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疑”是我一贯的毛病，我自己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但这次我真不觉得是自己疑心。
这“鳞片”出现的时间太巧了，出现的位置也太巧了，可是……
“有水吗？”
我转头向庞诚问道，实际却是用余光打量他旁边的萨米尔。
陈禹含的“另有所指”是出于防备，车上又只有我们四个人，所以她“防备”的人必然在我们中间，而在排除我们这两个“当事人”后，便只剩下了庞诚和萨米尔。
但庞诚是王强的人，这一点我和陈禹含都很清楚，而且无论他的身份和地位如何变化，他都始终是一个专业且忠心的执行者、而非决策者。
仅从逻辑来看，显然是“防备萨米尔”的概率更大，这个家伙是军医出身、掌管“招待所”的医疗事务、被刘祈拉拢、负责“地下快速运输交通网”的列车指挥……等等、等等。
这个人的职位、或者说职责太多了，而且认识越久、他展现出来的东西就越多，甚至多到让我分不清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最重要的是，即便身兼数职，他也能把每一项都至少做到及格线以上。
这是一种个人能力的体现，但其实在之前，我并没有把这当成是什么疑点。
整件事情走到如今的阶段，还能出现在我身边的，即便是身居要职的领导层，都至少要在某个方面有些特长，多一些“特长”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直到我把这个逻辑反过来看。
有能力的人才能进入联合政府，也就代表着联合政府不会埋没那些有能力的人。
萨米尔是医生、是实验项目负责人、也是运输任务的负责人，而他能兼任这么多的职位，也就说明这里没有一个是他真正的“本职”。
“你真正负责的到底是什么？”
我用余光瞟着萨米尔暗暗想道，但没有真的问出来。
一方面是我知道、萨米尔应该不会乖乖回答，另一方面是陈禹含正在“防备”萨米尔，说明她肯定掌握了一些东西。
所以我不必急于这一时，只要等我们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陈禹含自然会告诉我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庞诚也把自己身上都找了一遍，最后满脸抱歉的给了我一个“没有水”的答复——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就让我有点看不懂了。
就在我琢磨找个什么借口、能让我和陈禹含单独相处的时候，陈禹含听到我和庞诚的对话，随即将摆渡车停在一道敞开的闸门前。
“从这里也能去生活区，直行第三个路口左拐、然后右拐、右拐、再左拐就到了。”
陈禹含快速说完之后，转头看了庞诚一眼：“你先去办理登记手续，我带他们去见个人，然后就把他们送去。”
“……哦，好。”
庞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收拾好自己的装备刚下了车，陈禹含就立刻加速冲了出去。
转眼之间，摆渡车就冲出了二三十米，陈禹含快速的朝后视镜瞟了一眼，接着突然在我肩上捣了一拳：“你是不是傻？我暗示那么多次让你别信庞诚，你怎么还跟他说话？”
“……啊？”
我怔怔的看着陈禹含、又转头看了看萨米尔，突然觉得大脑有点宕机：“是我耳朵有问题吗？你刚才是说‘别信庞诚’吗？”
“对！”
陈禹含翻着白眼又给我一拳：“我说的就是别、信、庞、诚！”
“他是前011观察站站长、王强的人，而且非常忠心。”
萨米尔看着车外，好像不是在跟我们说话一样：“王强这个人很危险，虽然他的本心也是为了人类，但他太喜欢走极端了，而且……”
“你先等一下！”
我急忙抬手打断萨米尔，把刚得到的信息在脑子里来回过了几遍，终于隐约明白了一点：“所以……你话里有话的说了那么多，其实是在防备庞诚？”
“是防备王强。”
陈禹含没好气的纠正道，顿了半秒又改口道：“不过说是防备庞诚也没错，但不是防备庞诚本人，而是防备他给王强传话。”
“……”
我咂咂嘴，犹豫片刻还是用身体挡住萨米尔的视线、把捏在手里的“鳞片”露出一角：“那这个……”
陈禹含落低视线瞟了一眼：“这是‘众生’的研究项目——你还记得‘众生’吗？就是你做观察者的时候，最开始负责的那个‘梦境’。”
我本来的打算是先背着萨米尔，见陈禹含这么直接的说出来，立刻本能的有些慌乱——但让我尴尬的是，这份“慌乱”似乎没有必要。
就在我脑筋急转、琢磨怎么转移话题的时候，坐在我身后的萨米尔又开口道：“严格来说，这已经不是‘众生’在当年的项目了，只是借用了一些基础理论。”
“你连这个也知道？”
我惊呼一声，说完想起萨米尔的“身兼数职”，又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项目不是杨佩宁和秦玉林主导的吗？怎么又跟王强扯上关系了？”
“当年的项目和王强没关系，但现在的项目和他有关。”
萨米尔把目光从车外移回来，脸上是一副准备展开说说的模样，开口却又换了一个话题：“你对‘方舟计划’和‘开拓者’了解多少？”
“……应该是全都了解。”
我犹豫了一下迟疑回道：“至少威廉·凯恩给我介绍的时候，说是全都告诉我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故意带了一点抱怨和质疑、或者可以说是“阴阳怪气”。
萨米尔显然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忍不住笑了一下才继续道：“如果是凯恩教授向你介绍，应该不会有刻意隐瞒，但会有一些他认为不重要的忽略、或是他觉得没必要告诉你的细节。”
“你似乎很了解他？”
我眯起眼睛端详着萨米尔：“所以你们防备王强的原因，就跟那些‘不重要的忽略’有关？”
“没错。”
萨米尔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了我手中的鳞片：“这个项目之所以会被重新启动，就是因为王强的提议。”
“……”
我看着萨米尔没说话，虽然他现在还没有透露太多，但我已经能预感到、局面似乎又开始变得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