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多港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将残破的战旗吹得猎猎作响。
海风掠过焦黑的屋檐,卷着未燃尽的木屑打旋,又将墙角的血渍冲刷成蜿蜒的暗红溪流。
卢环下令休兵三日,可这座饱经战火的城池,连空气里都飘浮着未散尽的硝烟,但是断壁残垣间却藏着数不清的暗箭与杀机。
张立与张用兄弟一人手持长枪,一人手持铁棍,在街巷中巡查奸细,维持秩序。
他们穿梭在蛛网般交错的狭窄街巷,瓦檐低垂,阴影浓重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张立特意将披风下摆掖进腰带,露出腰间寒光闪闪的佩刀——那是他在平户岛海战中缴获的倭刀,此刻刀柄上缠着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又在海风中凝结成暗红硬块。
张立身材魁梧如铁塔,宽肩撑得铠甲咯吱作响。浓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眼尾的褶皱里积着经年累月的风沙,斜贯左颊的刀疤从眉骨直劈至嘴角,让他即便微笑时也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张用稍显瘦削,却像出鞘的匕首般凌厉,常年握棍的虎口结着厚厚的茧子,手中铁棍被摩挲得油光发亮。
\"哥,西市方向有异响。\"张用突然压低声音,铁棍轻轻点向巷口拐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三个倭人正缩在阴影里窃窃私语,其中一人怀里鼓鼓囊囊,似乎藏着什么物件。
张立抬手止住弟弟,靴底蹭过青石板发出细微声响。
为首的倭人猛然转头,浑浊的眼睛对上张立如鹰隼般的目光,喉结剧烈滚动着后退半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聚集?\"
张立将长枪横在胸前,喝问声惊飞了墙头上的乌鸦。
他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女子凄厉的呼救。
张立与张用对视一眼,同时朝着声源狂奔而去。
街边民宅纷纷紧闭门窗,唯有门缝里透出几双惊恐的眼睛,偷偷窥探着这对兄弟的身影。
两人行至一条偏僻小巷时,暮色已将天空染成暗红。
破碎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忽明忽暗的光影投在布满青苔的砖墙上。忽然,又一声凄厉的呼救声划破寂静,声音里带着哭腔,尾音像被利刃斩断般戛然而止。
张立握着长枪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枪杆上缠着的麻布被汗水浸透。
\"哥!\"张用压低声音,铁棍已经横在身前,\"像是西市的方向!\"
张立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没有说话,转身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
拐过两个弯后,呼救声愈发清晰,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布料撕裂的刺啦声。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眼前的景象让张立血脉偾张。
一个满脸横肉的倭人正将一名东瀛女子死死按在墙上,女子绣着金线的和服已被撕开半边,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那倭人嘴里叼着短刀,刀刃泛着冷光,另一只手正粗暴地撕扯着女子的衣襟。
女子拼命挣扎,发髻早已散乱,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脸上满是惊恐与泪痕,眼神里充满绝望。
\"住手!\"张立怒喝一声,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那倭人被这声暴喝惊得一颤,转头看到张立凶神恶煞的模样,握着短刀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但很快,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用生硬的汉话骂道:\"多管闲事的杂种!\"
张立如猛虎般冲上前去,长枪带着破空之声横扫而出。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枪杆重重砸在倭人背上。
\"咔嚓\"一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倭人惨叫一声,整个人被砸得向前扑去,撞在墙上,短刀也掉落在地。女子趁机挣脱开来,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破碎的衣襟,瑟瑟发抖。
张立收起长枪,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扶起女子。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姑娘,别怕,你且起来,那恶徒已不敢再伤你。\"
女子看到他伸过来的手,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女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张立。
她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鹅蛋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嘴唇被咬得发白,脖颈处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淤青。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她轻声说道,声音柔弱得如同风中的柳絮,说完便挣扎着想要起身。
张立注意到女子和服袖口处的金线刺绣——那是京都贵族女子才有的样式。
一个京都来的贵族小姐,怎么会流落在博多这样的战乱之地?还如此狼狈地被人欺辱?
正当他心生疑惑时,女子突然一个踉跄,向前倒去。
张立下意识伸手去扶,就在这时,女子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而锐利。她从衣袖中闪电般抽出一把短刀,刀刃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过毒。寒光一闪,短刀径直刺向张立胸口。
张立瞳孔骤缩,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便看到那把短刀已经没入自己胸膛。
\"哥!\"张用的嘶吼撕破暮色。
他手中铁棍已如游龙般横扫而出,铁钩在半空划出三道残影。
那女子还未来得及抽刀,铁棍已重重砸在她天灵盖,闷响混着骨头碎裂的脆响惊飞了墙头上的夜枭。脑浆混着鲜血溅在斑驳的砖墙上,女子直挺挺栽倒,手中短刀还在微微颤动,刀刃上的菊花纹沾满了张立的血。
张立单膝跪地,铠甲缝隙渗出的血珠顺着护膝纹路蜿蜒而下,在青砖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他伸手按住伤口,指缝间涌出的温热液体却怎么也堵不住。
张用冲过来时,正看见兄长嘴角溢出的鲜血顺着刀疤沟壑缓缓流淌,在下巴凝成摇摇欲坠的血滴。
\"哥!你撑住!\"张用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他扔掉铁棍,双手环住兄长魁梧的身躯,却发现往日坚实如山的脊梁此刻正不断下沉。
张立勉力抬起头,想要说句\"莫慌\",喉间却翻涌着腥甜,只能用染血的手拍了拍弟弟肩膀。
背起兄长的瞬间,张用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滚烫的血浸透。
他发了疯似的朝着帅府狂奔,靴子踩在泥水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大哥的身体越来越沉,粗重的喘息声贴着耳畔,一声比一声微弱。
经过西市时,悬挂的酒旗被海风掀起,酒幡上的血渍与张立滴落的血迹在月光下交织成诡异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