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卒们喜笑颜开的样子,像极了田埂上拔节的稻穗,充满了希望。
但李承乾知道,这仅仅是新政的开端,如同用火镰点燃了第一缕火苗,星星之火,能否燎原,尚待时日。
《民生司令·炕炉施行细则》如同春风般拂过华夏大地。
然而,任何新事物的推广,都伴随着泥土的芬芳和成长的烦恼。
河北某村,老妇对着那张充满童趣的手绘安装图,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暖炕炉给拼凑起来。
当第一缕热气从那土炉子里冒出来的时候,老妇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看到了寒冬里的一丝希望。
“哎呦喂,这玩意儿真能烧热?” 乡亲们围上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玩意儿。
老妇得意地擦擦眼角的泪花, “那可不!多亏了沈小六,那娃儿可耐心了,教了我好几遍!”
“婶儿,这可是大好事啊!赶紧上报县衙,让他们给您请功!” 有人提议道。
老妇却摇了摇头, “算了吧,教我的是个十岁娃,穿补丁裤,叫沈小六。功劳是人娃儿的,俺可不能昧良心。”
“寻六郎”的风潮,就这样在河北大地蔓延开来,百姓们争相寻找那位赠炉孩童,想亲眼看看这位小菩萨的模样。
长安深巷,蓝焰商会。
“殿下,如今这‘寻六郎’的风潮愈演愈烈,恐怕……” 贺兰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
李承乾轻叹一声,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缓缓说道, “现在他们找的是一个名字,将来找的就是一种规矩。” 他拿起一枚旧炭笔,在册页上写下, “授火者无名,燃火者万众。”
写完,他搁下笔,揉了揉眉心,忽然抬起头,对着贺兰楚问道, “对了,最近南方‘自由炭市’的情况如何?”
贺兰楚脸色微变,吞吞吐吐, “殿下,这‘自由炭市’一开,南方有些地方就开始……”
李承乾摆了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头,起身走向屋外,留下贺兰楚独自站在原地,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子,砰砰乱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正如贺兰楚预感的那样,“自由炭市”在给百姓带来温暖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南方,岭南。
阿侬,这位来自珠崖的俚人联络员,正穿梭于山林之间。
她原本是想看看暖炕炉在南方的推广情况,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如今却变得光秃秃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尘味。
许多炭窑日夜不停地运作,将一棵棵参天大树变成黑色的木炭。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侬心中焦急万分
当她来到一个村寨时,看到的情景更是让她怒火中烧。
为了赶工期,村民们竟然砍伐百年樟树烧炭,连幼童也被迫昼夜添火。
“住手!你们不能再砍树了!” 阿侬怒喝道,想要制止村民的行为。
然而,她却被一群族老围住了。
“阿侬,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们烧炭,难道要让村里的老人冻死吗?” 一位族老怒斥道。
“可是,你们这样滥伐下去,早晚会把山林毁掉的!” 阿侬争辩道。
双方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
就在这时,一个孩童捧着一个用泥土烧制的奇怪物件走了过来。
“阿侬姐姐,这是沈六郎哥哥送的‘风嘴’,他说可以用秸秆混合压炭,这样就能减少木炭的使用了。” 孩童天真地说道。
阿侬眼前一亮,连忙接过“风嘴”,按照孩童的指示,将秸秆、稻壳、竹屑、枯藤与少量木炭混合,然后放入炉中点燃。
奇迹发生了!
炉火燃烧得很旺盛,热效竟然达到了七成,而且烟少灰轻。
“太好了!这样既能取暖,又能保护山林了!” 阿侬激动地说道。
她当场宣布成立“绿炭盟约”,号召十寨共守“一炉三柴”制——木炭仅占三成,余为稻壳、竹屑、枯藤。
与此同时,薛仁贵正率领着一支队伍,押运一批新型排烟管南下。
“将军,前方洪州连降暴雨,道路泥泞,恐怕难以通行。” 一名士兵禀报道。
薛仁贵眉头一皱, “绕路的话,要多走三天,会耽误工期的。”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看到路边一个村落里,村民们正用破陶罐代替烟囱,浓烟倒灌屋内,呛得婴儿咳喘不止。
薛仁贵心中一动, “传令下去,就地停驻三日!”
“将军,我们不是要赶时间吗?” 士兵不解地问道。
薛仁贵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带领部下,帮村民改建排烟道,并传授“斜口避风法”。
经过三天的努力,村里的烟囱焕然一新,浓烟不再倒灌,婴儿的咳喘声也渐渐平息了。
完工那天晚上,全村老少设宴酬谢薛仁贵。
一位老妪颤巍巍地走到薛仁贵面前,问道, “将军也懂这些细事?”
薛仁贵指着臂上的一道旧疤,缓缓说道, “我在辽东雪夜里,靠一口漏烟的灶活下来的。”
当“绿炭盟约”在南方悄然兴起的时候,韦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些泥腿子,竟然想动摇我们蓝焰商会的定价权!” 韦绶勃然大怒,她原本想派人去打压这些“不听话”的家伙。
然而,当她查阅账目时,却发现使用混合炭的地区,百姓的投诉率下降了六成,暖炕炉的维修成本也锐减。
“这……这怎么可能?” 韦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沉吟再三,召来贺兰楚商议。
“贺兰楚,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韦绶问道。
贺兰楚想了想,说道, “殿下曾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根本,不如我们顺势而为,反向扶持这些环保炭。”
韦绶眼前一亮,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溢价收购这些环保炭,并在包装上印上‘童团监制’的标记,这样既能提高环保炭的销量,又能提升‘沈六郎’的声誉。” 贺兰楚说道。
韦绶点了点头,拿起笔,在批文上写道: “与其让人恨我们卡脖子,不如让他们念我们给活路。”
与此同时,李承乾正在巡视江南河道。
他站在船头,看着沿岸林立的炭窑,黑烟滚滚,心中充满了忧虑。
“这样下去,江南的山林迟早要被毁掉的。” 他叹了口气说道。
就在这时,他看到岸边柳树下,坐着一位老僧。
老僧面前摆着一个小炉子,炉子上煮着茶,锅底燃着一小撮灰白色的颗粒。
李承乾好奇地走上前去,问道, “大师,您煮茶用的是什么燃料?”
老僧微微一笑,答道, “此乃蔗渣压炭,海南俚人所创。”
李承乾捻起一粒细观,若有所思。
回到京城后,李承乾立刻召来工部尚书。
“朕要推行‘禁山令’与‘代燃料奖补’并行!” 李承乾说道, “凡三年不伐林村社,可获双倍炭配额及童团技术支持。”
诏书末尾,李承乾特意加上一句: “火可燎原,亦能焚山;制火者,先制心。”
数月后,李承乾深夜手书一封密信,信中寥寥数语,却字字千钧,封好后,他交给潜伏在暗处的黑衣人,黑衣人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李承乾望着窗外,喃喃自语:“不知道这步棋,是对是错……”
数月后,浙东绍兴府,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首座“无木炭坊”终于落成,告别了烧树的原始方式,全线采用农林废料压制成型。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直接关系到关键绩效指标考核!
为了保证质量,少年团那边更是直接派驻了两名年仅十二岁的技术指导员,别看人小,那可是正儿八经经过“蓝翔……划掉,是东宫技校”培训过的专业人才!
验收当日,老天爷也给面子,一扫连日阴霾,天空放晴,阳光透过崭新的琉璃排烟窗,在白墙上投下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工匠们看着这七彩祥瑞,不禁啧啧称奇,有那迷信的,更是直接跪地拜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灶神爷都笑咧了,这是太子殿下带来的福气啊!”
而远在长安的李承乾,正襟危坐,翻看着最新一期的《民生志》。
当他看到上面记载着:“绿炭占比已达两成,童导足迹遍及一百三十七县”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轻轻合上书卷,将夹在其中的一页甘蔗渣标本,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那只古朴的“民铸”铁柜之中,与一块锈迹斑斑的旧铭牌并列排放。
“殿下,工部那边送来今年的预算……” 贺兰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却被李承乾抬手制止。
“让他们先等等,” 李承乾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铁柜之上,轻声说道, “有些事情,比银子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