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浔和伯恩一起靠近那栋白色建筑物时,伯恩说这栋建筑物是他们的教堂。
一些特殊的仪式会在这里举办。
“比如有人死亡?”晏浔问。
伯恩点头,“比如有人死亡。”
“明天会有教众在这里分享获得新生后的启示。”伯恩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参加。”
晏浔看着身上的袍子,“明天还要穿这个?”
“我以为这里不能让我这种外人进入。”
“只有一些特殊的仪式,教会外的人不能参加。”伯恩解释道,“明天还会有一些康拉德先生的客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他的意思是,晏浔没有必要穿今天的白色袍子。
“我今晚可以在这儿留宿?”晏浔又问,“我以为康拉德先生不会愿意我在这里待太久。”
“那恐怕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伯恩说,“康拉德先生并未限定您待在这儿的时间。”
“换句话说,您想待多久都可以。”
晏浔心底有些遗憾——可惜自己不是真的本地土着,不然他完全可以住在这里,不用再付那个二楼办公室的房租。
“我听说这里原先是康拉德先生为沙琳小姐准备的住所。”晏浔说。
他看着那栋看起来没有窗户的建筑物,“这儿原先是做什么的?”
“礼拜堂?”
伯恩摇头,“这我不太清楚。”
“康拉德先生是它的第二任主人。”他对晏浔表示,“最开始,康拉德先生准备把这儿作为沙琳小姐的新婚居所。”
晏浔想了想,“因为尼尔失踪,所以这件事作罢?”
伯恩摇头,“应该是更早之前,法琳小姐与他似乎发生过什么争吵。”
“从那之后,这儿就被暂时闲置,直到前段时间,康拉德先生觉得这里可以为新生派的教徒提供帮助,这才重新打开了这儿。”
晏浔知道死去的尼尔和康拉德是朋友。
从调查中可以得知,尼尔的家庭条件还算不错,但与康拉德这样的本城富豪还有极大的差距。
晏浔也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朋友。
并且沙琳会成为他的未婚妻。
“他们是通过沙琳认识的吗?”晏浔问。
伯恩闻言摇头,“准确说,是康拉德先生把沙琳小姐介绍给了尼尔认识。”
这倒是有些出乎晏浔意料,“他们是同学?”
伯恩再次摇头,“这点我不太清楚。”
“我为康拉德先生服务时,他们已经是朋友。”
晏浔还想要再问些什么,伯恩却已经发现了站在白房子外的死者家人,他示意晏浔去看那些人,“他们就是死者的家人。”
他的家人一共四个人。
父母和姐妹四人,从他们露出的手和皮肤来看,他们的家境不算优渥,大概是和利亚姆的家庭差不多。
看见似乎知道伯恩是谁,看见伯恩靠近,立即上前,想要和他说些什么。
晏浔看着那个母亲模样的人,立即上前抓住了伯恩的手,“我们真的不能进去吗?”
她祈求地看着伯恩,“我们只是想再去看看他。”
伯恩怜悯地看着死者的母亲,但却十分坚决的拒绝了这件事,“为了仪式的顺利进行。”
“道格也想获得安宁。”
晏浔不知道这话有什么魔力,但至少伯恩这么说了之后,死者的家人立即平静了下来。
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发现他没有翅膀后,又移开视线。
“这位是我的客人。”伯恩替晏浔介绍道。
死者的家人只是胡乱地打了几声招呼,他们依旧把目光落在伯恩身上,此时钟声响起,伯恩冲着他们点头,说自己要稍微离开一会儿。
然后便在他们焦灼的目光中,踏入了那栋没有窗户的白房子里。
等到伯恩消失,他们四人才像是彻底泄了气一样,开始搂抱着哭泣。
晏浔站在一边,稍微有些尴尬。
他只能转头,把目光放在喷水池上,欣赏着喷水池里的天使雕像。
很快,白房子里传来一些吟唱声,晏浔回头看向那栋白房子,四人也停止了哭泣,望着那栋正面没有门窗的房子。
又过了十分钟,他们可能终于缓和了情绪。
“你是想要加入新生派的人吗?”死者的姐姐问。
她说着又摇头,“我听说这儿还不允许外人进入。”
她看着晏浔的背后,“你的家人加入了新生派?”就像他们一样?
“这件事有点复杂。”晏浔说,“我朋友的母亲,意外长出了翅膀。”
“可她远在南方无法回来。”他对女人说,“她实在担心自己的母亲,只能拜托我前来探望。”
他们并未对晏浔的说法起疑,相反开始叙述自己的故事。
在他们的叙述中,死去的男孩今年26岁,5天前他的背后突然长出了翅膀。
他的家人都被吓坏了,他们担心他会因此死去,好在他是比较特别的那个,长出翅膀后他顺利得活了下来,然后加入了新生派。
“康拉德先生是个慷慨的人。”死者父亲开口。
他说话时,手一直放在身前,看起来很局促,“在意识到我们的状况后,他说可以帮助我们。”
“帮助你们?”晏浔没明白他的意思。
“康拉德先生为我们提供了新的住处。”年纪稍小一些的女孩开口,她是死者的妹妹。
“我们是一起来到新生派的。”姐姐对晏浔解释道,“我们听说康拉德先生这里有很多长着翅膀的人。”
他们对视了一眼,“我们的房子太小。”
“他的翅膀在那里活动不开。”
“再加上,周围的邻居总是侧目,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们想,也许康拉德先生这儿会有什么办法。”妹妹说,“也许他能教会我们,如何把翅膀收回去。”
姐姐摇头,“康拉德先生虽然没告诉我们这些,但这儿的人都很友善。”她说的是伯恩还有其他新生派的人,“他说加入新生派之后,我们作为家人,也会得到一些好处。”
“比如能够搬到更大的居住地,有更干净的食物。”
“我们担心这是不是有什么条件。”妹妹说,“但伯恩先生说,所有新生派的成员都是家人。”
“我们也是家人,所以这只是给新生派成员的福利。”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说到这儿,又开始哭泣,不知道是因为家人的意外离世,还是别的原因。
房子内的仪式还在继续,“在他住进这儿后,你们有见过他吗?”
死者的家人面面相觑,“没有。”
“伯恩先生说,这里暂时不允许外人参观。”爸爸说,“我们只是把他送来这儿的时候,在这里看了几眼。”
“他说等过段时间,他可以回去经常看我们。”
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昨天夜里突然去世。
“这是我们第二次来这里。”他对晏浔说,脸上全是悲伤,还夹杂着一些惶恐不安。
晏浔起先没明白他脸上的惶恐代表什么,等到仪式结束,伯恩和那些穿着白袍子的人一起离开……他立即上前,找到了伯恩。
伯恩示意剩下的人先离开,大门又在他们背后关上。
他温和地看着男人,说了些自己很遗憾的漂亮话后,这才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男人表示,对方的儿子死后会埋在人工湖附近,以此得到真正的安息。
死者父亲心不在焉,显然他真正想要听的并非这个。
他看上去很踌躇,似乎担心自己的话语会冒犯到伯恩。
伯恩看出了他的犹豫,表示他们可以单独聊一聊。
等到二人离开,晏浔又看着剩下的三人,她们注意力都在喷水池旁的男人和伯恩身上,好像他们接下来说的话关系重大。
男人在说些什么,从肢体动作上看,他其实不太自信,也担心伯恩会拒绝自己。
伯恩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他示意男人可以不用着急。
终于男人把自己打好草稿的话,一股脑说出了口。
伯恩耐心地听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男人应该是演练了无数次,他说话得速度很快,没有任何磕绊和停顿,等他全部说完后,就抬头看着伯恩的反应。
没想到伯恩只是笑了笑,“别担心。”
他这话的声音很大,足够一旁的晏浔,和男人的家人听见。
“那些都是属于你们的。”
“不会因为他的离去收回。”他对男人说,“康拉德先生是慷慨的人。”
男人顿时松了口气。
晏浔从中明白了他找伯恩商量的事情——他怀疑伯恩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也能听见答案。
完成了一件大事,他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伯恩则又说,因为死者已经加入了新生派,所以死后也只能待在新生派的墓地里。
男人对此并不怎么在意,他想要快点离开,一副担心伯恩变卦的模样。
倒是死者的姐妹二人露出了些许哀戚的神色,不知道是为死者,还是为她们可见的未来,她们询问伯恩,等新生派欢迎信仰者进入后,她们能不能来看看死者的墓地。
伯恩表示当然可以,也欢迎她们加入新生派。
他们的家人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催促着她们离开。
伯恩也只是微笑着目送他们,等到死者的家人离开,晏浔才看向那栋紧闭的白房子,“仪式很顺利?”
“很顺利。”伯恩说。
见晏浔似乎对白房子十分好奇,伯恩又问,“你想要进去吗?”
“我能进去吗?”晏浔问。
“仪式已经结束。”伯恩说,“只是仪式现场不能容许外人进入。”
他说着推开那扇门,示意晏浔和自己进入那栋白房子。
房子里有许多燃烧的蜡烛,屋顶的位置有彩窗,光线透过彩窗落在屋内。
空气里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香味,像是某种混合的花香精油伴随着乳香气息,让人头脑昏沉。
晏浔一眼就看见了报纸上出现过的那尊雕像。
只不过是缩小一些的版本。
它被放在高台上,四周是一些翅膀元素的装饰物。
伯恩在看见那尊雕像后,比划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晏浔没有照做,等到伯恩祈祷完毕,他才对晏浔介绍道,“那是神迹。”
“神迹?”
“康拉德先生在获得新生之前,就已经收到了启示。”他对晏浔说。
晏浔想起,艾里被康拉德叫去是两个月前——那个时候晏浔尚未进入副本,城里也没出现长翅膀的怪事。
“你知道天使教会吗?”晏浔问,“我听说南方正在流行这个。”
“他们说今年就会是世界末日。”晏浔说,“当天使出现时,世界末日就会来临。”
伯恩看上去有些惊讶,他似乎没听过天使教会。
听到天使和世界末日的关联后,他沉思片刻才道,“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
“长出翅膀就是新生的标志。”他对晏浔说,“想要世界末日中活下来,我们必须获得新生。”
“所以你的神告诉了你,世界末日会发生什么吗?”晏浔问。
这是个有点不客气的问题,但好在伯恩没生气,兴许是他听过太多这样的挑衅,晏浔的言语无法激怒他。
“也许是洪水。”伯恩说,“也许是某种灾厄。”
他对晏浔表示,“也许只有足够信仰,祂才会给我们新的启示。”
他说着又看向那个长满翅膀的肉球,“祂会庇护我们。”
房间里让他头脑昏沉的香味,燃烧的蜡烛,身边长着翅膀的人,都不免让晏浔想起了不快的回忆。
他一边思索着这个副本里的教派与天使公会是否有所关联,一边敷衍着伯恩,“那怎么才能长出翅膀?”
“祈祷。”伯恩说。
“只要虔诚地表示自己愿意信仰祂。”伯恩看着晏浔,“祂就会赐福。”
晏浔并不怎么相信这个说辞,他还记得第一个长出翅膀的人——那人是个十足的醉汉,别说信仰,恐怕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但他也知道在此反驳伯恩毫无意义。
他看着被一圈蜡烛围着的棺材,棺材上又镌刻着翅膀的图案。
“那是……昨夜死去的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