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膘公主多虑了,一些不必要的话就不必说了。”帝厌箴打断她的话,收起手里擦拭的弯刀,并没有兴趣再多说一句废话,眼神都未在她身上停留,“互市是国事,与私情无关。
赵太子若是不答应,现在就可以走。”
叶元胡在旁冷笑,从以前在燕国时陪在帝厌箴身边,一直都是跟百里沙华那样的“有骨气的汉子”打交道,陡然遇到太子和德膘公主这种软骨头,的确也是感觉很新鲜。
叶元胡耻笑着道:“公主还是管好身边的孩子吧,真要是这么爱民,战俘都能不在乎?起了瘟疫这么大事还敢瞒起来?”
帝厌箴的指尖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随即恢复冰冷:“赵太子,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
香灰簌簌落在铜炉里,太子急得满头大汗,拉着德膘公主低声道:“怎么办?
真要答应三七分?
父皇定会扒了我的皮!”
“答应啊!”德膘公主瞪着他,“不然战俘死了,商路封了,父皇更饶不了你!”
她瞥了眼帝厌箴的方向,压低声音,“再说我刚才看辽国太子对这孩子好像有点兴趣,证明他也不是个完全没有仁心的储君,说不定以后还能再谈条件。”
太子咬了咬牙,终是妥协:“好!三七分就三七分!
但粮食只能给二十万石!”
他刚要开口,德膘公主却抢先走到帝厌箴面前,笑得娇俏:“辽国太子,我皇兄答应三七分了!
只是粮食能不能宽限些?
二十万石,再多真的拿不出来了。”她刻意往前凑了凑,脂粉香飘向帝厌箴,“若是太子肯通融,小女下次给您带赵国最上等的雨前龙井。
若是和亲,嫁妆不比这些少……”
帝厌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叶元胡道:“传孤的命令,互市按三七分,粮食二十万石,三日内送到。
若是逾期,后果自负。”他全然没理会德膘公主,径直往帐外走,经过男孩身边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辽国太子!”德膘公主还以为辽国太子为她停了一下,赶紧追上去,“您等等!小女还有话要说!”
帝厌箴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公主若是想谈和亲,不必开口。
孤对赵国公主,没兴趣。”他大步走出帐外,风沙掀起他的衣袍,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德膘公主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指尖一紧,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扇在叶元胡脸上,小小的奴才也敢讽刺自己。
叶元胡路过她身边时,嗤笑一声:“公主还是回赵国吧,我家太子要的是实力,不是献殷勤的女人。”
帐内,太子瘫坐在胡床上,看着舆图上被圈出的云溪,气得捶了一下案几:“百里沙华!别时月!还有这个小贱种!孤迟早要你们好看!”
德膘公主望着帐外的风沙,手里的团扇掉在地上,指尖冰凉。
她以为抓着了别时月的把柄,以为能讨好辽国太子,到头来却只落得一场空。
更让她挫败的是,帝厌箴自始至终,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
辽营的风沙还卷着帐外狼旗的猎猎声,东宫东宫詹事已揣着那份墨迹未干的互市盟约,踩着晨光匆匆出了驿站。
马鞍旁的鎏金匣子沉甸甸的,里面除了盟约副本,还有太子亲笔写的奏折,字里行间满是粉饰太平的虚话。
“詹事大人慢走!”小满子扶着驿站门框高喊,袖口沾着昨夜整理文书的墨渍,“殿下说务必半月之内抵京,咱莫让陛下久等!”
东宫詹事勒住缰绳回头,如墨的碎发在风里颤了颤:“太子殿下放心,奴才便是累死在驿道上,也定会把消息送到。
只是……”他目光扫过驿站西跨院紧闭的院门,轻轻叹了口气,“公主殿下还需满公公好生劝诫,莫要再生事端。”
“詹事大人放心!”赵武从院墙后走出,腰间佩刀寒光凛冽,“末将加派了三倍人手,苍蝇都飞不出去!
公主殿下那边,近来也安分不少。”
东宫詹事点点头,调转马头狠狠一鞭,马蹄扬起的沙尘里,隐约传来西跨院德膘公主的娇嗔:“皇兄骗人!
说好谈完就带我见辽太子的!”
一路晓行夜宿,东宫詹事的马车碾过十八道驿路关卡,可谓是艰辛。
待到国都城门映入眼帘时,太阳初升,他怀里的奏折边角已被汗水浸得发皱。
宫门口值守的太监见是他,连忙引着往养心殿去,嘴里不停念叨:“东宫詹事大人可算回来了!
陛下这几日天天问起赵辽互市的事呢!”
养心殿内,赵皇正对着案上的西域贡玉出神,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怎么样?
太子与辽人谈得如何?
茶叶丝绸的份额守住了吗?”
东宫詹事“噗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陛下……臣有罪!”
主子是不会有错的,有错的永远都是奴才。
“罪?”赵皇抓起玉镇纸重重一拍,“莫非太子谈崩了?
辽人要动兵?”
“是……是谈成了。”东宫詹事声音发颤,心里是知道绝对会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的了,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盟约副本,“只是……
互市份额辽七赵三,还要咱们三日内送二十万石粮食到界河……
太子殿下已经调了国库,先行送过去了……”
“什么?!”赵皇猛地站起身,龙袍下摆扫翻了案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明黄缎面,“三七分?太子是疯了吗!
当年朕与辽人定约都能守住六成,他倒好,直接送出去七成!”
“陛下息怒!”东宫詹事连连磕头,“太子殿下说辽人以战俘和封商路相逼,若是不答应……
太子殿下也是爱民如子,为了民心所向,加上云溪封地突发疫症,辽国以为咱们诚心设计,因而才闯下祸端……”
“逼?他是储君!
赵国的储君!”赵皇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着殿外嘶吼,“几十万大军养着他是干什么的?
怕辽人?孤看他是怕丢了储君之位,连祖宗基业都敢卖!
反了!真是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