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裂缝随着外世之人一个个死去而越来越小,化作了几条极细的缝隙,像是瓷器上的裂纹。
在傀儡群里救死扶伤的秦韵虞不经意抬头,恰好发现了这一幕。
那疲惫不堪的眼睛瞬间亮起光彩,喃喃自语道:
“结束了…要结束了……”
“是我们赢了……”
秦韵虞兴奋不已地分享喜悦:
“阿黎!你快看天上,裂缝要消失了!”
话落,无人回应。
秦韵虞疑惑地回头:“阿黎?”
战场上硝烟弥漫,血色肆意蔓延,却不见那道熟悉身影。
秦韵虞的笑容一下就僵硬在脸上。
她茫然环顾四周,“阿黎?”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眼眸里充满惊慌,“大师兄,别闹了……”
“这个玩笑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无人应答。
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秦韵虞跌跌撞撞地往前跑,黄裙被鲜血浸透也浑然不觉。
她推开挡路的残兵,掀开倒伏的尸体,嗓子喊得嘶哑:
“阿黎——!”
远处,一道身影静静跪在血泊中。
秦韵虞的脚步猛地刹住。
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安静,她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齐黎析背对着她,脊背挺得笔直,就像他这辈子从未低过的头。
可那袭青衣早已被血染透,后背密密麻麻全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阿...黎......”秦韵虞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的手刚要碰到他的肩膀——
“砰!”
齐黎析的身体缓缓向前倾倒。
她慌忙接住,泪水瞬间奔涌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阿黎,是我来晚了……”
齐黎析睁开眼睛,他看着少女红肿的眼眶,抬手去抹她的眼泪。
“阿虞…乖,不哭……”
“大师兄会…永远保护你……”
染血的指腹按上少女绯红的眼角,然后骤然失去力气,慢慢垂落在身侧。
重重的身躯落下,秦韵虞被砸的一个踉跄。
她恐惧地呼喊:“阿黎?阿黎你醒醒!”
“齐黎析!”
“你是不是在捉弄我,你赢了,我以后再也不逗你玩了,我知道错了,你醒醒好不好……”
青年的嘴角还挂着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可那双总是温柔含笑注视她的眼睛,却没有因她的呼唤而睁开。
秦韵虞的眼泪大颗大颗砸下,瞬间就泪流满面。
她拼命往他体内输送灵力,可那些治愈过无数人的灵力,此刻却像石沉大海。
“醒醒...求你了...”她哽咽着打开所有药瓶,颤抖的手却连药丸都拿不稳。
“不是说好...春天到了就要成婚的吗......”
远处厮杀的声音隐约传来,可她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彻底寂静。
怀中的温度一点点消散,就像那年东州的烟花,无论如何耀眼,最终都会化作星火,归于黑暗。
秦韵虞抱紧怀中逐渐冰冷的身躯,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声音都扭曲成尖锐的蜂鸣。
世界似乎在分崩离析。
皮肤下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啃食,将精神全部吞噬只剩下荒芜与绝望。
“阿黎…别丢下我……”
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带来一声凄厉的呼唤。
“师尊──!”
秦韵虞僵硬扭头。
雾蒙蒙的天空上,有一道身影正往下坠落。
衣袂翻飞间,她看见了那块刻着“千玄”二字的玄铁令牌。
正在和巨人傀儡缠斗的纪音也听到了那一声呼喊,她不由回头,瞳孔在那一瞬紧缩。
“云霄!”
“吼!”
这一愣神间,黑甲巨人甩着斧头狠狠劈向她。
纪音回神时,巨斧已经带着作呕的血气逼近面门。
她手中的剑还未抬起,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带着茉莉香气的发丝扫过脸颊,是潇若最喜欢的味道。
“轰隆──”
又有两道身影狠狠砸向地面。
不远处,谢元抱着云霄泣不成声。
“师尊…师尊你醒醒……”
他的眼泪混着血水,一滴滴砸在那张熟悉的容颜上。
“师尊你别睡,我又把你新买的琉璃盏打碎了,你快点起来训我罚我……这一次我肯定不偷跑了。”
谢元颤抖着去擦云霄脸上的血迹,却越擦越脏,“师尊…师尊……”
“臭…小子……”
谢元眸光一亮:“师尊!”
元霄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他颤抖着手将腰上的令牌扯下,塞到谢元手里。
“把这个…交给黎析……他稳重得体,能管理好宗门……”
“你性子跳脱,为师……知你坐不住,就不交代你旁的,以后只要…开开心心就好……”
云霄的气息越来越弱,说话几乎都成了气音,谢元只能俯身才能听清。
“这一次…师傅就不罚你了……”
滚烫的泪烫的眼眶通红,谢元不停摇头,“不……您罚我,我不听话…该罚的……”
云霄手中紧紧攥着一只雕工精美的红玉簪,他一并塞进了谢元怀里。
“把这个……替为师转交给你纪师叔……就说…就说……”
呢喃间,云霄的眼睛缓缓合上,直到最后那几个字都未曾说出口。
当最后一缕生气消失后,谢元趴在云霄的胸口上,泪水打湿衣襟。
“师尊……”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那个雪夜。
十二岁的他蜷缩在寺庙里,仙人踏雪而来,将一件温暖的斗篷披在他肩上。
“若是无路可去的话,不如去千玄宗看看。”
记忆中师尊的笑容那么清晰,可怀里的温度却越来越冷。
“师尊...”谢元终于出声痛哭,“我没有家了……”
“纪音!”
一道声嘶力竭的嘶吼响彻天际。
潇若双手被鲜血染透,死死抱着怀里的血人。
“纪音你干什么!”
明明是她要帮她挡下那一斧,可是……可是最后一秒,纪音居然和她换了位置。
纪音整个后背都被劈开,惨白的脊骨暴露在外,温热的血液奔涌而出。
她看着潇若慌乱的表情,突然有些想笑,却只呛了一口血出来,浑身痛的要死还有心思调侃:
“我……我可不想欠你……”
“我才…不要你救……”
潇若声音发颤,指尖飞速地点在她几处大穴上。
“白痴!这种时候为什么也要争,你就欠我一次又如何!”
“星松!”
“星松你跑哪去了,快点出来给纪音疗伤啊!星松!”
纪音眼眸微阖,有气无力道:
“别喊了……星松…已经死了。”
潇若呼喊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眸都在颤抖。
纪音艰难地抬起手,“哭什么…丑死了……”
她染血的指尖想要为潇若擦眼泪,却抬了一半就没了力气,只能抓住她的衣领。
干净好看的衣服一瞬间就被她的手抓的脏兮兮的。
纪音扯了扯嘴角:“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这一次…就别叫我赔了吧……”
“赔!”
潇若死死攥住她逐渐冰凉的手,泪水奔涌落下。
“这件衣服很贵很贵,你得赔我,赔我一辈子……你都还不起。”
“所以……你别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