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你干什么!微生商!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卧室里充斥着焦急的声音,唐凤梧裤腰带都还没系上就被人整个从床上薅了起来,脚跟没站稳在地就被拉扯弄得踉跄,一截苍白的腰线大喇喇地裸露在空气中,微生商的手像铁钳般扣住他的上臂,羽绒外套便被粗暴地套在了他的身上。
赤着脚在柔软的地毯上趔趄几步,下一秒瞬间腾空而起。
唐凤梧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两手紧紧地攀住了对方的脖颈。
“你想干什么!”
微生商抄起人就这么出了家门,走廊上的灯光昏黄暧昧,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两年地下八角笼生死斗争的洗礼让微生商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倨傲,棱角更加的分明心智更加成熟,他话间几分玩味:“赫廷堡格州的那群傻子可能会被你耍的团团转,但不包括我。”
电梯轿厢里的空调开得很低,冻得唐凤梧打了个寒颤。
怀里的人腰肢纤细仿佛一折就断,但微生商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他嘴里这么脆弱,起码在骗人这方面就炉火纯青,能在赫廷堡格这种政客云集的修罗场混得风生水起,哪怕算不上满口谎言,从他嘴里出来的话十有八九依旧会经过春秋笔法进行矫饰。
“真正的心脏病患者连拥抱都要计算心跳次数,你呢?”他昨晚翻过玄关上的药,都是一些缓解改善心肌缺血,预防急性事件的药物,连利尿剂都没有,至于所谓心衰d期纯属无稽之谈。
“我看你现在装得一副油尽灯枯不是真的要死了,而是心死了。”
对上他能洞穿一切的视线,唐凤梧心头一跳,有些局促地垂下头,额头抵着微生商的肩膀:“没有……”他无力地狡辩道:“心没死,是你主观臆断,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
微生商不理会他的巧言令色,一路把他抱到了车上,俯身贴心地给他系上了安全带。
唐凤梧觉得莫名,忍俊不禁地想,微生商一个绑匪住他的房子开他的车,还企图站在道德高地审判他,这是什么道理。
但又看微生商一张驴脸绷得老紧,发现好像这件事只有自己觉得好笑。
车子开火行驶出车库,显示屏导航前往医院的路径。
微生商在这样沉重的空气中忽然开口:“至于喜欢你这件事情,我要是经过你的提醒才醒悟也不至于找了你两年。”
“唔……”唐凤梧感到会心一击,由衷地说了一句“谢谢”。
微生商的手臂线条很流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英姿潇洒,无论做什么都有很高的美观性,这一点唐凤梧很早就知道,多出来的伤疤虽让他不复往昔的精致,却是为他的气质增添了十二分的血性。
车载香薰散出雪松的气息,混杂着微生商身上的荷尔蒙,织就成一张让他甘愿沉沦的网。
他好像开始适应微生商的存在了。
到了医院,进行一系列的血常规、凝血功能等检查全面评估身体状况之后,微生商和医生沟通了各种动脉造影的细节,风险和可能的并发症。
这两天的准备时间里,唐凤梧切实地体会到了被照顾得脚不沾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
术前准备需要禁食禁水六到八个小时,微生商也滴水不进,什么东西也不吃,除了需要到他的时间外,全程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睡在他病房里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唐凤梧有些怨念:“就一个多小时的手术,怎么还要饿上半天。”
说完这话,他得到了微生商投来的幽幽视线。
唐凤梧觉得很有意思,侧躺着看向微生商好奇问道:“话说回来,你当时为什么要背叛米歇尔?分赃不均吗?而且科莱昂家族也是直到今年才彻底破产崩盘的,在此之前你又是怎么躲避他们的追杀的?”
微生商眼睛弯了弯,做足了勾引的姿态:“你很想知道?”
此前独自一人时倒没觉得怎样,现在有人陪在身边,唐凤梧才恍然发觉,平日耳根太清净是一件多么无聊透顶的事情。
他忙不迭的点头,期待之情无比迫切。
见状,微生商缓缓将沙发移到了他床边,耳后稍稍俯身,低垂着头,刻意跟他拉近了距离。此时,房间里的气氛愈发凝重,有种黑云压城,顷刻间风云变化的既视感,把即将揭露秘密的氛围烘托得十分焦灼,唐凤梧狠狠地咽下唾沫,神情中透露出几分紧张。
然而,微生商却突然话锋一转,悠悠吐出一句:“……不告诉你。”
什么鬼!
唐凤梧顿时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错愕:“你酝酿这么久憋出个这个?!”
微生商很满意他的反应,捏着他的鼻子怪声怪气地警告:“真正的心脏病患者是不会这么随便就大呼小叫的。”
“你到底说不说?”
微生商抵着太阳穴笑说:“进导管室之前也要拉我下水看个笑话是吧?”
唐凤梧反问:“怎么?你过的很惨吗?”
微生商意味深长:“这得看你怎么定义惨这个字。”
唐凤梧正想说话,医生进来了,推他去做动脉造影检查前的准备。
在医院有条不紊地进行检查过程中,微生商独自一人坐在导管室外静静等候,站在那里仿若一尊静默的雕像,浑身散发着冷峻的气息,如同行走的人形制冷剂,方圆五米之内就连蚂蚁都要憋着气才敢经过。
在医院人来人往的嘈杂环境中,安全局情报收集部部长谭伟,和安市特警队长冯奇二人从人群中走来,目光触及这么一个人时均是一愣,他们不禁面面相觑。
谭伟用眼神询问:“你确定真的找对了人?”
两人猛地躲进了走廊拐角。
“唐骄卧底联邦时的老相好!”冯奇压低了声音面色红润、眉飞色舞:“就这张脸整都整不出来还能认错了人?我这几天一直派人跟踪他俩,就这你侬我侬的相处模式没有一腿我直接倒立吃屎。”
谭伟被他的豪言壮语震慑,眼中的狐疑总算淡去了一些,但嘴上还是纠正冯奇的说法。
“都说了不是老相好是线人,你这张嘴是怎么跟下边的人胡扯的?”
“就你人品高尚?”冯奇被戳中了心事开始强词夺理:“当年这两人的桃色新闻可是满城风云,网上可都在议论,我自己没长眼睛不会判断啊?”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的时候,冯奇敏锐的目光忽然瞥见拐角的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团阴影,那道阴影轮廓逐渐清晰靠近,冯奇暗道不好。
就在谭伟还要继续发挥的时候,他猛地捂住了对方的嘴。谭伟意识到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的时候,瞬间心头一凉。
两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微生商方才站立的方向,却被一道高大身形严严实实挡住了视线。
“……”
四目相对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冯奇几乎走马灯般回忆起了新闻上播报的西西里杀人事件。
微生商首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骄骄的朋友吗?”
谭伟、冯奇:“……”
————
唐凤梧刚被推出观察室回到病房继续观察,房间里就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反正都见识过微生商那种狂风过境般蛮横霸道的行事风格,相较之下,谭伟和冯奇的探望简直堪称慈悲。
看着谭伟和冯奇略显不自在的表情,唐凤梧叹了口气,说道:“我起来不方便,你们不用客气,随便坐吧。”
谭伟看着老友如今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涩,也不禁跟着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这么久才来看你,其实并不是我的本意……”
唐凤梧也知道切尔曼没把所有东西和盘托出之前,自己跟以前认识的人都需要避险,所以并没有难为谭伟,反而调侃道:“那你今天还敢空着手来见我?”
谭伟闻言语塞,整张脸瞬间涨红,支支吾吾道:“我不是……”
“不是来见我的?”唐凤梧故意顺着他的话,眼中带着一丝促狭。
谭伟一听急了,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唐凤梧的鼻子恼羞成怒道:“你这家伙,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能不能正经点!”
唐凤梧心情颇好的坐着往后靠了靠,目光瞥向一边一直沉默的微生商,他靠着墙站立,重心全由一条腿支撑。犹豫两秒,唐凤梧笑道:“没有吧,可能是见到你挺开心的。”
他这句话一出,他便看见了微生商有些按捺不住地换了另一条腿撑地。
“我靠,你还是唐凤梧吗?”谭伟说着就要上来扒他的脸,唐凤梧脸上的笑瞬间僵硬,惊恐地躲避对方的捉弄。
“别玩了。”唐凤梧已经能感受到微生商身上的低气压,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
谭伟闻言收回了插科打诨的态度,正了正色,握拳放在嘴边咳声道:“主要还是切尔曼的问题,他死活不交代最关键的那几个商家和据点,让人头疼的很,有些人甚至都想上强硬手段了。”
唐凤梧笑了笑不置可否:“你以为他嘴硬是因为什么?都怪你们把他伺候太好了让他有恃无恐,起码拿出点对待战争犯的态度。”
他说完这话又悄悄瞟了微生商一眼,后者也仿若心有灵犀地看了过来,似乎瞬间想到了同一个画面。唐凤梧记忆里的那个血腥场面已经开始淡化,但微生商却是亲身经历,甚至是亲手操刀的。
谭伟有些挫败,三缄其口:“这倒是个问题,主要他是个外国人,审问完毕之后还需要引渡回国,不能给人带来创伤留下把柄,把他放到精神病院进修又被他给逃了,还发生了劫持游客的这件事……”
“其实你也不用自责,毕竟切尔曼在被捕之前做了这么久的海关,心理防线不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普通人去审一时半会儿当然不会得到什么结果。”唐凤梧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其实某些情况下也没有这么强。
“嘶……”谭伟看他说到这个份上了,搓了搓大腿,闪烁的目光瞟了眼旁边的微生商:“这次来,我就是为了这个。”
他话里的暗示意味太过明显,明显到唐凤梧都为之一愣:“……啊?”
谭伟看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