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两个字像两枚钢钉,将徐承旭牢牢钉在原地。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倒映在抛光大理石地面上的影子——那个曾经笔挺的轮廓,此刻扭曲得像条丧家之犬。
西装内侧口袋里,还揣着李珉豪亲手送的镀金钢笔,脑海中的画面突然闪回到过去。
“部长,贫民窟拆迁户的补偿款......”
“这点小事还要我教?“李珉豪当时正在喂锦鲤,鱼食撒下去的水花声盖住了他的指示,“万豪的账目做漂亮点。”
…………
现实中,徐承旭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在自动整理袖口——这个为李珉豪递文件前养成的习惯动作,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进入经济部顶楼办公室的那天,您说会带我改变世界......”
“改变世界?你不过是个替我背黑锅的蠢货!”李珉豪倾身逼近,古龙水混着威士忌的气息扑面而来,“别裁所的暗杀名单、南部新城的人命官司,哪一样不是你亲手签的字?现在装什么无辜?”
徐承旭猛地抬头,撞见对方眼底的嫌恶与轻蔑。“我以为......“他缓缓的站起身,“至少我们是同一类人......”话未说完已被打断。
李珉豪抓起杯子砸来,擦着他耳畔砸在墙上,迸裂的碎屑划破脸颊:“同一类人?你也配?”
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领带上绽开红梅。徐承旭突然笑了,他终于看清了:自己从来不是李珉豪的同僚,而是他豢养的恶犬,是沾满鲜血的手套,那些被他亲手掐灭的良知,那些午夜梦回时的冷汗,原来都只是上位者棋盘上的消遣。
“原来……”徐承旭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我这些年……就是个笑话?”
徐承旭的指尖最后一次抚过笔杆上的「忠」字刻痕,“哈哈哈......”他突然笑出声,“忠?”
钢笔被狠狠砸向地面,金属部件在撞击中崩裂,墨囊爆开的瞬间,黑色墨水如血般溅上李珉豪的裤脚。徐承旭转身时,西装后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他走向办公室的木门,“这就受不了了?”李珉豪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就在指尖触到门把手的刹那——
徐承旭的膝盖突然一软,仿佛有人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视野边缘泛起诡异的黑边,耳中传来血液冲刷鼓膜的轰鸣。
“威士忌里的......”徐承旭挣扎着回头,看见李珉豪正慢条斯理地擦拭溅上墨水的皮鞋,“很惊讶?”
李珉豪一瘸一拐地走近,他在徐承旭身旁蹲下,突然伸手拨开对方被冷汗浸透的额发:
“你错就错在太自以为是了。”他轻声细语得像在哄孩子睡觉,“下辈子好好做人。”
徐承旭涣散的瞳孔突然收缩,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李珉豪的领带——却只扯下一枚镀金领带夹。
原来所谓的“心腹”,不过是随时可以替换的零件。那些深夜替他埋掉的秘密,最终都成了埋葬自己的泥土。
办公室外的廊灯在暴雨中忽明忽暗,高多美听到门口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老李?”她推开一道缝,看见徐承旭瘫倒在地上,李珉豪蹲在一旁。
“我马上打电话叫崔市长过来处理吧。”高多美侧身进门,高跟鞋避开地毯上的血迹,却在看见李珉豪阴沉脸色时突然住嘴。
“你脑子进水了?”李珉豪猛地起身,“大选在即,你是想让崔敏捏着这个把柄,成为下一个徐承旭?”
“那你要怎么做?”高多美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办公桌上。
李珉豪望向落地窗,暴雨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状,远处市政厅的霓虹灯牌突然熄灭,“大选必胜”的标语陷入黑暗。
办公室的智能系统突然报时:“现在时间,凌晨一点整。”
“哗啦——”
李珉豪猛地推开侧窗,狂风裹着暴雨瞬间灌入,将办公桌上的文件卷得四散纷飞。
高多美感觉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脊椎滑进裙腰——是冷汗,还是是窗外飘进的雨丝,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看着李珉豪走向徐承旭,然后拽住他的领带,将他往窗边拖行。
徐承旭的皮鞋在地毯上刮出两道深痕,“还不过来搭把手,楞在那做什么!”李珉豪的怒吼让她浑身一颤。
她的高跟鞋向前迈了半步,又猛地停住。窗外的城市灯火在雨幕中扭曲成朦胧的光斑,像极了徐承旭逐渐涣散的瞳孔。
“快点!”李珉豪厉声喝道,他的西装被雨水浸透,高多美走过去缓缓蹲下身,用力抓住徐承旭的手腕,不敢看他半睁的眼睛。
“一、二……”李珉豪的计数声打断思绪,她感觉后腰抵在窗台上,雨水劈头盖脸砸进来,瞬间浸透了裙摆。
徐承旭的上半身悬出窗外时,高多美突然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
“推!”李珉豪的命令让高多美浑身肌肉骤紧。她闭着眼发力,却在触到徐承旭皮肤的刹那,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脉搏跳动。
惊呼声卡在喉间,她猛地睁眼,正对上李珉豪嗜血的眼神——他早就知道徐承旭还没死,却仍要她亲手完成这最后一击。
暴雨的轰鸣中,高多美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徐承旭的身体在她掌心滑落,坠楼前的最后一刻,徐承旭似乎被雨水拍打的清醒了一些,他突然睁大的瞳孔里,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求……”徐承旭的唇微动。
“松开!!!”李珉豪的手掌重重按在高多美的肩头,高多美望着徐承旭逐渐缩小的身影,想象中的撞击声没有传来,只有暴雨持续冲刷着窗框。
高多美瘫坐在窗边,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李珉豪掏出手帕擦拭她脸上的水痕,“哭什么,”他的指尖划过她颤抖的唇,“他不过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现在好了,炸弹自己跳下去了。”
霓虹灯管在夜总会包厢的水雾中扭曲成妖异的色彩,朴政民夹着‘x’的吸管“啪嗒”掉在水晶茶几上。他望着周围赤膊的富商还有一群陪酒小姐,视线在扭动的水蛇腰与晃动的胸部之间游移,直到裤袋里的手机震得大腿发麻。
“都他妈闭嘴!”他抓起香槟瓶砸向音响,所有人惊恐地转头。朴政民踉跄着撞进洗手间,“是李部长...”
原来是李珉豪要他立刻带队去案发现场处理尸体,卫生间的镜面映出他扭曲的倒影,“您尽管吩咐。”
洗手间的排风扇发出垂死般的嗡鸣,朴政民望着镜中自己充血的眼睛,他早就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