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
他面前摊着几份急报：郑府“闹鬼”的详细口供‘混乱不堪，充满迷信色彩’、禁军初步搜查景仁宫的报告‘发现几处可疑暗格，但已被清理一空’、以及刚刚送达的，还带着焦糊味的——陆府灭门惨案的初步勘验文书。
“砰！”周雨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笔墨纸砚跳了起来。
是谁？
能在戒备森严的太师府来去自如？
能精准地将那具关键的干尸放到郑夫人房中？
还能安排人假扮鬼魂，句句诛心？
这手段，这胆识，这算无遗策的布局…绝非寻常人可比！
杨同坐在下首，面色同样凝重无比。
他也被连夜召来。
“李大人，仵作可确认了死因？”杨同的声音异常小声，与周雨的暴怒形成对比。
孟时宴刚被撤下，就由他来接替了少卿的职位，但他运气不够好，刚上任就遭遇了数起重大案件。
要是能办好…以后可以平步青云，办不好…有可能是杀头的大罪。
“确认了！”周雨指着其中一份报告，手指都在发抖，“大部分尸体在火烧前就已死亡！多为利器射杀、或重物击碎颅脑！纵火只是为了毁尸灭迹！而且…现场发现了不属于陆府的、特殊的火油残留！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冷酷无情的屠杀！”
杨同沉声道：“时间点太巧了。陆大人才刚在朝堂检举宋丞相，宋家被流放前一夜，当夜陆府就遭此横祸。这绝非巧合。陆尚书…恐怕是知道了某些关键，或者…他本身就是对方链条上可能松动的一环，必须被清除。”
“对方这是狗急跳墙了。”杨同又接着说，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份关于郑府“闹鬼”的口供记录，“郑府的‘鬼’，我们心知肚明。但陆府的这把火…这把烧得如此‘干净’、如此‘及时’的火，再结合郑太师‘恰到好处’的‘惊吓过度’…李大人，您不觉得，这更像是一出连环计吗？”
丞相府？
周雨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
“转移视线，混淆视听，甚至…栽赃嫁祸。”杨同目光锐利，“郑府闹鬼，坐实了寺庙邪祟之说，将郑贵妃的罪行往‘邪术’‘鬼怪’上引，淡化其背后通敌叛国的实质，并给郑太师制造了完美的‘无法出面’的借口。而陆府这把火…”他顿了顿，声音更冷，“表面上看是灭口，但烧得如此彻底，所有可能指向幕后真凶的直接证据都化为灰烬。同时，它制造了更大的恐慌，将京城的水彻底搅浑。更重要的是…”
他拿起那份勘验报告，指着“特殊火油”几个字：“这种火油，据我所知，并非民间常见之物。它的配方，不是寻常人能拿到的。”
“能拿到此配方，绝对是位高权重的人。”
“不错。”杨同点头，“若有人将此线索稍加引导，矛头会指向谁？还是…有能力调动如此多火油的又是哪个更高层人物？比如，某些与郑家并非完全一条心，但又在此案中可能被牵连的…其他势力？比如，一直与郑家在朝堂上分庭抗礼的某些人？这把火，烧死了陆家，也试图烧出一条将水搅得更浑、让朝廷内部互相猜忌攻讦的毒计！”
周雨倒吸一口凉气，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杨同的分析，将眼前的血案提升到了更加阴险恐怖的层面。
这不仅仅是杀人灭口，更是一场针对朝廷根基的毒辣算计！
“那我们…我们该如何应对？”周雨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双管齐下。”杨同果断道，“明面上，李大人您必须立刻进宫，将此火油线索禀明圣上！请求陛下下旨，由您亲自督办，严查能接触到火油的人与职位！态度要强硬，要摆出追查到底、不惧任何人的姿态！这是阳谋，逼对方这条线上自乱阵脚，或者…丢卒保车。”
“那暗地里呢？”周雨追问。
“暗地里…”杨同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去郑太师府。那位‘惊吓过度’的太师，此刻是唯一可能知道更多内情、却又暂时‘安全’的了。他的病，是真是假，是吓的还是装的，我们得亲自去‘探视’一番。他府上昨夜闹的‘鬼’，或许能给我们留下点别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