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十九号车厢回来的时候,萨米尔那边的联系也有了结果。
过程和我预料的差不多。
萨米尔先是没给出任何理由、就提出要把刘祈带到生产车间,然后不出所料的遭到拒绝,而在他提出那是我的要求后,上级甚至没问为什么就同意了。
“难怪王站长那么看重你。”
庞诚故意装出一副酸溜溜的语气,似乎看出我的情绪不好、想用这种方式来转移我的注意:“一个应该被严密关押的犯人,说调就能调出来,甚至连个理由都不需要!”
“因为他们知道,你们的规则在我身上不适用。”
我在心里叹息回道,嘴上却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因为庞诚、甚至是王强和萨米尔,都是那种看起来好像级别不低、实际一直被排除在“核心”之外的人。
就像当初、杨佩宁在E.c.S.o所推行“活字印刷式管理”,这些人只掌握着少量的信息、甚至少到连“基础信息”的标准都不满足。
他们只是某个巨大计划的执行者,纵然看起来胸有成竹、游刃有余,但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或者说不完全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通过对真实目的和信息源头的控制、来尽量避免意外情况的预防措施,所以我现在感慨这些也不是想责怪谁,只是单纯的不想给他们解释罢了。
他们缺失的信息太多了,而且其中有很多都是相互勾连的,说起一个、就要像挖土豆似的带起一串。
我没那么多精力、去给他们答疑解惑,而且我也没那么多时间。
用二十分钟跑遍整趟列车、将所有的安全隐患全部排除后,我们便抵达了那个传说中的、航天器的生产车间。
我不知道这个生产车间的具体位置,也没什么兴趣去做推测,毕竟我们在这趟高铁上坐了四个多小时,理论上以招待所为圆心、半径1200公里内的环形线上都有可能。
伴着一阵轻微的、类似喷气声的轻响,列车缓缓停靠在一片从地下开辟出来的站台。
冷白的灯光从四面八方漫射过来,透出一种深夜地铁站似的清冷,不过这里的规模可比地铁站要大多了。
刚一下车,入眼就是一片巨大的、堪比大型装卸码头的站台。
但可能因为是在地下,除了那些装载用的集装箱外,还林立着许多的承重柱,导致这里的面积虽然巨大,视觉上却没有前哨基地的站内广场那样宽敞。
如今的时间已是深夜,可站台上还是有许多人在忙碌着。
各种工程车辆轰轰响着靠近列车,紧跟着是大批的工作人员,蚂蚁搬家似的开始卸货,原本和我们一起在车上的工作人员,也都纷纷下车过去帮忙。
那些原本在车上的人,之前都被萨米尔想办法弄到了物资车厢,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不过他们对我似乎没什么偶像滤镜,看到我站在旁边、也就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
这个反应说明他们都认识我,但他们应该不知道我的、“高维生命”的真实身份,否则就算他们对我没有仰慕和崇拜,也该有点少见多怪的好奇才对。
换句话说,这些人能向我打招呼,说明他们早就知道我在车上,不过应该也就只是知道“有这个人”而已。
滴滴——
突然一阵短促的车笛,我回过神循声望去,就看到一辆半开放式的八座摆渡车,如游鱼一般灵活的穿过人群后、稳稳停在了我的身边。
“陈禹含?”
我看着开车的司机眉头一跳,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而且她今天的装扮和往常很不一样。
就像她的刺猬性格一样,平时无论穿常服还是制服,她都不会选择标准、规范的穿法,敞着怀、玩袖子、把上衣外套系在腰上……总之就是怎么舒服怎么穿。
可是她今天没有这样做。
类似作战服的黑色工装整齐穿戴,不仅领口袖口都紧紧扎着,甚至连鞋带的左右长短都一模一样。
这种近乎绝对精确的细节,和她平时那副随意、甚至可以说是肆意的模样一比,此刻眼前的陈禹含,简直就像是换了个……
“变态!”
陈禹含突然翻了个白眼,那种发自内心的嫌弃表情,让我忽然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以前不是‘臭流氓’吗?怎么又成‘变态’了?”
我没在意陈禹含的嫌弃,视线扫向她驾驶的摆渡车:“你不会是来接我的吧?”
陈禹含又翻了个白眼:“可以不是。”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怔了一下苦笑摇头,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我想问的是,你是来接我的?还是来接刘祈的?”
陈禹含闻言也怔了一下,探头探脑的朝我身后看去:“你说那个女儿奴?她也来了?”
“她不知道刘祈会来。”
我在心中做出判断,转头看向萨米尔还没说完,他就附到我耳边小声解释:“刘祈现在的身份是罪犯,而且就算他即刻出发,也要四个小时才能到。”
“这样啊?我都忘记他还在招待所了。”
我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随后便直接坐上了副驾驶。
陈禹含满脸嫌弃的往旁边躲了躲,但也没有让我换个位置,等萨米尔和庞诚上车之后,便猛地一打方向盘朝来路开去。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在见到这片巨大站台时的震撼,还是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所谓的“生产车间”,实际上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基地,我之前看到的那片站台只是其中一部分、而且还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这里以前是一座末日掩体。”
陈禹含像个称职的导游一样、边开车边介绍道:“建设初期是为了应对世界级的核战争,能容纳两万人在这里生活,后来经过改建和扩张,如今已经能容纳五万人了。”
说到这里,陈禹含还伸出五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几下,看起来就像是在炫耀什么。
但只有我注意到,在陈禹含把手伸过来、张开五指的时候,有片鱼鳞一样的东西,悄悄掉在了我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