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此事她暂且不需要插手,这事我亲自和国公爷说!”
“是,夫人!”
“还有,你跟着刘嬷嬷,去把你主子这些时日的病症都记下来,不要漏掉一处!”
“春香”跟着刘嬷嬷进了怡和苑,还没走远,便听到裴夫人在交代其他丫鬟。
“去,找人通知蒋御医,就说有人接触到寒食散出现了病症!”
再之后,一行人身影越来越远,显然是去找裴国公了。
——
配合刘嬷嬷写下过量服用寒食散的病症之后,“春香”便借口要提早给主子送药离开了。
出了怡和苑,她便回了趟琼月阁。
毗邻琼月阁主院的一处屋子,是何姨娘的新住处。
她此时正担忧地坐在房中,神色焦灼。
昨晚被人昏昏沉沉救出来时,她才发觉自己离了地窖,怕被姜夫人发现,她挣扎着要爬回地窖。
突然间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她的女儿,月舒的声音。
夜色沉沉,母女俩不便多说,再三确认她这么离开不会影响到女儿,她便稀里糊涂地跟着女儿离开了冷苑。
在狭小的下人房中睡了半晚,天色还未亮起来,她又被女儿捞起,准备前往国公府。
直到现在安生落地,她还是有些不安。
因为知道女儿那边的情况,所以她完全不敢闭眼,害怕自己一闭眼,对方就会出什么事。
姜月舒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还用着春香的脸,何姨娘便立马围了上来,试探道,“月舒?”
“姨娘。”
姜月舒用自己的声音回了一句,何姨娘这才安心,拉着女儿坐下。
“你的脸?还有这里,我们为什么在国公府?”
何姨娘早早就被姜夫人控制起来,也不知道姜夫人搞出来的替嫁这一招,这会儿只觉得懵懵的。
姜月舒看着何姨娘身上新换过的柔软料子,以及刚刚梳洗过的面容,倒是很满意周嬷嬷的妥帖。
“说来话长。姨娘,侍郎府的何姨娘和二小姐早在两年前便在外出上香的途中遭遇劫匪,不幸身亡了。如今,你面前的人……是侍郎府的大小姐姜月瑶……”
“你……月舒,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还活着吗?”
何姨娘睁着眼睛,完全听不懂女儿的话。
她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怎么可能认不出声音来。
这就是月舒啊,哪是什么姜月瑶?
姜月舒按住神色有些激动的何姨娘,轻声细语开始解释。
“姨娘,这是姜夫人为我们安排的结局,我如今便是姜月瑶,代她嫁给了裴国公府的大公子,裴显。”
何姨娘隐约明白了什么,回想起一路走来琼月阁内丫鬟的打扮,以及刚入国公府时大门上的两盏白灯笼,她眼中隐隐含着泪水。
“你夫君……他可好?”
姜月舒点点头,露出一抹笑。
“还算不错。待会儿女儿还要去香寂寺为他抄写佛经祈福。”
听着这话,何姨娘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她呜呜咽咽地抱住姜月舒,嗓音哽咽。
事到如今,她怎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裴显刚去没多久,她女儿则成了未亡人。
想到这两年来姜夫人在她面前说的点点滴滴,她痛恨自己如此愚钝,竟然未曾发现女儿被人如此对待。
姜月瑶是个什么性子,她怎么会不知道?
若国公府大公子这门婚事是个好的,她怎么可能愿意让出来?
“都怪姨娘,她怎能、怎能如此对你?”
她女儿还那么年轻,就没了夫君,后半辈子孤寡一人,她怎么能放心啊?
“姨娘莫哭。”
姜月舒取出帕子,替何姨娘抹了抹眼泪,然后开始安慰她。
“虽说这门亲事是他们让我代替姜月瑶嫁进来的,夫君虽身上有疾,但待我极好。临终前,还瞒着他们,将私库都给了我。”
何姨娘这才抬头,仔细打量着姜月舒的身形,见她并不过分纤弱,才放下心来。
“你莫不是为了让我安心,才骗我的?”
姜月舒摇摇头,“女儿那好爹爹倒是身体康健,模样周正,可难道是什么值得托付之人吗?”
何姨娘哑语,这才点头。
“确实不是。”
姨娘何姨娘原先只是一农家女,因为家乡遭遇洪水冲击,逃难至京城。
姜长淮见她美貌,便趁机提出纳妾一事,照顾她一生安稳。
何姨娘却不愿意。
她是家中独女,一向受宠,小时候还去县城里学堂上过课。
见到过肥胖如猪的县令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她邻居家姐姐便是那县令五十八房小妾,原本风风光光成为了县城人。
结果不过三月,便被扔回来一具尸体。
县府的下人扬言邻居姐姐打碎了夫人房中的花瓶,县令爷心疼不已,下令惩罚,结果一下子人就没了。
有这样的警示在前,何姨娘怎会愿意嫁人做妾?
可姜长淮却阴险狡诈地扮作失忆书生,被何姨娘所救,甚至还在醉酒汉子误闯屋门时挺身而出。
就此,何姨娘慢慢动了心。
在得知姜长淮愿意娶她为妻时,便高高兴兴跟着姜长淮回了府,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正房夫人。
她就这么成为了姜长淮一房小妾。
从那之后,何姨娘便被困在了侍郎府的这一四方之地。
担心完女儿的终身大事后,何姨娘又开始担心起来身份揭露的事。
“那我现在从冷苑逃了,他们要是知道,会不会拿此事威胁你?可不能让国公府的人知道你们两人替嫁之事。”
“要不……要不你再把我送回去?”
看着何姨娘着急地在房内走来走去,姜月舒及时拉住了她,“不用担心。姜月瑶一心想要嫁给国公府二公子裴衍,当初一气之下才接触了裴显,结果裴显上门来提亲时,她又不愿意起来,所以才让我代替她嫁进来。”
“只要她还想要嫁给裴衍,便不会说这样的话出来。”
何姨娘这才放心,她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女儿。
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
也不知女儿为何要顶着一张别人的脸。
姜月舒看到她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她在想什么,便指着脸给她解释。
“这是我从高人那学来的本事,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则说来话长。我如今不能在这里久待,只能等日后再和姨娘说。”
“我在城郊处买了一座宅子,姨娘是想跟着我留在国公府中,还是去那里住?”
她其实是想安排何姨娘住在城郊那处宅子的,毕竟国公府里规矩森严,虽说关上院子门便也做自己,但到底不是自己一言之堂。
不知道何姨娘会不会觉得拘束?
“我……月舒,你这可需要人手?要是需要人手,姨娘便留下。”
她指了指姜月舒脸上假面,“你可以给我换一张脸。”
“若是不需要,姨娘便住那座宅子。”
平心而论,她是想要和女儿住在一起的,但昨晚她匆匆被女儿救上来时还没来得及多想,可现在冷静下来看女儿这般变换容貌,想来她在国公府也处境艰难。
她希望自己能帮上忙,又不给女儿拖后腿。
而留在国公府,人多眼杂,规矩繁多。
哪怕她用了面具遮掩,就怕自己做错了事牵连到女儿,所以便只能忐忑地等着女儿安排。
她虽然话没说多少,但姜月舒看她面色,便将她心中所想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想了想,便道。
“我懂姨娘的意思。现在国公府确实不是个好去处,姨娘可先去城郊那处宅子居住,等日后女儿处境缓和,便将姨娘接过来。”
如今裴夫人即将起来,和宁萱萱打响擂台,国公府里最近应该会没什么安生日子。
“那好,那姨娘便住府外那座宅子。”
何姨娘说完话,作势便要去收拾东西。
她还记得刚才女儿才说过,她不能在国公府内久留。
确认好何姨娘的去处后,姜月舒便喊来春香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了国公府。
将何姨娘送去城郊外的宅子后,他们又赶回城内,在上京城内客流量最大的一座客栈前,接到了姜府的两个丫鬟。
就此,一行人急匆匆朝着香寂寺而去。
而在他们出了城门不久后,国公府又有一辆马车出了城门。
——
香寂寺内。
“母亲!”
哪怕姜夫人已经多次对姜月瑶耳提面命过,但她还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以为昨日自己被撞倒已是其他人试探之举,可没想到今天早晨和母亲一起去望河河畔放花灯时,依旧出了事。
他们按照往常的流程,母女俩相对而立,各自书写着自己的莲花灯。
结果刚写好莲花灯,她挽着袖子去归还笔墨时,脚步一滑,差点没栽到望河河水当中。
好在母亲及时拉住了她。
她没有掉下河,但是裙摆却已经被河水打湿,显得格外狼狈。
等她去寻找罪魁祸首时,却只看到了一滩乌黑的水渍,零零碎碎散落着的枯枝烂叶。
天寒地冻,隔了一夜,那上面的水渍早就结成了冰块。
脚一踩上去,自然很容易摔倒。
对比其他地方颜色均匀的青石板地面,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有心人故意陷害?
只不过冰块上面盖满了一些枯枝烂叶,若是不仔细查看,根本不会发现下面的黑渍冰层。
她和母亲过来望河河畔时,这边的香客已经不少,大多位置都被占据,只剩下了这么一小块地方。
也是因此,母女俩才蹲在这里书写莲花灯。
姜夫人看着这一幕,也是脸色微沉,难得没有对女儿甩脸色。
不怪她控制不住情绪,而是这背后之人太过心狠。
若是她刚刚没有及时拉住姜月瑶,那么,这么冷的天气,掉入河水中,绝对会得风寒的。
更有甚者,骨折骨裂也有可能。
她知道,因为前几日的祈愿花灯被毁一事,很多人都在心中暗自埋怨他们。
对于这些人会来试探他们莲花灯上所写内容这个事,她并不奇怪。
但这不代表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伤人性命。
“把花灯丢在这吧,既然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
姜夫人对着姜月瑶喊了一声,随后把自己的那盏花灯放入河水中,便喊了丫鬟过来搀扶住姜月瑶。
“走吧,今日若是住持不给我们一个交代,那我们便报官!”
她的声音刻意没有遮掩。
在他们周围附近放莲花灯的人群,大多都听到了这话,也都愣愣地看向了那一块冰面。
“哎,那一块真的有冰啊,大家千万不要靠近啊!”
“对呀,刚才那位姑娘差点摔倒,我都看到了,要不是她母亲及时拉住进了河水,那可不得了啊!”
“不行,我也要检查检查咱们这边有没有冰块?”
一时之间,望河河畔的人群躁动起来,都开始检查自己周围的地上有没有滑冰。
还有人在吐槽。
“要说也是啊,这么大的寺庙,怎么不找僧人将这里扫一扫呢?不然掉这么多烂叶子,怎么可能注意到下面有没有藏东西?”
“兄台啊,这样的天气,即便有僧人来扫地,不到一刻钟又会重新落满枯叶子,来这里的香客又不少,根本就不可能及时扫掉落叶的!”
“叶子扫不扫倒是没事,可是你们看那一块水渍,分明就与其他地方的不同,肯定是有人故意的!”
“哎,那水渍为什么那么黑呀?看起来就好像……好像是墨汁?
“对呀。”
有人举起手中执着的笔,看了看墨汁,又看了看那块冰面,越觉得很相似。
“确实好像是墨汁。”
有人反应过来。
“那岂不是冤枉了寺庙里的僧人?”
“毕竟也只有香客们来写祈愿花灯时才会用到笔墨,肯定是哪一个香客今天早上不小心把墨汁滴到地面上,现在天气太冷,很快就结冰了!”
“然后偏巧就被刚才那两人撞上了。”
“嗯,好像有点道理。”
“当然也不排除是有心人故意搞的。要我说,望河河畔这里的香客这么多,人来人往的,就是想查估计也查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