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九公...一定要等我...\"张用咬着牙在心里嘶吼。
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怀里的张立突然剧烈咳嗽,温热的血溅在他脖颈,顺着衣领蜿蜒而下。每跑一步,地上的血痕就拉长一分,如同用生命绘制的归家之路。
当帅府的灯笼终于在视线中亮起时,背后的重量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张用颤抖着伸手探向兄长鼻息,指尖触到的,只有逐渐冷却的温度。
帅府内烛火摇曳,羊皮地图在案几上铺开,卢环手持狼毫笔,正对着沙盘上的标记沉吟。
烛泪顺着红烛蜿蜒而下,在青铜烛台上凝成暗红色的珠串,映得满室光影浮动。
突然,廊外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青石板上跌跌撞撞地狂奔。
“卢帅!救命!快救救我哥!”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张用撞开雕花木门,踉跄着冲进堂内。
他浑身沾满血污,背上的张立面色惨白如纸,胸前的伤口仍在汩汩渗血,将铠甲染成一片暗红。
张用的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子,泪水混着汗水在脸上冲出一道道血痕。
卢环手中的狼毫笔“啪嗒”掉在沙盘上,墨汁溅在标注着“博多港”的木牌上。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长袍下摆扫翻了案头的青铜香炉,檀香灰如雪花般簌簌飘落。
看到张立胸前深可见骨的伤口,卢环浓眉紧皱,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脖颈处青筋暴起:“快!快传华九公!立刻!”
门口的亲兵吓得浑身一颤,转身就往医馆方向狂奔。
片刻后,白发苍苍的华九公拄着枣木拐杖匆匆赶来,腰间药箱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九公颤抖着双手解开张立的铠甲,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烛光下,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发紫发黑,显然是淬了剧毒。
华九公凑近查看,浑浊的老眼里泛起泪花,枯瘦的手指按在张立腕间,许久才无奈地摇头:“箭伤太深,毒气攻心,伤及心脉...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用心上。
他“扑通”一声跪在青砖地上,膝盖撞出沉闷的声响。
颤抖着将兄长冰冷的身躯抱入怀中,张用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像是受伤的孤狼在深夜哀嚎。
“哥!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回家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寂静的帅府内回荡。
卢环站在一旁,面色阴沉如水。他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倭人!”卢环突然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他猛地转身,一脚踹翻身旁的矮凳,震得地上的香炉骨碌碌滚出老远。“传令下去,全军戒备!”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我要让博多城的倭人,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帅府外,夜色如墨。张用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余断断续续的抽噎。怀中的张立安静得可怕,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照亮了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也照亮了帅府内弥漫的肃杀之气。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压抑的气氛中悄然酝酿。
帅府正厅内,张用的哭声还在梁柱间回荡,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山士奇撞开雕花木门冲了进来,铠甲上沾着夜露,额头青筋暴起,连行礼都顾不上:“陛下!大事不好!步战营巡夜的七名兄弟被人割喉,尸首今早才在城东乱葬岗发现,经仵作查验,伤口全是倭刀形制!明显是被倭民所杀。”
卢环本就铁青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猛地挥臂扫翻案几,竹简、印玺、断成两截的狼毫笔散落一地。
青铜香炉“哐当”砸在青砖上,火星溅到垂落的帷幔,顿时燃起幽蓝火焰。
“这些倭狗!”他一脚踹碎屏风,木屑纷飞中,腰间佩剑发出不甘的铮鸣,“传令!把博多城的倭人围起来严查凶手!”
话音未落,侧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牛皋撞开朱漆大门,虎目圆睁,虬髯根根倒竖。
这位平日总爱咧嘴大笑的猛将,此刻脸上涕泪横流,手中熟铜锏重重砸在地面,震得整座厅堂都在发颤:“张立兄弟竟遭此毒手?!”
他踉跄着扑到张立遗体旁,粗糙的手掌抚过那道熟悉的刀疤,“当年抗金时,你替我挡下那支流矢...如今...”喉间哽咽难鸣,铜锏“当啷”坠地,惊起满室尘埃。
岳家军众将蜂拥而入,王贵的铁枪戳得青砖火星四溅,徐庆的判官笔在掌心捏得“咯咯”作响。
汤怀解开披风覆在张立身上,手指颤抖着抚平死者睁大的双眼:“兄弟莫怕,哥哥们这就带你讨回血债!”
他转身望向卢环,眼中血丝密布,“卢帅,末将愿领死士营为先锋,踏平倭人巢穴!”
“算我一个!”孟邦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三道狰狞的伤疤。
整个厅堂沸腾起来,众将纷纷拔出兵刃,寒光映得烛火摇曳不定。
“为张立报仇!”
“血债血偿!”
怒吼声震得屋顶瓦片簌簌作响,混着张用压抑的抽噎,在夜色中凝成刺骨的杀意。
丑时三刻,牛角号撕裂夜幕。
两万岳家军如潮水般漫过博多街巷,火把将夜空染成血色。
牛皋身披玄甲,腰间悬着张立生前的佩刀,刀锋在火光中泛着冷芒。“见倭人,杀无赦!”
随着将令掷地,虎翼军的陌刀队率先劈开倭人聚居区的竹篱,寒光过处,惨叫声与犬吠声交织成人间炼狱。
一座阁楼内,数十名东瀛女子挤作一团。
为首的巫女颤抖着举起神铃,却被冲进来的士兵一枪挑飞。
“别杀我们!”有人用生硬的汉话哭喊,换来的却是冰冷的刀刃。
鲜血顺着雕花地板缝隙渗出,在月光下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远处,牛皋挥舞着双锏,将试图逃窜的倭人砸得血肉模糊,铜锏上沾满碎肉,仍在不断嘶吼:“还我兄弟命来!”
王进手持长枪拦住牛皋:”陛下有旨,只杀东瀛男人,女人不得滥杀,全部圈起来,择日运回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