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跟着郑乾率先跳了出来,不满地指责道:“段小姐,你怎能说出这种话?难道你没听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找借口挽尊只会让人更加瞧不起输的那个!”
其他人也面露不渝,对着段绮怒目而视。
段秀的所作所为早已传遍全城,还以为段家只是运气不好出了个奇葩,没想到段绮也没好到哪儿去,颠倒黑白、踩一捧一玩得溜滑,根本就是从里子里已经坏掉了。
兄妹俩没一个好东西。
呸,下头女!
对段老爷子当世大儒的滤镜,在此刻碎成了渣渣。
当事人江湛倒是云淡风轻,勾唇笑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段小姐和姜二公子,还真是一路人。”
“你!”段绮俏脸微变,扬起下巴,“本小姐哪里说错了?你本来就赢得不够光彩。”
江湛拦住了想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同窗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走。”
一行人没再理睬段绮,头也不回地走了。
热闹的投壶场瞬间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了段绮,还有姜远桥。
这时段绮的丫鬟气喘吁吁地赶来,“小姐,您怎么在这里?让奴婢一顿好找!”
段绮朝姜远桥微微屈膝,“公子保重,有缘再见。”
她转身离开,秀发被风吹动,刚好滑过男人的脸颊,带起一阵酥麻。
望着那道纤细的倩影逐渐远去,即将走出自己的视野,姜远桥心中仿佛空了一大块,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这边,为他说话……
一咬牙,姜远桥鼓起勇气追了上去,最终在人工湖畔将人拦住。
“段、段姑娘留步!”姜远桥有些紧张地拱手,“方才……多谢姑娘为在下解围。”
段绮微微侧身,露出弧线美好的左脸,“公子不必客气,我只是见不得有人被刻意针对罢了。”
这话简直说到了姜远桥的心坎里。
是啊,那些家伙全都站在江湛那头,孤立他,排挤他,以为这样就能打倒他么?不可能,他姜远桥,终有一日会爬得比所有人都高,碾压他们!
这一刻,姜远桥把段绮引为了知己,看着那张芙蓉面,他壮着胆子问道:“姑娘……为何要帮我?”
段绮红着脸,低头不语。
她的丫鬟很是机灵,当即接过话头,“哎呀这位公子,你难道看不出来么?我家小姐尚未婚配,见到中意的青年才俊,自然多留意了几分……”
姜远桥瞬间瞪大眼,激动得语无伦次,“你,你是说,你家小姐她,她中意……”
“好了小翠,多嘴。”段绮含羞带嗔地白了丫鬟一眼,扭身快步走远了。
姜远桥还想追,被丫鬟拦住。
丫鬟朝四周望了望,见没人,才偷偷将一个香囊塞给他,压低声音道:“我家小姐说了,若公子当真有心,何不明日就差媒人上门,堂堂正正提亲?”
“提,提亲?”姜远桥舌头都大了,巨大的幸福袭来,他激动得浑身发抖,“段姑娘兰心蕙质,在下一见倾心,明日一定、一定去!”
得到肯定答复,丫鬟满意地追她家小姐去了。
姜远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还是没办法平息内心的狂喜。
段家!那可是清贵无比的段家!若能娶到段家嫡女,有了段老大人提携,同为当世大儒的门生,他姜远桥绝不会比江湛差!
以后,再没人敢叫他“姜老二”了!
对,提亲……
时间紧迫,他得赶紧回家,把这桩喜事告诉家里人,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地方都去借借,凑份像样的聘礼出来。
对了,还要请个能说会道的媒人。
段家可不是普通人家,绝不能敷衍了事,让人看笑话。
想到这里,姜远桥心里烫得像一团火在燃烧,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
段小姐,等我!
......
“小姐,您是没瞧见江二那样儿,高兴得就快哭了,一副不值钱的样子。”丫鬟捂着嘴直笑,“还是小姐厉害,一出手就是绝杀,把人迷得不辨东西,都快找不到北了。”
段绮却并无多少欢喜,“兄长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还说那江湛天人之姿呢,我瞧着也就一般,勉强算长得周正罢了,跟那位云起公子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惜了……”
可惜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没多久,两人就跟段二夫人汇了合。
段二夫人担心得不得了,又不好露面,只能站在原地等,来回踱步,祈求上苍保佑。
见段绮回来了,忙问:“如何?”
“放心,一切顺利。”段绮扬起志得意满的笑,“江湛已经答应,明日就登门提亲。”
段二夫人大喜,“太好了,只要江湛自己愿意,杜氏两口子断没有阻拦的道理。”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两人也懒得再跟杜若掰扯,径直出了庄子回府。
刚进门,段二爷和段秀立刻迎上前来,询问联姻之事的进展。
听完前因后果,段二爷哈哈大笑,“杜氏啊杜氏,你拦得住我们,拦得住你家小叔子的心么?”
他满意地看着段绮,“我家绮儿貌美如花,只需略施手段,便能将那小子玩弄于股掌之中,玩儿死他都行!”
只有段秀神情复杂,似乎很欢喜,又似乎很气恼,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冷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关上了门。
片刻后,房间内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将桌上的茶碗尽数扫落在地还嫌不够,段秀猛地拉开抽屉,翻出一幅画像。
画像上的人约莫十七八岁,蓝衣神颜,眼含秋水,欲语还休。
仿佛透过那张薄薄的纸,在望着某个看画的人。
段秀抚摸着画中人的脸,面容扭曲,“江湛啊江湛,本以为你冰清玉洁,不近女色,原来……你也不过是个俗人而已。”
他一咬牙,双手用力,几下就将那画像撕成了好几片。
书童后亭进来时,看到的,是满地的狼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过,走过去蹲下身子,开始收拾。
却嘶的一声,被茶碗碎片划伤了手,血滴冒了出来。
抬头去看,段秀颓然地瘫在椅上,两眼发直,丝毫没有察觉到书童受了伤。
曾经的宠爱,仿佛过眼云烟,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书童小口啜掉那血,将一切整理完毕,找了浆糊回来,仔细将画像粘贴好,放回了抽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