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亮之后,楚军开始在莒城之中大肆搜捕田法章的踪迹。
作为占领军,在这个搜捕的过程中顺便干点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的活计自然是免不了的。
最开始,莒城中的齐国子民们还只是默默地承受,只当这是楚军在齐王田地的授意下所为。
直到不知是谁透露了一个消息。
“大王已经被淖齿杀了,咱们的莒大夫也被淖齿谋害了!”
这下子,整个莒城瞬间炸锅。
这里可是齐国五都之一,对齐国的认同感和对齐王田地的忠心毋庸置疑。
当得知淖齿竟然谋害了自家大王和镇守莒城的齐国大夫后,莒城中的齐国军民立刻选择起义。
他们挥舞着兵器,直接杀入了淖齿所在的齐王临时行宫中。
说来也巧,此刻淖齿正好将大部分的楚军都派出去到城中搜捕田法章和劫掠去了,身边并没有多少守卫。
一番激战之后,淖齿被杀进来的齐国军民乱刀砍成了肉泥,死得不能再死。
很快,城中的楚军各路将领也得知了消息,立刻领兵回救。
双方在城中大杀特杀,杀了个天昏地暗。
数日后,无法承受损失的楚军终于选择撤退,留下了一座近乎废墟的莒城。
即便如此,依旧有许多莒城民众爆发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楚狗跑了!”
“莒城又是我们大齐的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年轻男子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双目中不知不觉流下眼泪。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心中默念。
“父王,您看到了吗?”
“莒城的大齐臣民帮您报仇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齐国王子田法章!
田法章一边为父王哀悼,一边回忆起几天前的那个夜晚。
刚刚送走了莒大夫的齐王田地独自坐在房间中沉思良久,随后找来了田法章,郑重开口:
“法章,你是寡人唯一还在身边的儿子了,你的其他弟兄们此刻也不知道是否还在人世。”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齐太子。”
田法章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多谢父王。”
若在平时,当上太子的田法章心中自然是无比欣喜。
可此刻的齐国这般状况……
田法章心中除了惶恐就是担忧,高兴不了一点。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客套话,田地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用布包住的小盒子。
“这是大齐玉玺,你要好好保管。”
“若今夜无事,你明日再将它还给寡人。”
“若今夜有事,你立刻离开此地,前往其他地方去寻找大齐忠臣,以图东山再起!”
田法章身体颤抖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父王,欲言又止。
大齐都这个鸟样了,还怎么东山再起呢?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接过了这个装着玉玺的小盒子。
过了没多久,无法入睡的田法章听到了不远处房间中父王的高声狂吼。
知道出事的他悄悄地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下逃离,而这两名护卫也在随后阻挡楚军追击中全部牺牲,只剩下他一人得以逃出。
为了逃避楚军的追捕,急中生智的田法章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乞丐,混迹在此刻城中随处可见的难民里。
楚军果然并未发现,甚至在接下来的搜捕里都压根没有注意。
随即而来的就是齐楚双方之间的相互厮杀,那就更没有人去关注一个平平无奇的难民了。
这才让田法章能平安支撑到现在。
哭着哭着,田法章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下一秒钟,他的肚子里不停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这几天的逃亡,他几乎没有怎么进食,此刻已经无比饥饿。
“得找个地方弄点吃的……”
田法章蹒跚地站了起来,缓缓地挪动着身体。
凭借着记忆,他来到了之前自家父王在莒城下榻的行宫,想要寻找父王的臣子们。
但这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这……”田法章呆滞片刻,无奈地转身离开,打算另寻他处。
又走了几步,田法章终于饿到极限,一阵天旋地转后,砰一声摔倒在地晕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田法章缓缓醒转。
“你醒啦!”
一名长相极为憨厚,看起来有点傻气的壮汉看着田法章,露出欣喜笑容。
“还以为你死了呢!”
田法章呃了一声,看了一眼对方手中的调羹和陶碗,从碗中所剩不多的肉羹确定应该是对方救了自己。
“多谢这位壮士,敢问此地是?”
“壮士?”壮汉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这里是太史府,是小姐看到你晕倒,让我们把你救回来的。”
“太史?”田法章心中一喜。
既然是个史家,那肯定是忠于大齐的。
于是他问明方位后,便打算去见此地的主人,太史敫。
刚走到距离书房不远处,田法章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怒吼。
“田地这个败家子,大齐的家业都被他败光了!”
“别说是楚国人杀了他,若他落在老夫手中,老夫也恨不得把这败家子千刀万剐!”
“呃……”田法章脸色变幻,愣在原地。
此时,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响起。
“爹,您未免过于偏激了。”
“咱们是史家,只需要如实记载发生的事情即可,不应有个人感情色彩。”
田法章心中暗想:
“方才那怒吼声应该就是太史敫,如今说话之人想来是让人将我救回来的太史小姐。”
此刻,房间中又传出了太史敫的声音。
“我们太史家已经记载历史多年,上一次碰到这样的蠢货还是田因齐那家伙,好在后来他改邪归正了。”
“田辟强虽然糊涂了一些,有孟子的劝导,总算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但你看看这个田地都做了什么?大齐都要灭亡了!”
“田地这混账东西不但死有余辜,他还活该断子绝孙!”
“呃……”田法章表情瞬间僵硬。
说起来,自己大概、或者、也许、应该是父王还在世的唯一子嗣了……
便在此时,太史敫的声音突然在田法章耳边响起。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田法章猛然抬头,才发现满头白发的太史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窗边,正注视着自己。
在太史敫的身后,站立着一名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