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诚和萨米尔可能已经来过这里——也可能没有——但随着陈禹含的介绍,他们还是把目光转移到了车外的“基地”。
这是一种适应社会化之后的本能反应,就连我一开始也是这样,但陈禹含伸手过来的动作实在太大,于是我几乎立刻注意到了、那枚鳞片一样的东西。
不过这个时候我还没多想,因为陈禹含的动作和语言是具备一致性的,虽然“人类掉下鳞片”也很奇怪,却还没奇怪到引起重视的地步。
所以我只是扫了那枚鳞片一眼、便朝陈禹含投去疑惑的目光,可过她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如往常的翻了个嫌弃的白眼:“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基地啊?”
“你的脸倒是没那么大。”
我习惯性的回怼一句,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又连忙把目光落在那块鳞片上,这次果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不是普通的鳞片,甚至可以说它根本不是鳞片。
寻常鳞片,不管是蛇鳞还是鱼鳞,其内部都是有角质层所形成的花纹的,透光去看会尤为显眼,但就算是不透过光亮,也应该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纹路。
可是这块鳞片没有。
它的大小和我的拇指指甲差不多,质地和色泽也带着一种明显的、像是指甲一样的特征。
不过它的边缘非常平滑,而且能看出有一边薄、有一边厚,所以就算是指甲,也肯定是被精心打磨过的、当做艺术品或者个人收藏的指甲。
可是会有人收藏这种东西吗?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是这种爱好也太“奇”了吧?
心里想着,我再次朝陈禹含投去疑惑的目光——这东西是从她手里掉出来的,就算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该知道她给我看这个东西是什么目的。
刚才我垂低视线的动作还挺明显的,所以陈禹含这次没翻白眼,不过态度还是不太友善:“我警告你们,在这儿轻点闹,这里已经建成几十年了,虽然做过加固,但还是有很多安全隐患。”
“啊……这个放心,我们不是那胡闹的人!”
状况外的庞诚回了一句,但其实我也没怎么听懂,只好跟着点了点头,顺便借着动作掩护、朝陈禹含挤了挤眉毛表示疑惑。
“……要我说啊,这些老东西就该早点淘汰!”
陈禹含翻了个白眼回道:“现在有那么多更好用的新技术,干嘛还用以前那些老东西?如果光是‘老’也就算了,还明知道有安全隐患,这不是有病吗?”
“……”
话音落下,这次没人再搭茬了。
庞诚坐在后排、眼珠不断从我和陈禹含的身上转来扫去,像个第一次见到父母吵架的孩子。
萨米尔则是眼神躲避的望着车外,哪怕两旁只有那些深灰色的粗粝墙壁,他也还是装出一副欣赏美景的模样。
至于我的心情就复杂了。
经过这两次之后,我就算是反应再慢,也能听出陈禹含的那些话是另有所指,可问题在于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甚至不知道是哪个方面。
而且在这样一辆行进的车上,还采用这种“另有所指”的方式来传递信息,摆明了就是在防备我们之外的某一个、甚至某两个人。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觉得需要防备,但这种问题肯定是不能问出来的,否则万一真的需要防备,我捅破窗户纸、引发什么后果暂且不提,陈禹含就会当场活撕了我。
于是在心思急转了两三秒后,我还是放弃了继续询问陈禹含,直接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枚“鳞片”上。
陈禹含的“另有所指”是从这枚“鳞片”开始的,无论她想暗示我什么,都必然和这枚“鳞片”有关。
我如此想着,不动声色的将那枚鳞片捏了起来,几乎同时就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东西的质地很软。
在拿起来之前,我对它的预期判断一直是鳞片或者指甲,但同时我又知道不会是这些东西,所以我其实已经做好、它的实际质地和预期不符的心理准备了。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它的质地竟然比我预期的还要软,我甚至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能轻松的将它对折起来,就像……一块风干了六七成的瘦肉。
“你看那边!”
陈禹含突然又伸手到我眼前:“步行的话,只要从那道门进去,就能抄近路去生活区,这个格局是不是还挺熟悉的?”
“熟悉?”
我心里念着隐约加重语气的两个字,再把目光投向那枚“鳞片”的时候,居然真的产生……哦不,准确来说,是回想起了一种“熟悉”。
那是相当久远的事了。
彼时的我刚刚开始保留记忆不久,在我记忆中第二次——也可能是第三次——“入梦”的时候,曾和“梦境肖海”一起潜入“众生”进行调查。
“众生”表面上是一家医疗科技公司,实际上一直在替联合政府、做着基因改造方面的研究,我和“梦境肖海”在“众生”的停尸房里,曾见到过很多奇怪的尸体。
那些尸体都是以秦玉林的基因为蓝本、加以各种改造所产生的实验体,而它们之间有个共同的特征,就是面部都不同程度的、被一种怪异的鳞片所覆盖。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知道杨佩宁居然和“众生”有关,虽然我当时的判断和实际情况有些出入,但这并不影响我当时的震惊。
于是我当时的注意力,几乎全被杨佩宁吸引过去,幸好还有“梦境肖海”在我身边,偷偷带了几枚鳞片回去研究。
我至今都还能回想起,“梦境”中的法医老胡、在看到研究结果之后有多么的惊慌失措——不过那些在眼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梦境肖海”把剩下的鳞片拿给我看了。
当时隔着证物袋,我不太确定那几枚鳞片的手感如何,但无论从光泽、还是其本身质地的软硬,都几乎和此时我手里的鳞片一模一样。
可是这对吗?
我记得那个项目在当年就失败了,杨佩宁也是借此契机、才将秦玉林招揽进了E.c.S.o。
E.c.S.o是“坏人”、还是“装成坏人的好人”暂且不提,我现在更加在意的,是一个至少十几年前就确定失败的项目产品,为什么到了如今还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