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瞳在大唐的第六日，是从右眼皮疯狂跳动开始的。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揉着突突直跳的右眼，心里莫名发毛。昨天优化荔枝物流带来的那点小成就感，早已被一种山雨欲来的不安取代。尤其是想到那个肥硕的身影，她的胃就开始隐隐抽搐。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晌午刚过，高力士就板着一张“有人欠我八百万贯”的脸来到了梨园，通知她：“陛下今晚于花萼相辉楼设宴，为范阳、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将军洗尘。陛下口谕，清使者亦需列席。”
安禄山！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在清瞳头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三国】曹操：宴无好宴！此等边将，当慎之又慎！
【汉朝】刘彻：节度使？拥兵自重，乃取祸之道！李隆基这娃娃怎如此糊涂！
【秦朝】嬴政：设宴？朕看是鸿门宴！
“高将军，”清瞳试图挣扎一下，“臣身份低微，又是女子，出席此等军国重宴，恐怕……不太合适吧？”
高力士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清使者过谦了。陛下言道，安将军性喜歌舞，豪迈不羁。清使者来自蓬莱，见识广博，或可与安将军……切磋一二。” 他那眼神分明在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您就自求多福吧。
清瞳：“……” 我跟他切磋？切磋什么？切磋体重吗？
无奈，当晚，清瞳只得换上那身行走锦鸡般的华丽宫装，怀着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心情，踏入了灯火通明、丝竹盈耳的花萼相辉楼。
楼内气氛热烈。李隆基与杨玉环高居主位，下方文武百官分列左右。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坐在离御座极近位置的那个庞大身躯——安禄山。
他比清瞳想象的还要肥硕，坐在特制的宽大胡床上，犹如一座肉山。满脸横肉，却堆满了憨厚甚至有些痴傻的笑容，正手舞足蹈地向李隆基和杨玉环说着什么，逗得杨玉环掩口直笑。若不是清瞳早知道历史，几乎真要被他这副“忠厚老实”的假象骗过去。
【元朝】忽必烈：好一条肥壮的汉子！是块吃肉喝酒的好材料！
【宋朝】岳飞：面忠似奸，目有邪光，此獠必反！
【明朝】朱元璋：咱最恨这种装傻充愣的权臣！拖出去剥皮实草！
清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缩在角落里，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株盆栽。然而，安禄山那双细小的、精光四射的眼睛，还是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了全场，并在她这个生面孔上略微停顿了一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愈加热烈。安禄山突然起身，对着李隆基深深一礼，声音洪亮如钟：“陛下！娘娘！臣乃胡人，蒙陛下天恩，授以节钺，无以为报！今日愿献上胡旋舞，以助酒兴，博陛下娘娘一笑！”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胡旋舞节奏极快，以急速旋转着称，安禄山这体型……跳胡旋舞？
李隆基也来了兴趣，大笑道：“安卿家有此雅兴，朕与贵妃，拭目以待！”
乐声起，是急促的羯鼓与琵琶。只见安禄山深吸一口气，那庞大的身躯竟然异常灵活地转动起来！他双臂张开，如同一只肥胖的陀螺，在原地飞速旋转，裙摆飞扬，带起阵阵风声。虽然动作称不上优美，甚至有些滑稽，但那速度、那平衡感，与他肥硕的体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竟有一种诡异的、充满力量感的震撼。
【唐朝】李隆基（本朝）：（抚掌大笑）安卿家真乃趣人！如此体型，旋转如风，难得！难得！
【汉朝】刘彻：（鄙夷）哗众取宠！毫无威仪！
全场爆发出阵阵喝彩与惊叹。安禄山越转越快，脸上那憨厚的笑容在旋转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唯有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的光芒，锐利如刀，偶尔扫过御座上的李隆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野心？
清瞳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看似滑稽忠诚的胖子，未来将掀起席卷半个帝国的滔天巨浪，将眼前的繁华盛景砸得粉碎！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她死死攥着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安禄山舞毕，面不改色心不跳（至少表面如此），气喘吁吁地再次行礼，赢得满堂彩。李隆基龙心大悦，赏赐无数。
就在这时，安禄山的目光再次投向清瞳这个方向，他带着那副憨傻的笑容，对李隆基道：“陛下，那位娘子面生得很，不知是……”
李隆基笑着介绍：“此乃清瞳，来自海外蓬莱，精通音律，现为朕的掌乐绯衣使。”
安禄山“恍然大悟”，对着清瞳方向拱了拱手（动作依旧夸张）：“原来是蓬莱仙使！失敬失敬！” 他话锋一转，那双小眼睛眯了起来，带着探究的意味，“不知仙使观末将胡旋舞，以为如何啊？”
压力给到了清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清朝】慈禧：这胡儿好生无礼！竟敢质问仙使！
【三国】诸葛亮：此乃试探之举，清使者需谨慎应对。
清瞳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说好？违心！说不好？立刻得罪这个权倾朝野的军阀！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个职业假笑：“安将军舞姿……雄健非凡，旋转如风，令人惊叹。” 先商业吹捧一句。
安禄山脸上笑容更盛。
清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玄乎：“不过……臣观将军舞步，疾如风火，势若奔雷，暗合西方白虎杀伐之星象。旋转不息，犹如漩涡，恐引煞气缠身，于自身……嗯，略有妨碍。”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像点评，又像预言。
场内瞬间安静了一下。百官们面面相觑，这蓬莱使者说话，怎么带着股神棍味儿？
安禄山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立刻又被憨笑掩盖：“哦？仙使还通星象？不知有何妨碍？”
李隆基和杨玉环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清瞳心一横，继续装神弄鬼：“此煞气主刀兵、主动荡。将军久居北疆，煞气本就浓重，此番舞蹈更引星力，恐加重此象。轻则……麾下兵将躁动难安，重则……” 她故意停顿，留下无限遐想空间。
【明朝】刘伯温：此女……竟也懂望气之术？所言隐隐暗合天机！
【秦朝】徐福：蓬莱之术，果然高深莫测！
安禄山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干笑两声：“仙使说笑了，末将对陛下忠心耿耿，麾下将士亦是如此，何来躁动？”
“忠心可鉴日月，然星象流转，非人力可强逆。” 清瞳一脸高深莫测，“臣建议，将军近日宜静不宜动，多沐浴更衣，斋戒祈福，尤其……应常驻边关，借北地罡气，或可化解此煞。若久居繁华之地，恐煞气与红尘浊气交织，反生不测。”
她这话几乎是在明示：你赶紧回你的范阳老巢去，别在长安待着了！
李隆基听得有趣，他觉得清瞳是在用她蓬莱的玄学理论点评舞蹈，并未深思，反而笑道：“清瞳爱卿竟还精通此道？安卿家，看来你这舞，跳得连仙使都惊动了。”
杨玉环也觉得好玩，拉着李隆基的袖子：“三郎，清瞳懂得真多！”
安禄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摸不清清瞳的底细，是真有神通，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者是受了谁的指点？他不敢发作，只得强笑着对李隆基说：“陛下，仙使金玉良言，末将记下了。只是……范阳军务繁忙，末将也确实该早日返回，为陛下镇守北疆。”
【宋朝】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此女是在效仿朕？
【元朝】忽必烈：这汉人女子胆子不小，竟敢当面挤兑一方节帅！
【唐朝】李林甫（本朝）：（内心不悦）此女胡言乱语，扰乱圣听！
宴会后半程，安禄山明显安静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活跃，只是低着头，眼神闪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而李隆基，似乎真的在考虑清瞳的“建议”，对安禄山说：“安卿家忠心体国，朕心甚慰。既如此，卿便早日返回范阳，替朕看好门户。”
清瞳暗暗松了口气，不管有用没用，至少给这位野心家心里埋了根刺，也许还能促使他早点离开权力中心长安。
然而，当她离席出楼，夜风一吹，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刚才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若是安禄山恼羞成怒，或是李隆基察觉她意有所指，后果都不堪设想。
高力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声音低沉：“清使者今日……胆子不小。”
清瞳苦笑：“高将军，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望向远处安禄山车队离去的方向，那庞大的阴影仿佛还笼罩在心头。
“高将军，”她忍不住轻声问，“您觉得，安将军……如何？”
高力士沉默了片刻，望着深邃的夜空，缓缓吐出四个字：“非人臣之相。”
清瞳心中一凛。
在大唐的第六日，就在这场暗流汹涌的夜宴中过去了。清瞳凭借着她那半真半假的“预言”，进行了一次极其危险的试探。她不知道这小小的蝴蝶翅膀能否改变历史的洪流，但那种亲手触摸到历史暗礁的触感，让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盛世华裳之下，脓疮已在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