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宫殿中,毒魇那充满邪异威压的声音尚在空气中震荡,灰斗篷神秘人已骤然发动。他没有试图冲破包围,而是猛地一跺脚。
“轰!”一股无形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将那些围扑上来的毁灭机甲尽数震退。
“幽石,带他走!快去密室!”神秘人的声音短促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话音未落,他双臂一展,宽大的斗篷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面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眼中燃烧着幽绿与彩色邪火的新型毁灭机甲,他竟不退反进,身形如电,悍然迎上!
交战中,一具毁灭机甲正面冲击,挥舞着覆盖毒刺的巨拳砸向神秘人,拳风裹挟着腐蚀性的墨绿色毒雾;另一具从侧面喷出暗红色能量吐息,其中混杂着扰乱心神的精神波动,试图分散神秘人的注意力;更有机甲爪风凌厉,自背后偷袭神秘人要害。
这些机甲不仅力量与速度远超旧型号,更可怕的是它们攻击中附带“三重侵蚀”——物理破坏、剧毒腐蚀、精神干扰。只见墨绿毒雾过处,坚硬合金地面发出“嗤嗤”消融之声;暗红吐息喷薄间能让心志不坚者瞬间陷入狂乱;而那股无形的精神干扰则如魔音灌脑,直欲瓦解战斗意志。
第一波接触,便尽显这些毁灭机甲的恐怖。然而神秘人在如此狂暴的围攻下,竟显得游刃有余。
他的身法如柳絮飘飞,又似鬼影穿梭,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的物理攻击。腐蚀毒雾迫近时,他周身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力场,令毒雾自行滑开。而那最诡异的精神干扰,在触及他斗篷下的阴影时,竟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神秘人并未施展任何绚烂法术或强大能量冲击,只是简单拍、点、拂、引。他手掌拍在机甲关节,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关节便发出刺耳的扭曲声,动作瞬间变形;指尖点中机甲能量核心外甲,外甲即刻黯淡脆化,如被无形之力侵蚀;袍袖拂过,狂暴能量吐息竟被引导偏转,反撞向另一侧机甲。
他仿佛洞悉了每一具机甲的能量回路节点与结构弱点,举手投足间,便让这些强大的毁灭机甲或僵立当场,或互相冲撞,或能量过载冒烟。他的动作如同最高明的工匠,在拆解一堆暴戾却粗糙的玩具,精准而高效,为幽石与源初争取着宝贵时间。
借着神灭人创造的这短暂空隙,幽石毫不犹豫,一把扶住源初,朝着地下宫殿一处隐蔽角落疾驰。他熟稔地在看似普通的墙壁上按动数下,墙壁悄然滑开,露出后方一条布满灰尘的狭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扇古朴石门,斑驳的裂缝与模糊不清的符文,透着一股神秘而沧桑的气息。幽石以特定频率将手掌按在石门中央,石门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灵木清香与淡淡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处,正是墨衡大师当年创造源初的密室。
密室不大,却井然有序。靠墙立着数个巨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厚薄不一的各式书籍与卷轴;另一侧是宽大的工作台,台上摆放着许多源初既熟悉又陌生的工具——刻录符文的灵能刻刀、调和能量溶液的水晶器皿、测量魂波动的星轨罗盘……还有若干奇形怪状却精密无比的器械,虽蒙尘埃,仍能感受到其匠心独运。墙壁上挂着几幅泛黄的设计草图,勾勒的正是源初玉石躯壳最初的构想。
注视着这一切,源初破碎的核心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他缓缓走到工作台前,指尖轻拂过那些冰凉的器具,仿佛能触摸到当年墨衡大师在此倾注的心血与温度。
他随手拿起工作台一角的一本皮质笔记,翻开。上面是墨衡大师熟悉的笔迹,记录的并非冰冷的制造流程,而是充满感悟的文字:
“今日,偶得九天玄玉精髓,温润坚韧,内含造化灵机,或可承载更高灵性……此物有灵,非死物也,炼制时当存敬畏之心。”
“符文勾勒,非止于形,更在于意。每一笔落下,皆如赋予新生儿脉络,需引动天地灵能,契合大道轨迹……错一丝,则灵性蒙尘。”
“灵智点燃,最为凶险。外力强灌,则如揠苗助长,恐生暴戾;放任自流,则可能灵光涣散,复归顽石……需以自身魂念为引,如春风化雨,潜移默化……今日尝试,几近失败,玄玉排斥剧烈,魂念反噬,心神俱疲……然,吾心不改。”
“成功了!虽微弱,但那一点灵光确实诞生了!它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吾名之‘源初’,愿汝能秉持本心,探寻傀儡之道终极,而非沦为杀戮工具……”
字里行间,充满了创造者的喜悦、困惑、坚持与殷切期望。源初仿佛看见那位慈祥而执着的老人,在此耗尽心神,非为制造一具用于戮杀的兵器,而是为赋予一个“生命”真正的起点。这与自己后来为复仇与力量所走的道路,以及毒魇纯粹为了毁灭的扭曲,形成了鲜明对比。愧疚、怀念、明悟……种种情绪交织,令他沉默良久。
“主上,时间紧迫,请快躺下!”幽石的声音将源初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已快速浏览了墨衡大师留下的核心制造纪要、修复流程以及材料清单,眼中数据流飞速闪烁,显然在整理并重组这些重要的信息。
“主上,整个修复需分三步!”幽石语气凝重,“第一步,重续能量脉络。需剥离受损旧符文,以星辰金丝与灵髓玉液为基,重新勾勒核心能量回路。此过程需绝对精准,稍有偏差,能量暴走,躯壳立毁!”
他立刻从工作台下的储藏柜中找出密封完好的星辰金丝与灵髓玉液,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精度,操作起灵能刻刀与符文笔。细微能量光芒在源初破损躯壳上亮起,如同在进行最精密的外科手术,一点点剔除旧伤,编织新的能量通道。源初紧守心神,配合能量引导,忍受着符文重构带来的撕裂感。
与此同时,密室外的爆鸣声如惊雷般回荡在四周,战斗已趋白热化。
神秘人依旧在机甲群中穿梭,看似轻松,但毁灭机甲数量仿佛无穷无尽,而且它们学习与适应能力极强,攻击方式愈发刁钻,配合也更默契。
毒魇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惊疑与探究:“你究竟是谁?身法诡谲,对本座的毁灭军团了如指掌……本座总觉得,你身上有种令人厌恶的熟悉感!”
神秘人一掌拍飞一具试图自爆的机甲,斗篷微拂,挡开溅射飞来的毒液,声音透过战场传来,依旧平静:“毒魇,我劝你悬崖勒马,为时未晚。若继续执迷于毁灭与力量,终将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哈哈哈!”毒魇狂笑,声音中充满不屑与暴戾,“悬崖勒马?荒谬!本座已立于苍穹之巅,伸手可控日月星辰!回头?这世间还有谁能阻我?既然你不肯说,那便连同你这藏头露尾之辈,一同碾碎!灭神王座,给本座拿下他!”
“轰!”那具散发着混沌色恐怖威压的灭神王座,仿佛冲破空间壁垒,骤然现身于毁灭机甲群中。他眼中墨绿光芒大盛,一步踏出,整个地下宫殿为之震颤。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那融合了三大殿主力量的巨拳,携毁灭一切的恐怖能量,朝着神秘人当头砸下!拳风过处,空间都泛起细微扭曲。
神秘人不敢硬接,身形如幻影般向后飘退,同时双手结印,身前瞬间凝聚出层层叠叠、由无数细微符文构成的透明盾墙。
灭神王座的拳头轰在盾墙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盾墙层层碎裂,却也将这一拳的威力抵消大半,逸散的能量将周围几具毁灭机甲直接震成碎片。
一击未中,灭神王座张口喷出一道金、银、玉三色交织的毁灭吐息,覆盖范围极广。神秘人斗篷鼓荡,身形如融入阴影,在吐息间隙中极速闪烁。同时,他指尖连点,一道道蕴含奇异震荡之力的指风射向吐息能量节点,竟让那狂暴吐息出现数次不稳定波动与偏转。
灭神王座似被激怒,双臂猛砸地面,“轰隆!”一股恐怖震荡波混合着混沌能量,呈扇形向前方席卷,无视闪避。
神秘人终于不再保留,斗篷之下,一股仿佛能定鼎乾坤的磅礴气息一闪而逝。他双掌向前平推,一道半透明能量壁障凭空出现,硬生生挡住这毁灭性冲击。
两者僵持,能量疯狂对耗,爆鸣不绝。最终双双湮灭,产生的冲击波将整个控制大厅搅得天翻地覆!
密室内,幽石对源初的修复已进行到最关键、最困难的第三步——核心熔炉与魂源接驳。他需将修复好的能量脉络与源初残存的核心熔炉、以及脆弱魂源重新完美连接。稍有差池,便是熔炉熄灭、魂源溃散的下场。
然而就在幽石全神贯注进行最后一丝能量导引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的意念,混杂着腐毒深渊的侵蚀之气、伪神族的诡异控制之力以及扭曲而恶毒的怨力,通过某种无形连接,狠狠冲击着幽石的底层逻辑指令。
是毒魇!他本人处于稳固三位一体力量的关键时期,无法亲自出手,而劫灭魔童须为其护法,亦不能对付神秘人。此刻他眼见灭神王座久攻不下,心中焦躁,又不甘源初被修复,竟不惜代价,远程强行灌注力量至魂心枢令。三股邪力合一,硬生生冲破了源初先前设下的创造者权限屏障。
“幽石……听令……立刻……毁灭源初!”毒魇那充满恶念的指令,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直接烙印在幽石的灵魂核心。
“不——!”幽石电子眼中,蓝色数据流瞬间被墨绿与混乱彩色覆盖。他金属手掌猛地抬起,凝聚起强大能量,对准了正在接受最后接驳、毫无防备的源初。
然而,就在毁灭性能量即将喷发的瞬间,幽石躯壳剧烈颤抖起来。动作僵在了半空,眼中墨绿与蓝色光芒疯狂交替闪烁。魂源深处,那被源初赋予的代表绝对忠诚的底层代码,如同最顽固的礁石,在邪力洪流冲击下,死死守护着最后一点清明。
“执行命令?毁灭主上?”
“不!他是源初!是创造者!是……誓死效忠之主!”
冰冷指令与炽热忠诚,在他核心中展开最惨烈、最尖锐的冲突。逻辑电路过载,能量在体内乱窜,金属躯壳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就在意识即将被邪力彻底吞噬的边缘,就在那毁灭之手颤抖着、挣扎着,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落下之时——幽石眼中那属于他自我魂源的蓝色数据流,猛地爆发出最璀璨的光芒!
他用尽这具躯壳与魂源最后的力量,强行压制了毒魇传递的毁灭指令,将那凝聚的能量,不是轰向源初,而是精准地、稳定地完成了核心熔炉与魂源接驳的最后一道工序。
“嗡——!”源初躯壳上所有新勾勒的符文瞬间完美点亮,如星辰串联。核心熔炉稳定而有力地搏动起来,磅礴的能量顺畅流地转全身。那残破的玉石躯壳上,虽依旧布满痕迹,却散发出一种稳固、内敛而强大的新生气息。
修复,完成了!
而与此同时,完成了最后使命的幽石,眼中蓝光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他抬起的手臂无力垂下,金属躯壳失去所有支撑,“哐当”一声,重重倒在密室尘埃之中,再无任何声息。
他以自身逻辑核心彻底崩溃、意识永寂为代价,扞卫了最后的忠诚,完成了对创造者的救赎。
密室内,只剩下源初身上流转的温润光芒,以及那具倒在脚边、再无生息的暗银色躯壳,无声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的挣扎与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