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蒲公的身体狠狠砸进地面,将大地砸出一个巨坑。
他勉强起身,胸口不停渗出血液,顺着衣摆落入猩红泥土。
“咳咳……”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抬头看向前方。
烟尘缓缓散开,一道雪白身影缓缓而来。
少女的长发在风中轻扬,白的仿若一线霜华。
她手中拿着一柄红色木剑,朴素至极,没有半分灵气,甚至连剑刃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的一柄剑,能伤到半神之躯。
“你……”蒲公的嗓音嘶哑,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明修为是炼虚,这一点他不可能看错。
但实力……
根本不像是小世界里的人能拥有的!
弗清念终于抬眼,慢慢停下了脚步。
“我是什么人?”
“好问题。”她抬手看向自己的指尖,声音很轻,“我也很想知道。”
那无尽的长生里,她看不清未来,也找不到过去。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没有方向,漫无目的,踽踽独行。
和幽魂没什么区别,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如今……
弗清念侧眸看了眼远处的那抹红,眼底浮起了波澜。
她好像知道了。
在受尽千般苦楚,万般磨难后,她有了一只……只属于她的妖。
她得好好养妖。
将他想要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去。
弗清念冰雪般的眉眼微软了片刻,眼底的冷如春雪消融。
指尖无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珠串,特别的纹路在指腹下延伸。
突然,一道寒芒出现在眼前。
凝聚了蒲公半身力量的骨刺飞速袭来。
弗清念清晰的看见了他那张苍老的脸,因狰狞而更显丑陋。
蒲公握着骨刺,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残影,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声势骇人。
弗清念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她抬起手,刚要出剑。
但周围的空气突然凝滞,连同她一起,一切动作都被放的极缓,白发定格在半空,扬起的裙摆静止如画。
而蒲公却快如闪电,瞬间就已经冲向了她面前。
弗清念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时间……
蒲公狞笑着,手中光芒大盛。
他是半神。
早已悟得了一丝天道法则之力,时间之力。
虽然运用的还不算熟练,但杀这个人足够了。
“小丫头,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神!”
话落下的瞬间骨刺已至少女眉心。
蒲公兴奋地睁大眼睛,眼角的细纹都被撑开展平。
“去死吧。”
可就在骨刺即将刺破少女眉心的那一刻──
蒲公的动作突然放缓,静止在半空中,无法再向前一步。
弗清念唇角扬起一抹极浅弧度。
在蒲公惊恐的目光中,她顺畅地抬起了手,指尖轻轻碰了下他手中的骨刺。
“哧──”
那凝聚他半身力量的骨刺瞬间破碎,化作星光从他眼前消失。
蒲公心中大骇,恐惧从灵魂深处蔓延。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间领域?”
少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蒲公涣散的双眼终于重新聚焦。
于是就见她随意戳了戳周围,眼底带着若有似无的嫌弃。
“只有三寸吗?”
蒲公:?
弗清念见他眼底的震惊都快溢出来了,垂眸若有所思。
蒲公心口窝着一股火,恨不得把对面这个人剁碎了喂狗。
可偏偏他引以为傲的能力不仅被对方破解了不说,如今似乎还用在了他的身上。
真他妈见鬼了!
为什么她也会操纵时间?
这么一个中下等的小世界里怎么会有这种人!
蒲公在心里骂了一千遍,但身体依旧保持着往前刺的动作。
有力使不出,有话不能说,憋屈至极。
但很快更憋屈的就来了。
弗清念抬眸,认真问道:
“神都这么弱么?”
虽然只是半神,但应该与神很接近了。
他这么弱,让她不得不怀疑真正的神的实力。
蒲公:???
这是人说的话?
都别拦他,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弗清念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应,终于发现他好像说不了话。
于是她侧过身,指尖随意点了点,蒲公周身的禁锢骤然撤离。
他迅速抬手一巴掌轰向少女。
这个蠢货,抓住了敌人居然不趁他病要他命,简直就是找死。
这个距离,她绝对反应不过来!
蒲公想的很美好,但他手刚伸出去,身子就被刚刚的惯性直接带飞了出去。
“轰隆──”
一阵地动山摇,半神蒲公华丽丽地撞上了一座大山。
弗清念站在原地,随意弹了弹衣摆上沾染的灰尘,冷白指尖边缘隐隐虚化,有些透明。
她随意看了两眼,并没有在意。
“咳咳……”蒲公顶着乱糟糟的长发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这一次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神色隐隐有些畏惧。
蒲公目光深沉,视线落在少女身上满是探究。
虽然天道将他的修为压制到了渡劫,可他的能力与见识并不会因此消失。
那远不是小世界的人能媲美与抵抗的。
这个人……一定不属于这里,亦不属于任何一个小世界。
那她到底是谁……
他活了那么久,从未听说过神域里有这么一号人。
“你不是炼虚。”蒲公语气肯定。
弗清念垂眸看了看自己,“我是炼虚。”
“放屁!”
蒲公突然爆发,苍老的脸上皱纹被挤的更深,一贯稳重的人被逼的破口大骂。
她如果是炼虚,那他算什么东西!
一个半神打不过低等世界的炼虚,说出去谁信?
弗清念被蒲公刺耳的声音吵的皱眉,“好了,现在是渡劫了。”
还没骂够的蒲公声音一滞,他看向少女的丹田。
渡劫……的确是渡劫。
蒲公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眼角都有些刺痛,他猛地抬头,天空雷云密布,紫雷在云层中闪烁。
劫云。
她真的是炼虚。
可…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人如此随意的就突破,仿若呼吸一样简单。
蒲公还没震惊完,就发现天空黑云已经散了,两道璀璨天光打下,将少女包裹其中。
诡异的,他从那两道天光中看出了一丝谄媚。
蒲公眉梢抖了抖,不自觉后退一步,颤声问出了一个熟悉至极的问题:
“你的……雷劫呢?”
弗清念吸收完天光,虚弱至极的身体终于好转了几分,至少不会打着打着就睡过去了。
她瞥了眼蒲公,心情还算不错,于是便回答了他的话。
“我没有雷劫。”
“不可能!”
蒲公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脸上的肌肉扭曲成狰狞的弧度。
他死死盯着少女,声音都在发抖:
“不可能!就是神主大人渡劫都要经历九死一生,你怎么可能...…”
弗清念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腕间的珠串越发晶莹剔透。
“话太多了,该送你上路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蒲公脑海,他踉跄后退。
“不!你杀不了我,我是半神!”
“我可是半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半神,你凭什么杀我!”
蒲公一脸惊惧,脸皮都抽搐痉挛。
弗清念平举木剑,指向不远处陷入疯狂的人。
“就凭……这里不是你的上界。”
“下界,我说了算。”
弗清念平举木剑,剑尖轻点,动作随意得仿佛在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没有惊天剑气,没有耀眼光华,只有一缕清风拂过。
蒲公呆愣在原地,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陷入一种诡异的恍惚。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更冰冷,更强大,那人缓缓抬手,长剑出鞘,同样是平平无奇的一剑。
恍惚间,两道身影渐渐重合。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声音卡在喉咙里。
“你是……你是千──”
话音未落,脸颊忽然划过一缕清风,带起一丝凉意。
藏着万千生灭的极端杀机从身后传来,蒲公机械地回头。
于是他看到了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无人知晓的最恐怖的东西。
“嗤!”
没有华丽的爆炸,没有凄厉的惨叫。
蒲公就像是一张被火点燃的宣纸,从边缘开始,一寸寸消散在风中。
最后消失的是那双眼睛,里面凝固着无尽的恐惧。
大道至简,剑出藏锋。
惧为刃,自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