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5日,夜。
北京暴雨橙色预警,狂风卷着雨鞭,抽在落地窗上噼啪作响。德云社封箱演出的加场,被迫从露天剧场改到三里屯旗舰剧场——这座可容纳八百人的老建筑,今晚座无虚席,过道上都站满了人。
舞台中央,只留一束顶光,冷白如刀。郭麒麟穿玄色长衫,襟口绣暗红云纹,像夜色里潜伏的火焰。他左手缠着雪白绷带,隐隐渗出血迹,却固执地握着折扇——扇骨上刻着四个字:山河无恙。
侧幕条后,谢莜莜倚在黑暗里,指间攥着对讲机,耳机里导演倒计时:\"十、九、八……\"
今晚的演出,是德云社与经侦支队联合举办的\"真相公益场\"——所有票房收入,将捐给十年前广德楼事故遇难者家属。而更隐秘的理由:于谦与郭麒麟设局,引林岚背后的人现身。
——目标,是盛临真正的掌舵人:林羡的伯父,林峻生。
开场锣响,郭麒麟折扇\"啪\"地展开,声音清亮:
\"诸位,今儿不说相声,说一段评书——《雷雨夜》。\"
观众哗然,随即爆发掌声。冷光下,少年眉眼锋利,声音却温润,像一把刚出鞘的剑,裹了绸缎:
\"话说十年前,广德楼,雷雨夜。安全绳断,灯架砸落,一死一伤。官方定案:意外;可民间传闻——是鬼索命。\"
他微微侧身,目光穿过观众席,落在最后一排的黑色人影——林峻生,七旬老者,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杖顶端镶着一枚暗红玛瑙,像凝固的血。
郭麒麟声音一转,折扇指向舞台大屏:
\"今日,请诸位看一段'鬼'留下的证据。\"
大屏亮起——黑白监控画面,2013年5月19日,23:47。林岚割绳的侧脸被放大,刀口交叉,冷光森森。观众席爆发惊呼,手机成片举起。
林峻生脸色微变,手杖轻点地面,身旁保镖会意,起身往控制台走——却被便衣刑警拦下。陈放穿灰t恤,亮出证件:
\"警察。老先生,去哪儿?\"
老者抬眼,声音低沉:\"洗手间,也管?\"
\"当然管。\"陈放微笑,\"里面刚装了信号屏蔽器,怕您迷路。\"
侧幕条后,谢莜莜耳机里传来陈放低语:\"目标已锁定,可以收网。\"她却没动,目光落在舞台边缘——那里,一盏备用追光忽然亮起,光束里走出一个人:谢怀瑾。
男人穿深灰西装,没打领带,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旧疤——那是昨夜羁押期间,被同仓犯人用磨尖牙刷划的。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步一步,走到光斑中央,面向观众,也面向林峻生。
\"诸位,我是谢怀瑾。\"声音通过麦,传遍剧场,\"十年前,我在调查报告上签过字——今天,我来撕了它。\"
观众席再次哗然。大屏画面切换,出现一份全新证据——银行流水:2013年5月20日,盛临海外账户向\"老郑意外保险\"汇入三百万;同日,另一笔五百万,汇入谢怀瑾个人账户。
\"我收了钱,也签了字。\"谢怀瑾声音平静,\"今天,我把钱全数捐出——给遇难者家属。\"
他抬手,按下遥控器,大屏跳出实时转账页面——金额:.00;收款方:广德楼事故家属联合基金。
转账成功,全场寂静三秒,随即爆发雷鸣般掌声。谢怀瑾却转身,看向最后一排,声音陡然锋利:
\"林峻生,你——还不认罪?\"
灯光\"啪\"地打向最后一排——
林峻生端坐不动,手杖却轻轻一转,\"咔哒\"一声,暗红玛瑙弹开,露出微型U盘插口。他抬手,把U盘拔出来,随手扔给保镖,声音苍老却带着笑:
\"年轻人,把戏不错。\"
\"可惜——\"他抬眼,目光穿过光束,落在谢莜莜脸上,\"真相,也有保质期。\"
话音未落,剧场顶棚忽然\"刺啦\"一声——所有大屏同时雪花,信号被干扰。陈放耳机里传来技术科急促汇报:
\"有人启动无线屏蔽!频段全覆盖!\"
紧接着,观众席后排传来尖叫——
\"火!起火啦!\"
侧幕条后,刺鼻的焦糊味迅速弥漫。舞台上方,一处旧线路因暴雨渗水,短路起火,火星四溅,直追光桁架!
谢莜莜猛地抬头——桁架上,那盏备用追光灯摇摇欲坠,而郭麒麟,正站在正下方!
\"麒麟——闪开!\"
谢莜莜声音撕裂,整个人冲出去。郭麒麟抬头,看见燃烧的灯架直坠而下,却半步没动——他右手还握着折扇,左手却抬起来,准确无误地,把冲过来的女孩护进怀里。
\"砰!\"
灯架砸在舞台边缘,碎玻璃与铁片四溅。观众席爆发惊恐尖叫,人群潮水般往出口涌。陈放拔枪,高喊:\"警察!不许动!\"
混乱里,林峻生被保镖簇拥,转身往紧急通道走。谢怀瑾却先一步,挡在通道口——
\"林董,去哪儿?\"
他抬手,从西装内袋摸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
【林峻生:绳子断,死的是谢婉清,计划照旧。】
苍老的声音,通过剧场广播,传遍每一个角落。
林峻生脸色终于变了,手杖\"当啷\"落地。保镖想动手,被便衣刑警瞬间制服。
火舌顺着幕布蔓延,舞台一片狼藉。郭麒麟半跪在地,用后背挡住坠落的碎灯,双臂死死护着谢莜莜。碎玻璃划破他长衫,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女孩脸上,滚烫。
\"你傻吗!\"谢莜莜声音哽咽,伸手去捂他伤口,\"为什么不躲!\"
男人却笑,额前冷汗顺着睫毛往下滴:
\"我若躲了,你怎么办?\"
他抬手,指腹擦过她眼尾,声音低哑,却带着满足:
\"十年前,我没能护住你妈妈;十年后,我得护住你。\"
谢莜莜眼泪瞬间决堤,却来不及再说——头顶,又一截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郭麒麟猛地翻身,把女孩压在身下,用背脊生生扛住下坠的铁架!
\"唔——\"
他闷哼一声,唇角渗出血丝,却死死撑住,不让铁片碰到她分毫。
\"砰!\"
侧门被踹开,消防队终于冲进来。水龙带喷出的水柱,瞬间浇灭起火点。陈放带着刑警,押着林峻生往外走——老者经过舞台时,忽然回头,看向谢莜莜,声音低哑,却带着笑:
\"小姑娘,你赢了。\"
\"可惜——真相,救不了死人。\"
谢莜莜抬头,泪痕未干,声音却字字清晰:
\"真相,救得了活人。\"
她伸手,握住郭麒麟血流不止的手,十指相扣,声音轻却坚定:
\"我们,就是活人。\"
凌晨三点,暴雨初歇。
剧场外,警灯红蓝闪烁,像一场盛大的谢幕。郭麒麟手臂缝了十二针,却拒绝担架,执意站着。谢莜莜陪他,两人并肩,看向被押上警车的林峻生——
老者背影佝偻,银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头皮上,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谢怀瑾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那支录音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陈放走过去,拍拍他肩:
\"谢董,辛苦了。\"
男人却摇头,声音低哑:
\"不辛苦,是赎罪。\"
他抬头,看向女儿,眼底浮起一层极淡的水光,却终究没走过去,只抬手,冲她晃了晃,像告别,又像承诺。
救护车门关闭前,郭麒麟忽然伸手,把谢莜莜拉上车,声音低哑:
\"陪我。\"
医护人员识趣地退到前排。车厢里,只剩两人并肩而坐,雨珠顺着车窗滚落,像无数细小的泪。
男人侧头,看向女孩,声音轻得像叹息:
\"谢莜莜,我疼。\"
谢莜莜伸手,轻轻抱住他腰,额头抵在他肩窝,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疼就哭,我不笑你。\"
郭麒麟却笑了,低头,唇贴在她发顶,声音低低地,像把整片夜色都揉进去:
\"不哭,你在这儿,我舍不得哭。\"
他抬手,指腹擦过她眼尾,一字一顿:
\"等案子了结,我们写个新剧本吧,名字就叫——\"
\"《雷雨夜之后》。\"
谢莜莜闭眼,唇角弯出细小的弧,声音轻得像梦:
\"好。结局我来写——\"
\"山河无恙,故人归,\"
\"我们,回家。\"
救护车驶过长安街,霓虹被雨水洗得发亮,像无数颗坠落的星。
车厢里,少年与少女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那里,一道旧疤与一道新伤,交叉成一个小小的\"十\"字,像命运画下的坐标,却也被他们亲手,改写成新的方向。
而远方,天光乍破,朝阳正升起——
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一把刚刚铸成的钥匙,\"咔哒\"一声,
打开了,真相之后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