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他人对她流露出震惊或是思量的神情,目光显得并非那般在意。
至少。
目光在掠过房间中其他人时是这样的。
但在看到林乐知跟别人一样也露出不小的震惊之色,她俨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震惊委屈,一副置气,又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同时,她看向林乐知的目光流露出了一抹不确切,似是对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姜怜安产生了怀疑。
她紧盯着林乐知,眼眸逐渐凝紧,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看出了小姑娘神情中展露出来的难过之色,林乐知也显得有些无措和慌乱。
“你先…”
本欲想说些安慰的话语,让这个小姑娘先冷静下来,但是话还没说完,这小姑娘便突然抓起了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衣袖掀了起来。
似是考虑到自己手腕处有伤,所以即便着急确认,在去抓自己手腕的时候,还是有意的收小了力气,动作尽可能轻缓。
昏暗的灯光下,看到手臂上随岁月色泽变淡,但又无法消失,如烟云一样的疤痕。
小姑娘凌厉又带着几分动摇的目光,仿佛因这道疤痕得到了安慰,眼神随之稍显缓和。
她目光灼灼,言之凿凿道:“你手臂上有烟云纹疤痕,你就是我大师兄姜怜安,我没有认错!”
随即,她的眼中又蒙上了一层水雾,担忧的目光满是急切道:“大师兄,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不认得我了。”
抛开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不是池如夏先不提。
即便不是,但看着她望着自己如此迫切又难过的目光,林乐知的心中也没有那般平静和坦然,心中五味杂陈的。
这郑重又带有期许的目光是望向姜怜安的。
他没法解释皮下换人的事实,他根本就不是姜怜安,无法回应她的期许。
除了心虚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和安慰以外,心底还隐约涌动出一丝小小的羡慕。
正如萧以祸看着自己喊出南荣忆时,他所期待和看向的人,无论真假,以及真正想试探之人,也不会是自己。
林乐知看待自己的目光,自己跟抢占了别人身子盗取他人劳动成果的小偷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随着来这里的日子越来越久。
甚至他还想过,如果能偷取一点原主的记忆就好了。
不是要完全替代他,而是能凭借一点点记忆装作自己是他,多少能回应一下他人望向自己时的期待。
林乐知的目光微微带有躲闪,不太敢正视这样灼烈的目光。
他笑了笑,将小姑娘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轻柔的拿了开来,带有安慰的语气说道:“池姑娘,我确实是姜怜安没错,但我是否是你大师兄一事,还有待商榷,我们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听言。
小姑娘的目光明显不赞同,觉得不可理喻,觉得这有什么好商榷的,但在盯着林乐知看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点头,听从林乐知所言。
是以,众人暂且放下僵持的局面到桌边坐了下来。
“池姑娘,天地阁在江湖上的名号,人人称颂,无人不知无人徐晓,所以天地阁之事,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听闻。据我所知,天地阁的大师兄,不该是洛止风吗?”
听到林乐知这么说,小姑娘的表情明显像是受到了更大的打击,眼中全然难以置信和动摇。
因为眼前之人,在说出这些话时,是认真的,全然不像是在演戏,且对自己还抱有试探、敌对之意。
不同于小姑娘,柳云赫在听到林乐知这么说后,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一般,语气稍显硬气,拿势道:“对啊,洛止风名声在外,传扬于江湖。这江湖人人都知道他才是天地阁池非白座下的首席大弟子。你说姜怜安是你大师兄,这不明摆着扒瞎话嘛!”
“我没说瞎话,他真的是我大师兄,我…”
她刚准备出言回怼,但在看了一眼林乐知后也随之冷静了下来。她刚才在看到屋中全是陌生人,且再度见到姜怜安后,又发现他不认识自己后,确实是有些激动了。
虽然她不知道在姜怜安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也明白自己的境况了,她得先证明自己确实是池如夏才行。
仅凭一张山岳令,证明不了什么。
起码在这伙人面前行不通。
她在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后,开口解释道:“洛止风确实是我们天地阁的大弟子没错,但只是在外界看来是那样。我们天地阁的内门弟子,都知道姜怜安才是我们真正的大师兄。姜师兄比洛师兄入门还要早,在我出生前,便被我爹收为内传弟子了。洛师兄虽然比姜师兄年长,但他入门要晚,在我三岁那年才拜入我爹门下。只不过,大师兄从小身子便不好,根骨不善习武,极少外出,所以我爹爹也只教了他探案之术。”
说完,她顿了顿,目光带有心疼和惋惜道:“久而久之,外界便都认为洛止风是我们天地阁的大弟子。这么认为的人多了,也难以说清。不管外界是怎么认为的,我们门内从来都是称呼姜师兄为大师兄的。可是……”
说着,她的目光沉了下来,不知道要不要说。
林乐知笑着,目光温柔道:“要是不便说,不必勉强自己。”
“不是不方便,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姜师兄一直以来待人温和有礼,对师傅师娘敬重有加,对幼辈关爱备至。但是一年半以前,姜师兄突然在祠堂与我爹爹起了争执,从那天之后他便离开天地阁,不知去向。我们找遍了整个绍天城,都没找到姜师兄的踪迹。直到江湖上传来姜诡探的名号,又以青烟和手臂内侧的烟云纹为证,我们才敢确信姜诡探就是我们出走的大师兄。”
听及小姑娘的讲述,林乐知目光流露出细微思索之色。
她说姜怜安是在一年半以前离开天地阁的,这倒是与孙婉儿姑娘所说,姜怜安出现在临南府出现的时间对得上。
“从那之后,我们天地阁的内门弟子,只要领命外出行事,见有青烟升起,便会确保不耽误要事下,赶过去看看,希望可以遇到大师兄,劝说他重回天地阁。”
说话间,她本就因无措而交叠在一块的双手,收得更紧了,目光中流露出盼望又带有落寞道:“爹爹虽然很生气,一度怒言,‘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但是在姜师兄走了之后,虽然他不说,但也从不过问或阻止我们外出寻找大师兄。我们看得出,他也很担心姜师兄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