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实验中学，当下正值寒假，学校内外理应在静谧中被白雪覆盖，绝不该像此刻这般，为自家孩子送行的家长擦肩摩踵，把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孩啊，北边不比咱这儿，冷！到了地儿记得给自己添衣服，包里有你爸从省里捎来的零食，别忘了吃啊！”
“还有……这是三千块钱，娘一辈子没出过省，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给你买点啥，又总觉得缺点什么，听说北边的网已经用不了了，所以这钱你一定拿好，到那了需要什么，千万别舍不得，知道吗。”
“哦，对了，这是娘刚才路过超市顺手买的，记得你从小爱吃，正好路上吃着解闷。”
“妈，我们这又不是去郊游……”
李长轩捏着怀里的旺旺大礼包，脸微红，左右看了看，赶忙稀里哗啦的塞进包里，稍有幽怨：“再说我都多大了呀妈，怎么还给我买这种零食。”
“嗐……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这个吗，为了吃这个还在地上打滚呢，路上吃着玩解闷吧，你同学要是找你要就给人家，别那么小气。”
“……妈，我们真不是去郊游。”
李长轩语气闷闷，有口难言：“我们其实是去……”
“准备出发了，大家都上车！”
身后传来了司机的喊声，李长轩看着母亲担忧中含着欣慰的眼睛，终究还是没勇气把实情说出口。
“你不用说，娘都知道。”
正要转身，李长轩又被粗糙的双手拽住，“娃儿你从小就调皮捣蛋，现在去参军，也算是个好出路了，你放心，家里支持你的决定，我和你爸等你回来。”
明明只是出去上学，弄的却像是生离死别，李长轩心里很不好受。他觉得再说煽情的话实在有些尴尬，尤其旁边还有同学看着，于是点了点头，就转身上了车。
开往北方的大巴车嗡嗡启动，这是一趟要跨越半个中国的旅程。
这些来自中原的少年，会在抵达最近的市后转乘高铁，直达省会，然后换乘军用飞机，随机奔向东北的任意省会。
对于从六岁起就在教室里闷头苦学的李长轩而言，这是一趟极富魅力的神奇体验。
在这短短一周时间，他达成了很多个人生第一次——第一次坐大巴离开县城，第一次孤身一人去其他城市，第一次自己住酒店，第一次坐高铁，第一次坐飞机……还是军用飞机！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一个两个月前才刚刚成年的男孩来说，陌生带来的兴奋感无时无刻不在刺激他那稚嫩的神经。
唯一让李长轩小有遗憾的是，在这一周时间，他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在下雪，无论是在大巴上还是坐在高铁里，窗外的风景永远白皑皑。如果这时候是春天，那就好了，想必这一路上的风景一定格外精彩。
不过说起来，如果按照节气，现在其实就是春天。不过想来近些年的天气越来越极端，这倒也正常，况且按照老例儿，北方还有“倒春寒”的说法。更何况的更何况，他们要去的可是华夏的最北方，一路上越来越冷再正常不过。
在高铁上吃着爸爸从省里买来的进口巧克力，李长轩味同嚼蜡。一是这东西确实不怎么好吃，非常苦，偏偏包里一大半都是这种黑巧。二则是因为思绪早就飘远，回到了半个月前，那时学校还没放假，一名便衣军人突然找到自己。
“李长轩，你出来一下！”
上着数学课奋笔疾书记笔记，后门突然传来班主任的声音，李长轩顿时吓了一跳，大脑里飞速过了遍自己一上午都干了什么，双腿自动胆战心惊的走出了教室。
“教育局来人。”班主任的眼里充满警告，“之前给你们发的文件看过吧，有没有背？上面怎么写的一会你就怎么答，知道么！”
李长轩松了口气，原来是例行形式主义。在心中鄙夷一番，老老实实的点头，班主任这才是放心，打开了门。
“你就是李长轩？”
门关上了，班主任却没有跟进来。来不及疑惑，面前的高大男人便用质问的语气开口：“看你档案是本地人，今年成年没有？”
“成……年了。”李长轩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有些发蒙。
“听说你想当兵？”
你从哪听说的？
李长轩当时很想把这句话问出口，事实上，即便已经坐上这趟飞往东北的航班，李长轩也没弄清楚这个问题。
当兵其实不是李长轩的梦想，最多只能谈作“想”，因为他的成绩不上不下，只有体育成绩勉强说得过去，但当体育生家里又不支持，他自己也不愿意，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当兵这一条路能够出人头地。
可这些话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李长轩只能半口是心非的点了点头。
“现在有个保你去军官学校的机会，而且不需要统招成绩。”高大男人的话再次让李长轩感觉发懵，甚至是头皮发麻，“但条件是你需要去东北上学，一共三年，上学期间算服兵役，所以期间不得离校。”
“这……”李长轩先是心动，然后犹豫，“能不能……”
“不能。”高大男人了当回答，“愿不愿意现在就给我答复，这件事属于绝密，如果你不愿意，需要与我签署一份保密协议，承诺在两年之内不与外人提起。”
李长轩的确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此刻也模糊意识到自己似乎摊上了大事，大脑自动开始疯狂联想。
突然想到什么，李长轩心里“咯噔”一下，脸色肉眼可见变得煞白，不自觉后退两步：“你……你是超科局……”
“我不是。”高大男人理了理衣衫，道，“我是军人，隶属于汉一团。”
“汉一团？！”
李长轩瞳孔骤缩，震惊、愕然、不可置信种种情绪依次在脸上划过，最后定格成了一抹苦笑：“所以……这算是收编还是逮捕？既然您能找到我，说明已经调查过，在那段时间我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我只是一个普通……”
“准确来说是征兵。”
高大男人神情变得严肃，对李长轩的后半句话视而不见：“我国是义务兵制，每个成年男性都有应征入伍的义务。”
“……那你刚才为啥还要和我说可以不愿意。”李长轩嘴比脑子快，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你还是孩子。”
李长轩没想到高大男人会回答，而且回答的如此干脆：“如果不是因为……”
话半停顿，高大男人像是失了耐心，生硬的绕回了话题：“总之，因为你还是学生，所以你有拒绝的权利，但如果你真的想当兵，那么这就是你入伍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