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浔这个问题不算友好,更接近于挑衅,可伯恩没在意。
他依旧是那个抿唇笑着的表情,“当然。”
“新生派欢迎一切。”
他说着转身,要带晏二人参观新生派的各处。
“你什么时候长出翅膀的?”晏浔问。
“5天前。”伯恩说。
他回头对晏浔解释,“我本来就是康拉德先生的管家。”
“获得新生后,康拉德先生希望有个合适的地方,能容纳我们。”他对晏浔说,“城里虽然出现了不少我们这样的人。”
“但还是有些人觉得我们是怪物。”
他对晏浔说,“所以康拉德先生才专门用这里帮助那些突然长出翅膀,获得新生的人。”
晏浔看着伯恩的脸,他看上去很年轻,他记得康拉德看上去也最多只有30岁的样子。
这与他记忆中看见的邦尼父亲完全不同,按照列维的说法,邦尼父亲长出翅膀后,老了至少20岁。
晏浔想到这儿,也干脆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你或许从康拉德先生那儿听过那件事。”晏浔说,“我们在城外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具长出翅膀的老人尸体。”
“我听说了这件事。”伯恩的笑容消失,他露出了一个沉痛的表情,“这太不幸。”
“看来他没有撑过‘新生’的过程。”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自己养的猪啃了一部分。”晏浔说,他示意伯恩看自己身旁的列维,“我的助手杀了那头猪,但很可惜,他已经死了一些时间。”
“我们发现他长出了翅膀,但奇怪的是,他看起来比长出翅膀前老了20岁。”晏浔看着伯恩年轻的脸,“但我看你们很年轻。”
他直言道,“难道只有获得新生失败的人,才会迅速老去?”
“我能不能理解为,是飞速长出的翅膀抽走了他们的生命?”
晏浔近乎冒犯地看着伯恩身后的翅膀,“这些翅膀就和寄生虫一样,汲取着那些人的生命快速成长?”
伯恩闻言平静道,“前几天我听过了相似的问题。”
晏浔看着他。
“那天有几个记者来到这儿,也问了和您相似的问题。”伯恩似乎并不觉得晏浔的问题冒犯,又或者他这么觉得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所以你们是怎么回答的。”
“我只能说,这是一种考验。”伯恩对晏浔说,“也许只有心思纯洁,意志坚定的人,才能通过这个考验。”
“一旦在这种考验中有任何不轨的行为,都会被打下地狱。”伯恩依旧笑着,“我们只是通过了考验。”
“听说你们在找他的妻子?”伯恩又问。
“是。”晏浔说,“我们怀疑暴雨的那天夜里,她突然长出翅膀,被人带到了城里。”
“他们地处偏僻,消息闭塞,每个月最多去一次城里的集市。”晏浔说,“他们应该没有听说,最近城里的人流行长翅膀的事。”
“我的助手。”晏浔说,“如果不是有人经常给他送货,也不知道城里的大新闻。”
伯恩这时看向列维,“他是您的助手?”
“不像吗?”晏浔问。
伯恩捂着嘴,惊讶道,“抱歉。”
“我只是觉得他更像一个杀手。”他像是开玩笑一样,对晏浔说,“我看过一些电影,住在郊外的神秘杀手。”
“那让你失望了。”列维说,“在给侦探先生做助手前,我只是个农夫。”
“平日里拿的最多的,是替家畜们加草料时用到的钢叉。”
“是吗?”伯恩点头,“没用钢叉杀死过什么人?”
“很多恐怖片希望用郊外的农场做背景,只要把尸体埋在地里,很少会被人发现。”
“当然没有。”列维有些苦恼道,“侦探先生去过我的农场,你说的这些太可怕了。”
他像是不明白伯恩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我每天只是在忙些农活,偶尔去集市里售卖我的产品。”
“你说的这些都是电影里的演绎。”列维说,“离我的生活太远。”
伯恩似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又把对话引回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她会去城里?”
“如果她不知道最近城里的人会长出翅膀,第一反应应该是恐慌才对。”
“我听康拉德说了尼尔的事情。”他对晏浔说,“他因为怀孕躲到了城外的森林里。”
“我以为她也应该这样。”他对晏浔表示,“害怕自己变成了什么怪物,所以只敢躲在郊外。”
“也许她是比较特别的一个。”晏浔说。
“我们去城里找了她的女儿。”他对伯恩表示,“邦尼说她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伯恩适时露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难道他们迷失在了城外?”
“又或者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也许吧。”晏浔说,“不过当天晚上,可能送她离开的那个人,倒是回到了家里。”
“他没透露任何情报?”
“很遗憾没有。”晏浔摇头,“更遗憾的是,他失踪了。”
晏浔耸肩,“事实上,我们是因为寻找失踪的他,才顺便发现了失踪的邦尼母亲。”
“最近城里失踪的人可真多。”晏浔说,“康拉德资助的那些艺术家,很关心一直没回来的艾里。”
“你知道艾里吗?”晏浔问。
“艾里?”伯恩重复着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他点头,“你是说那个雕塑家?”
“一周前他离开了。”伯恩说,他说到这里,还有些恼怒,“他是突然离开的。”
“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他对晏浔说,“最近很多人盯着这里,所以我们都很小心。”
“他却不打招呼私自离开。”
“其他人怀疑他是翻墙离开的。”他指着人工湖另一边的高墙,“那里因为靠近森林,所以很少有守卫。”
“我们怀疑他是从那儿离开的。”
“这件事管家不知道?”晏浔问。
“我们和康拉德先生说过这件事。”伯恩说,“不过康拉德先生不太在意,说他没有限制艾里的人生自由,只他愿意去哪儿都可以。”
伯恩看着晏浔,“你也认识艾里?”
“你是他的朋友?”
“他的朋友在寻找他。”晏浔比划了一个手势,“我只是收钱办事。”
伯恩似懂非懂,似乎对艾里的交际圈不感兴趣,“所以你来这儿,是为了寻找他?”
他像是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艾里有段时间,确实一直在这里完成创作。”
“因为康拉德先生不希望他的作品被其他人看见。”
“所以那段时间艾里没有和外界联系。”伯恩说着露出了个恍然的神情,“他的朋友在找他?”
“但一周前他就离开了。”他又对晏浔说,“我和康拉德先生报告了这件事……”
他脸上带着一些疑惑,“难道康拉德先生忘了这件事。”
“也许,康拉德先生看着记性不太好。”晏浔说。
伯恩对此没发表任何看法,他只是带着晏浔参观了那栋人工湖旁的建筑。
“大部分时候,我们都住在这儿。”
他对晏浔说,“这里面积很大,所以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
“我听说只要愿意信仰新生派的人,都能进入这里?”
“是,不过这是以后的计划。”他对晏浔说,“最近有很多人想要刻意打探这里的一切。”
“所以只有得到康拉德先生允许的人,才能来这儿。”
他们参观的途中,晏浔不断看见一些背后长着翅膀的人,他们有男有女,年龄各异,看见伯恩后,温和地冲他打招呼,看见晏浔二人虽然面露不解,但也是微笑着比划了一个祝福的手势。
晏浔看着他们的举动。
“我听管家说,这里目前只有30人左右?”
“是。”伯恩说,“他们都是最近来这儿的。”
“大部分人长出翅膀后,都没能经受得住考验。”伯恩说这话时,脸上没太多表情,“不过最近变成了29个人。”
“嗯?”
“有人在昨夜去世了。”伯恩说。
“很突然。”伯恩说,“他们换了衣服,正是准备去参加葬礼。”
“我能去看看吗?”晏浔问。
伯恩闻言有些为难道,“恐怕不行。”
他们已经来到那栋湖边建筑的二楼,“葬礼只能新生派的人参加。”
“他的家人呢?”晏浔问,“他们能参加吗?”
“可以,但只能在外面等待。”伯恩说。
“我想去看看。”晏浔说,“就算在外面也没有关系。”
伯恩思索了片刻,最后他还是点头应允,“只能在门外。”
他又看着列维,“那儿不能出现太多的无关人员。”他对晏浔说,“您的助手可以在这里休息片刻。”
……
丢下“无关人员”,晏浔跟着伯恩来到他的房间。
“虽然只是在门外等待,但最好还是换上特定的服饰。”伯恩说着从自己的衣柜里掏出一件与自己身上完全相同的白色长袍。
晏浔接过长袍,正准备套在自己的衣服外面,就被伯恩制止。
“必须净身后才能穿着。”
“长袍下不能穿着其他衣服。”
晏浔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看着伯恩,伯恩点头。
见晏浔有些迟疑,伯恩道,“您是在怀疑吗?”
晏浔是在怀疑,但他又不敢这么说,他担心自己说了之后,伯恩真的掏出来给他看——证明自己长袍下真的什么都没穿。
“没有。”晏浔说。
伯恩点头,他指着房间里的浴室,“你可以在那里做准备。”
晏浔拿着手中的长袍,只觉得自己好像拿了个烫手山芋,“我想问,这里的所有人都这么穿吗?”
“你们不觉得……?”晏浔思索着,“有些空荡荡的?”
伯恩听懂了晏浔的意思,“只有今天。”
他对晏浔说,“这个仪式比较特殊。”
“所以长袍下不能穿其他衣服。”他对晏浔表示,“平日里,我们可以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
见晏浔还是有些犹豫,伯恩又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带着你们继续参观这儿。”
“葬礼不容许新生派之外的人进入。”他对晏浔说,“只能在外面等待,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无聊。”
晏浔看了伯恩几眼,最后还是抓着长袍进入了浴室。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从浴室中走出,已经换上了伯恩给他准备的衣服。
浴室门外还放着一双鞋子,晏浔踩着,路过镜子时看了一眼。
长袍的长度足够,一直盖到脚踝,上半部分更是高领的设计,只要晏浔不突发奇想玩倒立,确实袒露不了一点肌肤。
可走动间的微妙感觉,还是让他十分清楚知道一件事,自己这件长袍下什么都没穿。
伯恩穿着款式相同的袍子,他站在窗边,看着人工湖,听到晏浔的脚步声这才回头。
他看了满脸不爽的晏浔几眼,“这个问题虽然有些冒犯,但这是我们的传统。”
他对晏浔表示,“你确定长袍下没有自己的衣服吗?”
晏浔看了他一眼,“要我把下摆提起来让你确认一下吗?”
“当然不用。”伯恩急忙道,“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担心……”
晏浔抓着自己袍子的下摆,暗示伯恩再唠叨下去,他就亲眼让他确认。
伯恩立即转身,像是害怕晏浔真的把袍子掀开,“我明白了。”
“我这就带你去葬礼现场。”
……
列维休息的房间,可以看见草坪上的一切。
他看着换了一身白色长袍的晏浔,与伯恩走在一起,看样子是要往另一边的白色建筑物那儿靠近。
白色建筑物的外面有个喷水池,里面有一些天使的雕像。
他的目光在晏浔急匆匆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看向一旁的伯恩。
他皱眉看了一会儿,又把视线落在了那个白色建筑物上。
那建筑物看上去像是个教堂,只是正面没有任何窗户,有几个穿着相同长袍的人站在门外,他们拥抱着哭泣,列维怀疑那些就是死者的家人。
看见靠近的晏浔和伯恩,那几个人立即围了上来,他们抓住伯恩的手,看上去有点激动。
也有人注意到了晏浔,可看见他背后没有翅膀后,注意力又放回了伯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