没减过。

“大将军为何好端端的调拨护卫?”

舍乐耸了耸肩:“或许就信任我们两个吧,旁人大将军都不信,深怕被听去了什么!”

王纮蹙眉。

堂内众人商议了许久,此时早已腹中空空。

看到案上吃食,纷纷吸着咽口水。

高澄扫视左右,便道:

“诸位想必也饿了,且先用些吃食。”

陈元康等人闻言,便执筷夹取饼肉食用。

高澄目光一直锁在兰京身上,直到他退出东柏棠。

崔季舒抬眼看着高澄并没用膳,小声问道:“大将军为何不用食?”

“额,昨夜恰好梦到此奴持刀害我,他端来的东西,我实难下咽。此人......得尽早杀了,免得搅得我心神不宁”

这话一说,所有人顿时没了食欲,接连放下碗筷。

若会梦见一个膳奴害他,可见跟此奴必定有怨。

按理说厨子害人,最容易的手段不就是下毒吗?哪还有胃口?

高澄接着话头说着:

“对了,崔暹觉得王思政是降臣,不该给重职,遵彦你怎么看?”

“下官以为,初期确实不宜授以实权。

不如先授尚书虚职,留任于京城才是最好的办法。

若大将军日后有南征战略,再行启用,或可如慕容绍宗一般,收到奇效。”

“王思政乃守城之将,属下以为,还是需多观察一些年头!”陈元康补充道。

高澄颔首,继续讨论着旁要员设置。

疾风虐过耳畔,秦姝一路纵马狂奔,顾不得燕子献所言是真是假。

一路只祈盼着高澄定要平安无事,只恨不能顺归东柏堂。

朝员的问题议定得差不多。

陈元康直切入关键:

“大将军,当务之急,是定下禅让之策。是待太子登基后再行禅让,还是径直行之?”

此言一出,高澄默然良久。

其中一环,若是太子登基后禅让,便要行弑君之事。

“何必多此一举,孤觉得......”

兰京又推门而入,手上仍是托着食盘。

高澄陡然坐直了身子,厉声喝问:“我未索食,你又来作何?”

兰京无答,空洞的双眼直直盯住高澄,一步步逼近。

搁下食物后,侧向高澄先低声了一句:“大将军的问话,我现在答你?”

高澄浑身一僵,立刻反应过来。

话音未落,兰京自盘底抽出赤金匕首,直刺高澄心口:“我便是来杀你的!”

第一刀高澄猛地后仰,险险避过锋芒。

手脚并用地向后急退,仓皇站起。

“大将军!”陈元康惊呼。

兰京跃上卧榻,一把攥住高澄尚未收回的脚踝,狠命向后拖拽。第二刀再次刺杀!

却生生被陈元康从他身后死死箍住双臂,嘶声力竭:“大将军快走!”

兰京在他怀中疯狂挣扎。

秦姝、刘桃枝赶到府邸,翻身下马,顾不得它,疾奔往东柏棠

屋里旁人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近在咫尺的崔季舒僵在原地,两股颤颤,一动不动。

高澄趁机翻滚下榻,不想脚下一软,受惊脱力,崴了脚踝!

踉跄扑向墙边刀架,架上却是空空如也!

明明归来时取佩刀递给了奴婢,可为何会空。

一旁的杨愔早已面无人色,眼见兰京手腕一反,顺势往后狠狠一捅,直接横切进陈元康腹部!

顿时鲜血淋漓,溅满榻席。

杨愔吓得魂飞魄散,哪还顾得其他,转身拔腿就跑,仓皇间被门槛一绊,一只鞋脱落也全然不顾。

只顾尖声狂喊:“有刺客!快来人啊!”

崔季舒本就惊惶无措,见杨愔逃跑,也如梦初醒,跟着冲出屋子。

可一到门外,心便凉了半截,只见另外六名并非府内侍卫装扮,个个手持砍刀,正杀气腾腾地迎面冲来!

外逃无路,崔季舒只得扭头往府内深处逃窜。

高澄拖着崴伤的脚,正见那群持刀凶徒涌来。

心知无法硬闯,情急之下一个横身滚地,缩入床榻之下。

陈元康腹部重创已气力耗尽,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颓然倒地昏死了过去。

兰京没了束缚,回身看到另外六个刺客进屋,嘴里问道:“高澄人呢?”

他瞥着倒地不起的陈元康,心中一阵沉痛。

自己无非高洋的替罪羊,高澄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

他别无选择,这是一场刺杀,也是一场救赎!

舍乐、王纮听杨愔呼唤,心中俱是一惊。

“东柏棠出事!”

“快!”王纮低喝一声。

与舍乐即刻拔刀,朝东柏棠冲去。

杨愔冲出庭院,见只有两人进去护卫,心下疑惑。

心念电转,没有跟着回去,定了定心,也不敢再大喊。

忙往府外冲去,正碰上秦姝、刘桃枝二人。

见他这般狼狈,秦姝一把揪住他:“大将军呢?”

“我,我不知道,有,有刺客!”

秦姝心底又急又痛,一把将他搡开,继续往东柏棠疾扑。

床榻掀开时,高澄趁势一脚狠蹬在当先的刺客,翻身欲逃。

确时闪躲不及,一刀斜劈后背,血溅四起。

身形失衡之际,另一刀紧跟而上,狠狠斩中右臂。

一刀接着一刀劈下。

兰京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高澄,此刻已成一个血人,徒劳地用手臂护着脸,承受着如群狼撕咬般的疯狂砍劈。

此时,舍乐与王纮冲入堂内。

“大将军!”

忙冲上前,想将高澄救出重围,刺客忙冲出四人前去阻挡。

高澄匍匐在地,他的身体从未如此疼痛。

可他是麻木的,如今满心唯有对死亡的恐惧,唯有对生的渴望。

另外两刺客正欲捅刺,兰京突然上前一把拽住高澄手腕,拖拽他躲过刀刺。

“兰京?!”

“不是你要杀大将军吗?!”

屋内局势混乱,其他刺客急于上前补刀。

“滚开!”兰京嘶吼着挡在高澄身前,“他是我的!只有我能杀他!”

他眼中透满血丝,一时旁人不再上前,只得持刀立于一旁,冷眼相看。

高澄已因全身失血,而麻木无力。

兰京扶着他虚脱的身体倚靠在矮案上。

“大将军!”

高澄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脖颈僵硬地试图转向另一边。

他宁愿凝视虚无,也不愿再看兰京一眼。

沉默,无视已是他最后、也是唯一能做的抗争。

然而,兰京竟俯身,将染着血腥的吻压了下来。

高澄身躯一颤,用尽残存力气抬手,却只能虚弱地抵在兰京肩头,那微弱的推力,更像一种无声的哀求。

这悖逆伦常的一幕,让旁观的刺客都愕然失色。

“我知道你恨我!”

兰京不管不顾,在他耳畔嘶哑低语:“我杀了你,便去陪你!”

话音未落,他眼中泪水滚落。

高澄闻言,唇边挤出一丝讥笑。

他笑自己心软,没有在前一日杀了兰京。

他更笑自己荒唐,跟一个男人这般纠缠不清。

一瞬随着一声闷哼“呃”,高澄无力地垂下头。

兰京的匕首,已决绝地捅入他的胸膛!

刀刃是斜入,没有肋骨的阻隔,直直刺入了心。

王纮在拼斗中重伤倒地。

“大将军!”

舍乐眼见高澄中刀,不顾一切想要冲来,却被另一个刺客从身后一刀贯穿,血雾飞溅。

一滴泪,终于从高澄眼角滑落。

还未及喘息,那柄插在他心口的匕首又被猛地拔出!

剧痛使他再发出一声轻哼。

唇口开始涌出血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疼得连疼都喊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就快死了,有点盼望快点死去,死后一点儿疼的感觉都没了!

又是一声刀锋破开血肉的闷响。

高澄身体陡然一震,这次却不是他中刀子。

兰京用那柄刺破他心脏的匕首,横破自己咽喉。

温热的血雾喷溅在高澄脸上。

高澄垂眸看着兰京颓然倒地,那双目不肯闭去,仍直直地“望”着他。

高澄面目扭曲起,他想抬手,可手臂只是微微一动,便颓然垂落。

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口里溢出一声冷笑:“兰京,呵......”

秦姝,秦姝……

想到她,高澄突然间不想死得这么快。

竭力的保持着最后一口气,他还希望在黑暗吞噬一切前,再看她一眼。

“得手了!冲出去!”

刺客见高澄心脉重创,断定他必死无疑,转身开始往外冲。

王纮匍匐上前,试图拽着一人腿脚。

“子惠——!”

门口传来秦姝凄厉的哭喊。

她与刘桃枝冲入屋内,身后,薛丰洛也领着厨房杂役们,手持柴刀棍棒蜂拥而至。

顷刻间,屋内厮杀再起。

秦姝不顾一切地冲到高澄身边,双手颤抖地捧起他血迹斑斑的脸颊:“子惠啊......子惠......”

“阿姝......”高澄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竟清晰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儿!”秦姝哭成了泪人儿,她不知所措,她从未有过般惧怕。

明明伤得这样重,又如何能经得起挪动?

高澄望着她,吃力地扯出一抹笑意,异常清晰地应道:“好......我们走......”

刘桃枝一人与多人搏斗,厨房的杂役用棍棒劈砍着贼人。

秦姝死死压着高澄的胸口。

高澄奇怪,心脏都碎了,他还能活着看到秦姝平安,可见老天爷是待他不薄的。

在秦姝搀扶下,高澄就似回光返照,竟能顺着她的力气撑起身子。

两人一步步迈向门口,门口明明已近天暗,明明走也不知走向何方。

走了一半,高澄颓然跪倒,再也站不起身子,秦姝跪倒托着高澄。

拖着他的身体。

“子惠,你要活着!”

“我活着!”

两个人这一刻,彼此望着对方,秦姝努力的将高澄的头托起。

深深吻了上去。

倏地,一支冷箭擦着高澄耳侧掠过!

秦姝大惊,不假思索扑到高澄面前,用身体挡住可能的偷袭。

“快关上门!”

刚喊出声,身子猛地一颤,只发出一声闷哼:“呃......”

第二支弩箭精准从她后背贯入,血色在她衣襟上迅速晕开。

原来,门外早已是绝路。这大将军府,早已不是高澄的了。

“阿......姝!”

高澄眼睁睁看着秦姝中箭,心头一阵撕裂,最后支撑着他的意志,彻底崩塌。

明明自己便是将死之人了,秦姝这又是何必呢!

两个人挣着向对方靠近,头颅艰难地抬起,想要继续刚才那未尽的一吻,还未触及彼此。

力气都耗尽了,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倾颓于地。

殷红的血在他们身下缓缓洇开,交融一处。

陈元康自昏迷中醒来,屋内的贼人已经被制服。

他忙捂着伤口,带着身体里的肠子,匍匐到高澄身边,将他抱起托在自己腿上。

“大将军!大将军!您别睡!大将军!”

高澄还盯着秦姝,可她却似一点生气都没有,静静躺在面前。

“可惜,可惜!”

说完高澄的视线逐渐被血色浸染,恍惚间,一生如走马灯在眼前流转。

父亲有力的手臂将他托上战马,他背着高洋去找表哥,

触碰秦姝幼时粉嫩脸颊,耍赖跳上高敖曹的背脊。

嘲笑元仲华的凤冠歪斜,第一次抱亲子时的小心翼翼。

邙山的兵荒马乱,部落稽的漫天飞雪;

与天子策马狩猎,还有那句可笑的“狗脚朕”

眼前茫茫雪幕,天地交融成一片广阔的白。

姝人也是一袭白衣,可身影却格外清晰,她静骑于马上。

回眸一笑:“子惠哥哥,可愿陪我浪迹天涯!”

高澄唇角咽开释然的笑意。

两人策马驰出,身影渐没于北国茫茫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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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结,前面其实写得很不好,既然也没什么人看,所以也懒得去改了!

但还是感谢有人能一直看下来,非常感谢!

这本书是我第二本小说,其实就是小白菜鸟开头,写了一年,一年来毫无收入,完全靠着对高澄这个人物喜欢支撑我写下来的。

因为喜欢高澄,所以舍不得让他被魂穿,所以全书基于正史,没有旁的脑洞添加,后面如果有精力,会去完成一个三部曲。

简单的构思有,可实践的颓败感让我不敢再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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