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两人离开了这里,去了橘子洲头。
此时的长沙橘子洲,远不如后世那般修缮完善、公园化。
更像一个巨大的、野趣盎然的江心沙洲,她们坐着当时简陋的渡轮过去,江风猎猎。
站在洲头,看湘江北去,波涛滚滚,远处是岳麓山的轮廓,近处是茂盛的草木。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
魏薇下意识地低声吟出这句词,这首词还在,这条江还在,这座山也还在。
这是跨越时空的、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之一。
但除此之外,她与这个“故乡”,再无更深的情感联结。
这里只是一个有着相似名字和地理特征的平行世界城市。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魏薇的心情还是有些低沉。
姜琦见魏薇这样,提议用美食来治愈,她们来到了火宫殿。
人声鼎沸,香气四溢。
臭豆腐在油锅里滋滋作响,炸成诱人的墨黑色,浇上红彤彤的辣椒汁和蒜蓉;糖油粑粑金黄甜糯;口味虾辛辣刺激。
魏薇夹起一块臭豆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外酥内嫩,辛辣的汁水在口中爆开,那股独特的“臭”香混合着强烈的辣味,瞬间刺激着味蕾。
味道很地道,很“长沙”,但却不是她记忆里家楼下那家摊贩的味道。
“怎么样?是那个味吗?”姜琦期待地问道。
魏薇细细品味着,味道非常地道,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好吃,但不是‘我的’那个味道。”
连最顽固的味觉记忆,在这里也找不到归宿。
魏薇彻底确认了,这不是她魂牵梦萦的那个世界,只是一个偶然相似的、她必须继续生活下去的“此地”。
魏薇就放弃了所谓的寻故乡,只当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旅游了。
第二天,两人去了岳麓书院,走进那座千年学府,感受着苍天古木下的清幽与宁静。
触摸着碑刻,行走在回廊里,听着讲解员讲述“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历史。
这里的每一处景点,她的爸爸妈妈都带着她来玩过,而且玩过无数次,和家人,和朋友,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她都记得,魏薇突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但是在这里,魏薇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与这些历经数百上千年风雨的庭院、碑文、古树相比,她个人几十年的记忆,乃至两个平行世界之间的微小差异,都显得如此渺小。
历史的长河奔流不息,她只是其中一朵偶然溅起的、比较特殊的浪花。
就是不知道因为她的到来,她的插手,能不能在这个世界历史上由一朵不起眼的小浪花变成一个大浪花,能不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
魏薇站在书院深处,闭上眼睛,感受着穿堂而过的凉风,仿佛能听到古代学子们的朗朗书声。
这一刻,她不再执着于寻找“过去”的痕迹,而是开始思考如何更好地活在“当下”。
之前虽然嘴上没有说过要来寻找痕迹,但心底还是有一丝期盼的,现在那丝期盼彻底下去了。
离开的前一天,姜琦突然想到魏薇这个身份也是湘省的,虽然说和家里的关系不咋样,但和姐姐姐夫的联系却是没有断过的。
“对了,薇薇,你要回去看一下吗?不是说和你姐姐姐夫关系还可以的吗?”
魏薇摇了摇头,“不了,他们不在这边,他们去广州那边了,不回去了,要是被那一家人知道了,他们到时候肯定会粘上来的,像蚂蝗一样,看着都烦。”
魏未他们在改革开放的时候就打电话问过她这事靠谱不靠谱,魏薇自然是支持他们去做的,还投资了一笔不小的钱。
魏未和张国栋俩人一个开饭店,一个卖小饰品,挣了不少钱。
但是看到他们发达了,魏家和罗家两家人一下就黏了上来。
虽然说可以不给他们便宜占,但名声上总是不好听的。
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就会说他们发达了,连父母都不认了。
但是给了心里膈应不说还会埋下隐患,到时候就甩不掉了。
魏未和张国栋在咨询了魏薇一番之后干脆去广州那边了。
在那边天高皇帝远的,魏家人和罗家人也管不到。
即使他们发达了,也是魏未和张国栋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能证明他们发达了。
离开长沙的火车上,魏薇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城市轮廓,神情平静。
“彻底死心了?”
姜琦递给她一个刚在站台买的橘子。
魏薇剥开橘子,清甜的香气散开,点了点头,将一瓣橘子放入口中,慢慢咽下。
“嗯,死心了也好,断了念想,以后就安心在这里过日子了。”
她顿了顿,看向姜琦,眼神里重新焕发出光彩。
“不过,下一个假期,我们去哪儿?听说桂林山水甲天下?”
姜琦想了想,“冬天的话还是往南吧!到最南边去,难道这边冬天的魔法攻击还没忍受够吗?
不过这火车的速度还是慢了点,到时候还是坐飞机吧!”
魏薇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们俩这么跑,那俩人在家里可能都疯。”
姜琦耸了耸肩,“那没办法,谁让他们自己不来的,我们又没有拦着他们,不让他们来,也没有收他们的钱。”
魏薇笑了笑,她觉得萧学沐可能已经在做打算了,寒假很有可能会空出时间来的。
火车向前,载着她们奔向新的风景,也载着魏薇彻底告别了那个虚幻的“故乡”,更坚定地走向属于她们在这个平行时空中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火车终于喘着粗气,稳稳停靠在了熟悉的站台。
车厢外的人声、熟悉的空气味道,瞬间将魏薇和姜琦从两个月的绮梦里拉回现实。
她们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
“唉,北方还是要更干燥许多,温度也要低一些,突然到那边我都有些不适应了,长了好几颗痘痘。”
魏薇点了点头,“确实有点,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都有些不太适应那边的温度了。”
两人提着行李下车,她们刚走下火车,就被眼尖的孩子发现了。
“妈妈!”
两声带着哭腔和无限委屈的呼唤响起,两个小炮弹似的身影猛地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她们的腿。
小团子把脸埋在魏薇腰间嗷嗷大哭,听到这声音魏薇虽然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头疼,但还是放下行李箱将人抱了起来。
小圆子则抓着姜琦的衣角,扁着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要掉不掉的,可把姜琦心疼坏了。
萧学沐走上前,一只手拿过魏薇的行李,一只手揪住小团子的腮帮子。
“爸爸怎么说的?不可以在外面乱跑,这里这么多人撞到了怎么办?把妈妈撞倒了怎么办?”
小团子噘着嘴巴,也意识到自己错了,对于萧学沐的揪腮帮子的行为就没有说什么了。
萧学沐一只手抱过小团子,“你一个实心团子到你妈妈身上赖着干嘛?今天抱你妈抱你一路回去,你妈明天手就动不了。”
小团子想反驳,但不知道实心团子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从哪里反驳。
看着父子俩这样,魏薇笑了笑,在小团子脸上亲了一口。
“乖,爸爸抱你回去,等到家了妈妈再抱。”
她也不想抱小团子,实在是太重了,抱一会儿还好,要是一直抱着的话,会很累的,而且她身上还背了一个包,实在没有能力做到负这么重前行。
看着魏薇背上的包,萧学沐问道,“包重吗?我来背着吧。”
魏薇摇了摇头,“不用,不重,就是一些胶卷和相机,我背着就好了。”
李志斌手里最重的行李,眉头微蹙,语气里全是酸味。
“终于回来了,一路上还好吧?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你们两个是真的玩得找不着北了,以为你们一个月就回来了的,没想到整整两个月才回来,后天就要开学了。”
好不容易媳妇放假了,想着两人相处的时间应该多一些了,结果姜琦直接跑去了南方玩了这么久,人影都没见到,电话都没打几个回来。
距离上一次打电话已经是十五天前了,天知道他在家里有多担心。
要不是萧学沐还是那副死样,没有担忧的模样,他都要跑去南方找人了,就怕他们在外面出现了什么意外。
萧学沐对于魏薇和姜琦的安全问题是一点都不担忧,但是不代表他不会想魏薇。
所以一直都是沉着脸,才会经常被李志斌一个劲的调侃,一脸死鱼样。
姜琦笑了笑,“还好,没什么意外,全程非常好玩,要不是开学了,我们还不想这么早回来。
下次继续出去玩,等放寒假的时候去海南那边玩玩。”
听到这话李志斌只觉得天要塌了,“还出去玩?还不带我们!”
而萧学沐听到这话则在心底有了打算,现在这个实验才刚开始,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到魏薇他们放寒假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就收尾了。
可以把之前的计划和打算先停一停,往后挪挪。
正所谓要劳逸结合,不能一年四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实验室里待着,也要适当的放松放松,可以适当的出去玩玩,先出去玩一个月再说。
姜琦挑了挑眉,“你要去也可以一起去啊,又没有让你不去。”
听到这话,李志斌咬了咬牙,突然觉得他在工作也不是那么好了。
要不也和姜琦一起去大学里面教书,这样的话就也有寒暑假了。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教书真的不适合他。
教姜琦还行,毕竟是自己的媳妇,但教别人的话,他真的没有那个耐心。
见没办法打消姜琦的兴致,李志斌又看向魏薇。
“你们两个冬天还去那边晒?现在不觉得晒人了?你们两个看看你们的脸和胳膊,这都晒出印子来了。”
魏薇和姜琦这段时间即使防晒够硬核,但还是晒黑了不少,袖子那里都有印子了。
魏薇一点都不在乎,“没事儿,养养就好了,冬天没那么晒的,而且又不是天天出去这么晒,出去玩一趟回来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李志斌彻底放弃了,这两人是说不通的,只能看到时候有没有假期了。
李志斌拖着箱子,抱着小圆子,叹了一口气。
“唉,都说成当工作了就自由了,自由了个屁啊,就工作然后最不自由,做什么都被工作束缚着。
还不如当初自己开公司呢,这样自己当老板,想放假就放假。”
当初为什么脑子抽疯,着要当官呢!!!
姜琦笑了笑,“你以为开公司就这么容易吗?更加忙。
你这个起码双休,节假日也有假,工作稳定,晋升空间也大。
自己当老板的话,节假日都不一定有假,有时候过年都可能得出去谈业务。”
李志斌仰天长叹,“唉!做人怎么这么难啊!我发现最自由的时候竟然是读书的时候和下乡那几年。”
姜琦和魏薇笑了笑没有说话,本来就是这样。
读书的时候看起来处处束缚着,一点都不自由,但其实只有读书的时候才是最自由的。
回家的路上,气氛非常热闹,孩子抱着新得的礼物,依偎在母亲身边,叽叽喳喳地问着外面的世界。
至于萧学沐和李志斌,则是默默地开着车。
一到家魏薇就将各种礼物拿了出来,这还只是一部分,大部分的东西都是邮寄过来的了。
看到魏薇这样,萧学沐拿出两个包裹,“这是杭州和安徽寄过来的,是你买的吧!”
看到东西魏薇眼睛都亮了,“对对对,没想到已经到了。”
说完魏薇立马就拆了起来,看到魏薇这样,萧学沐走到魏薇身后,揽住她的腰,将人抱进怀里,刚想要说什么。
魏薇察觉到了萧学沐,突然想到了什么,先开后道:
“对了,我拍了好多好多照片,你到时候帮我洗一下。”
家里是有专门洗相片的整套工具的,萧学沐也会洗,魏薇直接将那些胶卷全部拿给了萧学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