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蓝灵娥抿嘴眨眼,低头答应一声匆匆跑去了自己草屋。
“二师弟不去?”
看着风曦还悠哉站着,李长寿不解。
风曦白了一眼,没好气道:“真是搞不懂,一言不合就打算跑路。”
“二师弟,你没听过一句话,看破不说破?”
“放心吧,度仙门好歹是人教道统,洪荒之中,除非不想活了,否则不会明目张胆对度仙门出手。”
没一会儿,破天峰内几道气息向着中神州方向而去。
其中还有一道金仙之境,应该就是度仙门的掌门季无忧了。
好在酒乌救下了,但与他同行的两位同门,却在中神州魂飞魄散。
小琼峰内,风曦并未如同蓝灵娥一样急匆匆去收拾行李。
“唉,还真是风雨欲来啊,有的人怎么就不安安静静过普通而平凡的生活?”
李长寿闻言,问道:“师弟莫非知道些什么?”
“你也知道,我经常派出一些纸人分身外出寻找修炼资源。
故而总会遇到一些事,此次之事,乃是挑拨道门三教。
有这个胆子的,用屁股都能想明白……”
李长寿恍然,大骇:“是他们?”
“不然呢?此事超出我们的能力,想来那些圣人弟子不会坐视不管的。
还是努力修炼吧,对了,这是一颗本源之晶,师兄拿去吸收炼化,参悟其中道则,尽快破入金仙长生,提升实力才是重中之重!”
李长寿顿时不可思议看着风曦,“师弟你说什么?我不过是一返虚修士罢了。”
风曦白了一眼他,没好气道:“少废话了,你什么修为,还能瞒得过我不成?
要不是我帮你遮掩,你还真以为区区火德玉,能够瞒得过诸天圣人的推算?”
“那师弟什么修为?你又是什么来历?”
“和你差不多,底蕴稍微比你厚一点点。
至于我的来历,你就将我当作混沌魔神转劫归来之身吧。
你是我师兄,这是因,我也欣赏你的性格与悟性,这是果。
你呢,替我找个借口,打一下维护,我准备外出渡长生之劫。”
随即送出一块玉佩,一宫殿,一件仙衣。
“玉为天机玉,带在身上,对你有恶意之人推演不到你。
宫殿乃是时空殿,其内不同区域,时间加速不同。
两件东西,都算是难得的先天灵宝。
仙衣嘛,命名为灵娥仙衣,你找个借口送给小师妹。”
“嘶……混沌魔神转劫之身?没想到,师弟你竟隐藏这么深?
这三件宝物,太贵重了,我……”
“哈哈,收下吧,这对我来说,小玩意罢了。
至于师傅,走入浊仙之道,注定他的成就不会太高。
关于师傅,事不可为,不必强求。
而且,他的机缘,也不在这一世,下一世,我会接引他归来的,”
看着身影消失在原地的风曦,李长寿面色复杂,这不符合他的低调原则。
自己的所作所为,在这位师弟面前,竟然毫无秘密可言?
看来,自己的各种底牌,还需要继续改进啊。
最重要的是,自己明面上多了个靠山,但传说中混沌魔神,没一个好相与的,不知这位在自己身上,又有什么谋划?
只是希望,这等存在别对自己有什么谋划,否则命苦矣。
摸着手中的玉佩与宫殿,面色犹豫,接受了,可就是大因果啊。
……
风曦这一消失就是半年,再回来后,依旧是白衣儒雅,看不出一点变化。
但李长寿知道,这位魔神师弟,此时最低也是金仙长生境。
事实也正如他所猜测,外出渡过长生大劫后,风曦不仅成就了金仙长生之道,使得自己对道的理解,从初窥层次,达到了登堂入室。
而他自己的修为,也一举跨入了大罗层次,至少在如今的洪荒,算是明面上的强者了。
而且,他对道的领悟,可不是一般大罗可以比拟的。
这一世,主修五行与雷霆的他,对于五行、雷霆之道,都可以说是登堂入室。
在外人眼中,他修行短短百年,但太虚珠辅助之下,他修行的岁月,又何止百万年?
……
回归山门后,风曦巩固自己修为,再次出关时,整个度仙门烽烟四起,拼杀不断,护山大阵,被不断攻击。
风曦神识一扫百凡殿,顿时嘴角抽搐。
因为……
“你现在立刻想一件,你最钟爱的事物,可以是宠物之类的。”
有琴玄雅低喃道:“师兄送我的灵兽可以吗?”
“嗯,很好,注意自己情绪,想象它在你面前,正对你轻轻摇晃着尾巴,然后……
突然被一块山石砸到,不幸去世,头破血流,十分凄惨,你埋葬了它。”
有琴玄雅轻轻咬了下嘴唇,心底浮现出自己埋葬那只小灵兽的情形,眸中一阵自责,面色无比黯然。
但李长寿很快发现,她的情绪只是单纯悲伤,少了些‘愤怒’。
于是,李长寿又加了句:
“然后,你一时不察,这只小灵兽的尸身被人盗走。
你寻着踪迹一路查看,一路查看,缓缓向前……”
有琴玄雅下意识迈步向前,再次进入了殿内,而李长寿的嗓音如魔音入耳,影响着她的心神:
“它,被人挖出来烤了。”
有琴玄雅那双秀目之中,顿时满是悲愤。
黑暗中,李长寿立刻传声:
“对!就这般情绪,保持住!
点三炷香,跪拜之后叩头三次,说出那段话!”
有琴玄雅轻轻吸了口气,立刻迈步向前,李长寿也瞬间散掉风语咒;
仙识不敢入殿,只是远远观察。
就见,有琴玄雅这位度仙门年轻一辈首席大弟子,绕过在那呜咽的酒乌,拿起三柱紫香点燃,插在了香炉中;
随之又后退两步,跪在了蒲团上,低头磕了三个响头。
她长发有些散乱,冰蓝色长裙若莲花一般绽放,面色颇为凄然……
“道门弟子玄雅,今启本门道承之源,三教太清圣人老爷!
度仙门得度厄真人传下无为经,以此为立门之基,奉太清圣人老爷为祖师,以道门正统而居。
今,外魔算计,乱度仙道承,居心歹毒,与我度仙门毫无前因!
绝非我度仙门有招惹此魔!
望请圣人老爷明察!”
言罢,有琴玄雅再次跪伏了下去,口中开始诵读《无为经》上卷。
随着有琴玄雅诵读无为经到第二句,前方那画像,轻轻晃动了下。
一抹无法形容、难以感受、晦涩之极的道韵,自画像飘出,又消失于画像之上!
看到李长寿作妖,风曦嘴角抽搐,这家伙还真能搞事。
酒久,蓝灵娥,有琴玄雅等没少替他挡雷。
“西方教,蚊道人,呵呵,很有意思……”
今天兜率宫中的风儿,突然变得有些喧嚣……
怎么有人在自己耳旁哭哭啼啼的?
兜率宫后院角落的一棵树下,一袭蔚蓝长袍的青年道者剑眉略微皱了皱。
正打坐的他,看着心底突然出现的,那有些模糊的画面:
有个长相不错的女弟子,同样面露凄然……
青年道者苦笑了声,幽幽的一叹。
‘老师您又这样。
您不愿意出去走动,弟子也想安心修行呐。’
他们拜的,应该是老师的画像吧,自己并无画像、雕塑在洪荒流传才对。
老师的境界当真是太过玄妙,直接把因果‘滑’到了他这个弟子身上……
“不过,能惊动常年闭门不出,对凡事都不喜过问的老师,你倒是真够厉害……”
轻笑了声,这青年道者慢慢站起身来。
他掐指推算,追寻着老师给自己的指引,心底泛起了少许明悟,轻声道:
“原来是有外敌找度仙门麻烦,度仙门凭空遭灾……
我人教道承并未主动惹事,却有人想拿我人教道承下手,挑拨三教关系?
啧,这倒是不得不管管。
上次在月老殿还弄断了度仙门某个小家伙的姻缘泥人,这次去帮一下度仙门,也算是了断这段因果。”
青年道者话语未完,看似只是随意的一步迈出,身形出现在了兜率宫之外;
又漫走几步,他已到了西天门处,身影飘然而出,那些守门的天兵天将竟毫无察觉……
少顷,这青年已离了九重天阙,在高空俯瞰这波澜壮阔的洪荒大地。
“度仙门是度厄道友所传道承,倒是可带上度厄道友一起过去,让度厄道友出手。
如此,贫道所沾因果就小了许多,还有个麻烦事……
度厄道友虽只是老师的记名弟子,听老师数次讲道的时间,在贫道入门之前,贫道该称他一声师兄才对。
可咱是老师唯一亲传,他是记名,又该他称贫道一声师兄……
这该怎么称呼?”
这青年道者顿时一阵纠结,其身影飘飘渺渺,朝着西牛贺洲、北俱芦洲、中神洲三大洲的交界处——昆仑仙山,飘飞而去。
飞了一阵,昆仑山已经遥遥在望,这位玄都大法师,很快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度厄师兄,在昆仑山哪段的哪个洞府修行来着?”
玄都大法师一阵掐指推算,很快就点点头。
“还好,度仙门气数绵长,一时半会灭不了,这次的灾祸似是有所定数,不必太着急过去……
先找找度厄师兄吧,免得此事处理的不圆满,又被老师关几个元会……”
轻轻一叹,青年道者身影消失于昆仑山上,绕过玉虚宫附近,找寻着度仙门的便宜祖师爷。
……
‘区区一个度仙门,怎得这么还没解决?’
西牛贺州,西方教道场灵山附近的一处隐秘洞府中,文净道人身着浅蓝色的纱裙,斜躺在床榻上……
一旁有两名侍女跪坐着,一人为她扇着扇子,一人则是在旁端着如血的仙酿,等待‘主人’端起玉杯。
文净道人此时,正凭自己洒出去的血蚊,暗中观察度仙门的‘大’战。
她只是在单纯看戏。
现在,只要她不主动出手,就在此地呆着,除却三教圣人老爷亲自探查推算,谁都不知是她所为。
且西方教的二圣人,早已亲手为她蒙蔽了天机。
洪荒此时,尚没几个人人知她跟脚;那些血蚊就算暴露了,也只是会被当做一类神通。
文净道人心底明白的很,她是躲在暗中的一把利刃,暴露了跟脚,自己就没了大半的价值。
此刻,她必须看着度仙门的大战。
若是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比如人教突然有高手来驰援度仙门;
那她就直接掐灭那三只金仙的神魂,将他们的躯壳,当做一份给‘截教’的厚礼……
‘这般算计,可比打打杀杀有趣多了。’
文净道人嘴角露出几分妩媚醉人的微笑,一旁两个妖族婢女却只是低头,不敢乱看一眼。
文净道人开始看戏,是在五名金仙开始斗法;
而她的注意力,一直也都是被金仙、天仙层次的斗法所吸引。
真仙层次对她来说,与未成仙的炼气士也没什么差别,无趣、单调,且十分枯燥。
还是金仙斗法有点意思,尤其是那只洪荒珍稀品种——祥兽麒麟,就让文净道人很有食欲。
“竟然有人遮蔽了你的天机?怪不得,算了半路也算不出你是谁。”
谁?!
谁在说话!
文净道人身躯一颤,双手立刻掐不动宝印,浑身上下血光涌动,将那嗓音直接掐灭。
但她来不及推算发生了何事,眼前又有些恍惚,一股玄妙至极的道韵在她身周环绕;
这一瞬,文净道人突然感知到了,自己已经漫长岁月没有出现的情绪……
怕。
那种来自于元神深处,最纯粹的惧怕!
恍恍惚惚,文净道人仿佛看到了一片迷雾,但与此同时,一道水帘出现在了她身前,将她身形遮挡了起来。
她知这是大道异象显化,这水帘,就是为她遮蔽天机的圣人之术。
而这迷雾……
文净道人竟完全看不透。
水帘之外,迷雾之中,有道被水帘扭曲的轮廓,正漫步而来。
文净道人隐隐得见,这人抬着左掌,掌心似乎有两道淡淡的黑白气息,这两团气息互相追逐,无尽无止,蕴含了玄妙至理。
“啧。”
文净道人又听到了那个嗓音,对方一直带着少许笑意。
“借了老师太极图的少许威能,竟然还算不出你是谁,看来你应是圣人门下。”
隔着水帘,这道人的身形不断扭曲、晃动,但文净道人心底却是一片凉意。
她此时竟被某种道韵锁定,完全挣不脱这般幻境。
就听,这人温声说道:
“贫道玄都,太清道德天尊教下大弟子。
道友平白无故要害我人教道承,用心险恶,手段卑劣,但这次看在你背后这位圣人老爷的面皮上,贫道暂且不动你。
若你日后再来犯我人教,哪怕只是这家不起眼的度仙门……
你背后的那位师叔,不一定护得住你。”
言罢,水帘外的人影轻笑了声,与周遭迷雾一同缓缓消散。
文净道人眼前一晃,瞬间看到了自己洞府内的情形。
她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感受着自己的大道;
它们,都在止不住的乱颤……
度仙门西北方向,万里之外。
正站在云上闭目凝神的玄都,缓缓睁开双眼。
“大师兄,怎么样了?”
他身旁的老道连忙问询。
“果然是背后有人算计。
刚才发现这一缕道韵,我便循着追了上去。
但有圣人出手,为此人遮蔽了天机,我也只能靠太极图的威能,勉强吓一吓这家伙……”
云上,玄都简单解释了两句,旁边的老道顿时皱眉轻叹。
比起玄都有些随意的打扮、平和的气质;
这老道身上的道袍、道箍、道靴,以及手中抓着的拂尘,都十分讲究,反而更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然而,这位老道对玄都无比客气,说话时嘴角含笑,身体也会微微前倾。
这老道又问:“大师兄,您看,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道兄先去度仙门那边平定祸事吧!”
玄都笑道:“你再过去晚一点,说不定他们就平定了外敌,没你这个开山祖师什么事了。
待道兄安排好度仙门事宜,记得将那几个金鳌岛炼气士的尸身带上,回来此地。
咱们稍后,还要再去金鳌岛走一趟。”
尸身……
“唉,”老道心领神会,面露惭愧,“这次还要劳烦大师兄如此辛劳,当真是贫道太过大意了。”
玄都摆摆手,催促道:
“哎,小事,小事。
道兄快过去吧!
既然开了这一派,就有了因果,日后总归要多上点心才是。”
“谨遵大师兄教诲。”
这老道,也就是昆仑山度厄真人,对玄都又行了一礼;
他也不敢多耽误,立刻催起乾坤术法,身形迅速消失不见。
万里不过少顷,云升云落,度厄真人已抵达度仙门上空。
他低头看去,只见下方山门,主峰周遭流光不断,血光在各处弥漫。
真人顿时勃然大怒,他上古时搭救、安置在此地的麒麟祥兽,此刻近乎旧伤复发;
度厄真人的这些记名弟子中,好不容易出了个金仙境,能给昆仑山其他道友显摆显摆,此时这‘爱徒’竟被两人围攻,也是负了伤!
度厄真人一甩拂尘,威压度仙门;
随后轻轻吸气,运起神通【窍中二气】,鼻尖颤动,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冷哼!
下方,那来犯的三名伪金仙,在这一声‘哼’字之下,竟齐齐吐血,元神几乎被震散……
洪荒老金仙,神通自不凡!
远在万里之外,正暗中凭纸道人观察度仙门内情形,顺便清扫战局的李长寿,顿时眼前一亮。
大腿来了!
他心神一动,小琼峰内层大阵关闭,只保留丹房外围阵法是开启状态;
在山门内的天字贰号、捌号纸道人,迅速恢复成纸片人,其上的仙力化作灵气消散;
做完这些,李长寿立即收敛心神,宛若一切从未发生。
在地脉挪移阵的落点,度仙门众弟子躲藏的地穴处,山谷侧旁的缓坡……
被迷倒的五人,早已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被迷魂的鹏妖在那趴着呼呼大睡,一切就仿佛定格在了,有琴玄雅扔出毒丹后的一瞬。
有琴玄雅躺在地上,周围落满了飞剑,而灵娥趴在有琴玄雅身旁,像是摔了个狗啃泥……
没办法,李长寿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完美的还原。
灵娥脚边昏迷的‘李长寿’,缓缓没入地下,化作了一只纸人;
毫无声息的,灵娥头顶的玉簪轻轻破碎,李长寿的身形出现在灵娥身旁,将土中的纸道人迅速收起,又躺了下去,闭目装昏。
他在回想整个过程,自己有没有疏漏之处。
此战之后,若他所料不错,度仙门将会出现一堆未解之谜。
度仙门山门之战,几位不知从哪来的‘英雄豪杰’,牺牲自我、护卫人道……
此地护卫度仙门弟子一战,也有一位‘路过’的老道,直接出手灭杀了那个天仙老道,而后从容离开。
唯一的隐患,其实是万林筠长老或许猜到了些什么;
再有,那就是有琴玄雅知道的太多了些。
稍后还是要跟万林筠长老主动谈一谈,顺便对有毒师妹讲一讲人生与哲学。
李长寿现在,其实心情十分愉悦。
不是因为杀了那个天仙老道,得了一把后天灵宝层次的宝剑,以及那颗珍贵的避毒宝珠;
也不是因为自己扶住了差点倒下的度仙门,他只是尽自己能尽之力罢了。
只因度仙门背后真的有个活生生的开山祖师。
那一声炸雷一般的闷哼,不就是封神劫难中,哼哈二将用的神通吗?
度厄真人,好像还是哼将那谁的师父。
度仙门经过这般劫难,却坐实了人教道承,今后哪怕门人弟子再不争气、道行再弱,那也是实打实的人教道承。
自己的跟脚,顿时深厚了许多。
可惜,这次没能哭来那位传说中的玄都大法师,如果这位人教首徒亲自现身,效果肯定更佳。
说不得,度仙门就能从东胜神洲,搬去中神洲……
倒是,自己这次,说不定就被蚊道人惦记上了。
莫名的,李长寿心中的愉悦退了下去,又泛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怎么才能避免被西方教盯上?看来只能去请教一下那个魔神师弟了,
李长寿不免又想起了,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南海海滨某村寨。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迎敌之事,一直没查看南海那边的情形;
暗中推算,躺在那装昏迷的李长寿,面颊一阵抽搐。
自己此时的香火功德,竟然……
比两年前又翻了一倍!
什么鬼?
熊寨靠宣扬南海教敛财,还敛上劲了不成?
李长寿心底悄悄感应了下,差点就真的昏死过去。
一千六百二十一座……
还有十多座自己的神像正在兴起……
且,他隐隐感应到,因为南海神教与某个收敛功德小教起了冲突,已经开启了大规模械斗。
这是什么节奏……
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躺在那装死。
话说回来,自己的教众去好勇斗狠、打个头破血流,会不会亏损他的功德或者气运?
呃……
屁个教众!
他从现在开始,根本不认识什么南海海神!
想办法整容吧;
回山之后,再多搞几个巫族秘咒纹身吧;
自己虽然已经算是抱到了度厄真人的后脚跟,始终还是跟脚太浅薄了些。
此时也就只能指望师父早些迈入真仙境,让师父去天庭混个差事,然后忽悠师父去兜率宫中拜见太上老君,多拉点靠山。
蚊道人;
南海教;
李长寿躺在那,心底有些无力吐槽,此前一直操控纸道人的疲倦感慢慢袭来,又被他悄然化解。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这个时刻,最容易放松心神麻痹大意,也就最容易遭一些预料之外的不测。
李长寿静静观察着各处,等了半个时辰,地穴中飞出了一道道身影,急忙朝着此地赶来。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些门人弟子,三位百凡殿外务长老连忙冲去那鹏妖身周,将鹏妖直接在昏睡中斩杀。
一群弟子围在他们几人身旁,有丹鼎峰的元仙详细为五人诊断,只是说中了迷药昏过去了,并无大碍。
那破碎的瓷瓶、炸开的丹药残痕,也迅速被他们发现。
不用五人醒来之后多说,众人已经自己推测出,这里此前大概发生了什么……
李长寿、蓝灵娥、有琴玄雅这三名弟子,被一位长老用仙力托起,小心翼翼放在了一旁山林阴凉处歇息。
这群门人弟子从地穴中冲出来之前,门内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
祖师爷度厄真人现身,直接击杀三名来犯金仙,掌门与麒零长老立刻出手扫平来犯之敌。
度仙门血战一场,山门无忧,各峰长老门人各有损伤……
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这场劫难来的毫无由头,结束的也十分迅速。
对于完全了解全部剧情的某靓仔而言……
这事十分复杂,且累心。
几个时辰后,忘情上人、万林筠长老,带着百多位门内真仙赶来此地。
装昏的李长寿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
“小长寿!小灵娥!
你们不要吓我,怎么就躺下了!”
……
两位真仙境长老昏迷了一整日就醒转了过来;
而有琴玄雅昏睡了整整七日,方才醒转。
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比较合理,李长寿硬是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呆了七天半,才慢慢睁开双眼,眼底满是茫然……
一睁眼就是陌生的床帏;
李长寿自然清楚,他跟师妹被带来了破天峰,自己现在正躺在酒玖师叔的床上。
灵娥被酒施安排在了酒施的阁楼中,一直睡的安稳,没人吵扰。
这七天中,酒玖师叔经常被酒施师伯怂恿,不断对自己东戳戳、西碰碰;
但每次都不是问题部位,李长寿也就没多管。
扭头一看,酒玖师叔正坐在地上,依靠在床边,手边还有两只空了的酒壶,正发出一阵轻轻的鼾声……
‘有你这般照顾病号的吗?’
李长寿略微有些哭笑不得,慢慢坐起身来,打量着各处。
他估计会永远记得,自己被酒乌师伯扛着冲到这处阁楼,用仙识捕捉到的,这里面的第一眼。
那已经不是‘乱’字能形容了……
李长寿最怕事,可又事事缠身,这让他无奈。
熊寨所为的海神教,就让他焦头烂额。
“来度仙门西南三千里,一见。”
嗯?
李长寿眉头一皱,仙识在各处扫过,又立刻收敛了起来。
毫无所得。
他起身看了眼圣人画像,并未有半分道韵波动,心底虽有疑惑,却决定在这里继续拜一阵。
传声之人若是人教高手,为何不便在度仙门内现身?这本身就有些问题。
片刻后……
那缕传声再次传来:
“刚才传声可是没听到?
我乃人教大法师,你在老师画像前拜祭,必是有什么难事,我便过来看看。”
李长寿心底一惊,但随之又有些狐疑。
有这种好事?
他只是在圣人画像前烧了三柱香,半句话都没说,就惊动了圣人,让圣人唯一弟子现身来见?
虽有可能是真的,但怎么看……
李长寿喃喃道:“前辈如何自证身份?”
“嗯?”
玄都大法师也是一怔,修道至今,头一回遇到这般情况。
‘我如何证明我是我?’
这小弟子,还真有意思。
玄都沉吟两声,又对李长寿传声,这次直接道了几句无为经的内容。
话音一转,玄都又对李长寿讲述了两句,与无为经一脉相承,却比无为经更高深的经文。
见李长寿依然目露疑色,玄都大法师也有些哭笑不得,隔空对李长寿显露了一缕,自身的道韵……
这位大法师无奈之下,还传声道了四个字:
“龙族入天。”
听闻此言,李长寿心底立刻明白了点什么,找到了逻辑支点。
其实,李长寿是根据这一缕道韵确定了,对方是个修为颇为恐怖的存在……
若想对自己出手,度仙门恐怕会被直接从东胜神州抹掉。
在这种人物面前,自己现如今,并没有什么操作空间。
总算,李长寿在圣人画像前起身。
他面色如常,去找相熟的长老求来了出山门的玉牌,转身朝殿外而去。
出了百凡殿,李长寿又嘀咕一句:
“前辈,我要不要喊上我家掌门?”
“不用,你来就是,我若是歹人要害你,何必对你说这般多?”
“前辈勿怪,”李长寿喃喃道,“弟子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这就赶去拜见。”
言罢,他驾云朝山门而去,用玉牌顺利出了山门,取道西南,慢悠悠地飞出数百里。
玄都大法师也并未继续催促;
李长寿看了一阵测感石,才落在一片林中,施展土遁,迅速穿梭过两千里。
‘要不要用纸人先试探一番?’
李长寿左右思量,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种高手,无论是不是玄都大法师,自己都不能玩虚的……
用真诚,换机缘。
用仙识反复搜查,却查不到半点人影;
但当李长寿从土中跳出来,驾云赶向‘三千里处’,心有所感,偶然低头看去,见到了一处河谷中,那位身着玄色道袍的青年道者;
此人正挽着袖子坐在溪水旁,面前生了一堆火,烤着几条鱼,悠然自得。
这一瞬,李长寿心底安定了大半,驾云缓缓落了下去,离着十丈远,深深做了个道揖:
“度仙门弟子李长寿,拜见前辈!”
玄都大法师摇头一叹,端着烤鱼,道了句:
“我修行也算有些年头,当真未曾见过你这般啰嗦的小弟子……嗯?”
玄都大法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扭头盯着李长寿看了眼,哑然失笑。
“掩藏修为之法倒是颇为高明,我此前未细看,也是看走了眼。
你这修为……
怎么还只是个年轻弟子,度仙门为为何没给你一个长老之位?”
李长寿沉吟几声,低头道:
“弟子渡劫不过数十载,渡劫时幸得机缘飞升,得了这般修为造化。
但弟子渡劫前,在门内只是普通弟子,若突然展露这般修为,恐被同门看做异类。
故,弟子用了这般遮掩之法。
并非有意隐瞒,也对自家道承绝无半分恶意。”果然,师弟送的玉佩没带在身上,自己修为就瞒不住这些大神通者,
玄都缓缓点头,言道:
“这些不过是小事,过来坐吧。
你越是拘礼,我越是不喜,咱们人教本就没这么多规矩……
倒是,此时我有些明白,为何老师会让我来找你谈谈,飞升者有之,但你这般飞升的,自古也是少见。
是个人才。”
李长寿抬头笑了笑,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位青年道者。
第一感觉,便是普通;
仔细体会,却又觉得眼前这道者,宛若高山大岳,又不给人半分压迫感,更是完全无法看透半分。
大法师只是随意坐在此地,手中端着树枝,其上还有半生不熟的烤鱼,却仿佛与自然相融,与天地呼应,无半分不和谐之感,与自己那个魔神师弟好像有相同之处,又感觉并不一样,
到此时,李长寿才确定下来,这位确实时人教排第二的大佬。
玄都大法师!
“愣着作甚?”
“第一次见到前辈您这般高手,觉得如做梦一般。”
李长寿缓缓呼了口气,向前迈出两步,坐在玄都面前,主动伸手道:“弟子来烤吧。”
“你倒是挺上道。”
“长者有所求,弟子服其劳,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听闻这般回答,玄都顿时笑眯了眼,将木柴递了过去,随后又伸了个懒腰。
玄都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口道:
“对了,我此前还弄坏过你的姻缘泥人,与你结下了少许缘法。
上次让度厄道兄转交给你的灵丹,可服用了?效果如何?”
“并未服用,”李长寿笑道,“弟子身体并无异样,那灵丹想留给走了地仙之道的家师。
前……大法师,弟子冒昧问一句,浊仙真的只能修行到真仙?”
“嗯,浊仙本就只是地仙之道,只能修成真仙,”玄都缓缓点头,“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李长寿:……
真是聊天鬼才。
“说说吧,有什么难事,”玄都大法师看着李长寿,“既然老师让我下来找你,我自会助你摆脱困境。
还有,你与龙族又有什么关联?”
李长寿嘴角露出些许苦笑,道:“大法师可知南海神教?”
玄都掐指推算了下,言道:“最近听说过,天庭都在传,玉帝小师叔对这个神教大加赞赏,要将这个神教的野神收编为正神。”
李长寿叹道:“弟子就是南海神教……教主。”
“哦?”玄都眼前一亮,“你若是这么说,我可就来精神了!
你还不够两百岁,怎么成了南海神教教主?当年我也让人暗中搞过神教,没几百年就黄……
咳!
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这也行?
被巫人的寨子,强行给立成了海神?
那些巫人还仗着自己血脉之力,一个个体壮如牛,成了神使敛财……结果到头来,龙族又掺和了一脚?
妙,世间之事,当真是妙!”
河谷中,溪水旁,玄都端着烤鱼一阵大笑。
李长寿在旁努力保持微笑,并拿出了两条此前本打算送给门内长老的鳢鲔,继续烤上。
抱大腿的第一要素,就是真诚;
然后真诚的……投其所好。
玄都笑了一阵,又问:“后面如何,继续讲来。
我也不白听你这般故事,稍后你可选一门神通,但凡我会,你可学,自会传授于你。”
李长寿闻言倒是没太高兴,轻轻一叹,言说了自己对南海神教处理方式;
顺便回答了玄都大法师,自己为何会跟龙族有所牵连。
当玄都听到,李长寿苦于背后无高手撑腰,就故弄玄虚,故意话说半截,让龙族自己去发挥想象……
这大法师又是禁不住一阵大笑,还对李长寿的这般‘智计’颇为赞赏,夸了句:
“你可当真够机灵,难怪老师会出手为你遮掩天机!”
李长寿听闻此言,顿时有些动容。
圣人老爷真的……
眼熟他了?
随之,李长寿就立刻搞清楚了此间因果。
龙族入天庭,应该是壮大天庭声威、提升天庭威严的关键一步;
自家圣人老爷摆明了是要扶持天庭,善尸都化作了太上老君,替玉帝站台;
当太清圣人发现龙族入天之事,可通过南海神教促成一大步,便出手为他遮掩了天机,防止被龙族和西方教探查到底细……
这倒也说得过去。
李长寿心底念头转动,觉得圣人出手为自己遮掩天机,最有可能的时间点,应该是自己跟玉帝碰上了头……
不过这也不好得出结论,更不敢多揣测圣人心意。
自己那些香,总归是没白烧!
“长寿,”玄都笑道,“如今老师给了个任务,便是让咱们将龙族引入天庭麾下。
你有什么想法?”
李长寿正色道:“弟子一切听从大法师安排。”
“刚才我可是听你说,长者有所需,弟子服其。”
玄都眯眼笑着,“此事你既已入手,那就继续做下去吧。
只是,龙族素来狂傲,对天庭自然瞧不上眼;
当年妖皇立妖庭,妖族鼎盛时,也只能让龙族做个‘客卿’。
如今龙族虽缺功德、机缘,其势渐衰,但若无一些劫难,恐怕难以打掉他们的傲气。”
言下之意,似乎是想让李长寿动一动心思,打磨打磨龙族。
李长寿:……
他一个度仙门小弟子,肩膀是不是太单薄了点!
大法师使唤起小辈,也真是眼都不眨。
“大法师……”
李长寿面露难色,言道:
“弟子原本借龙族之势,护持南海海神教,本就心中不安。
如今让弟子再去有意算计龙族……”
“你且稍后,容我推算一番。”
玄都掐指推算,难得收敛笑意,露出几分正经的神色。
“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如今西方教两位圣人正想将龙族纳入自己麾下,已开始动手,似乎是暗中给龙族施压,逼龙族就范……
啧,这么多年了,竟还是这一手。”
李长寿低声道:“大法师,咱们这般讨论此事,是否不妥?”
“放心,”玄都道,“在我身周十丈,随你畅所欲言。”
李长寿心底一阵赞叹。
而玄都已经坐在那,端着烤鱼,一边挑刺将鱼肉送入口中,一边思索这事如何安排。
李长寿却已经开始想,稍后可求得什么神通。
最好是遁法,或者遮掩自身气机之法,又或者是如大法师这般,仙识无法探查之法……
嗯?
李长寿突然反应了过来,忙问:“大法师所言,可是指的西面那两位老爷,已经对龙族出手?”
玄都道:“不错,天机彰显,龙族今日有些灾祸,不过暂时已无忧。”
李长寿不由哑然失笑,一阵摇头。
玄都倒是觉得这个小弟子当真有趣,不仅有趣,还颇对他脾气,身上似乎有许多有意思之处。
玄都问:“还有什么乐事?”
“弟子先前感应到南海神教有劫……”
当下,李长寿将此时正在南赡部洲西南发生的战事,详细与玄都大法师说了。
“原来,我本是诓骗龙族的话,却是道破了实情。
怪不得龙族会如此深信不疑。”
“哈哈哈哈……”
玄都在旁又笑了一阵,这位大法师给李长寿的感觉,就是乐观且……
欢乐。
很快,玄都大法师抬手拍了拍李长寿的肩膀,言道:
“这件事办的漂亮!
我已明老师之意,龙族入天之事你来主持,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在你度仙门……
不对,你人在此地,如何能算计这般多?”
“弟子有一门粗浅的神通,名为剪纸成人。”
李长寿不敢隐瞒,当下在袖口取出一只纸道人,“弟子将他改了一下,改成了身外化身之法。”
玄都盯着纸道人看了眼,又看看李长寿,随后便是摇摇头。
修行不到两百年,身外化身之法……
“若不是老师不让我收徒,我当真想把你拉回兜率宫中。
但长寿,有几件事,我还是要叮嘱你一下。”
李长寿立刻面露正色,端坐在石块上,仔细聆听。
玄都目光流露着几分回忆,缓缓开口,先是一句:
“洪荒,远不如你看起来那般祥和。”
李长寿:……
还以为大佬要说什么,这事他自然明白。
不说别处,自己所在小小小琼峰,就有一位得罪不起的大佬隐藏潜修。
洪荒这么大,谁晓得其他地方有没有类似的事?
听玄都大法师在旁唏嘘不已,李长寿也摆出凝重的表情予以配合……
玄都道:“远古时我尚未降生,暂且不谈,就说这上古至今,多少天纵之才,多少惊艳了天地的大能,最后都化作了飞灰。
洪荒,最多的就是算计……”
李长寿:这话听着,怎么这般耳熟?
“你可知,为何老师教我莫沾因果?”
玄都叹道,“只因这因果二字,扯不断、斩不开。
或许你觉得是一件小事,却有可能在漫漫岁月之后,为你引来杀身之祸。
自上古一路看下来,我能给你最好的一句真言,便是——
洪荒有太多凶险。”
李长寿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这一刻,心底突然有了一种感动。
总算找到了组织的感动!
玄都又道:
“你看那昔日展翅翱翔九天之外的妖师鲲鹏,最后落得被打残逃遁混沌海;
你看那意气风发,屹立于不周山之巅的双妖皇,最后落得身死道消,尸骨无全。
再有那战巫一族,那十大妖圣,那血海修罗,那些在天地间呼啸而过的大能大神通者……
多如繁星,数之不尽。
长寿啊,这个天地间不存在任何胜者。
只有生者,与死者。”
李长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言道:“大法师为何不将这般道理,传给本教众多道承?”
“只是些警言罢了,何人又能真的不沾因果?”
玄都笑道:“我说这些,不过是想给你提个醒。
长生金仙不算什么,大罗之境又能如何?莫要因为自己有了晋升,就沾沾自喜,安心修行才是正理。”
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对玄都大法师颇感亲近。
一种辛苦坚持了百多年,终于被认可的感觉油然而生,让李长寿真想与玄都畅谈一番。
但,不能。
说多错多,自己必须时刻保持警醒;
哪怕是面对此时对自己十分关照的大法师,自己可以心存感激,但不能产生依赖,更不能完全信赖。
大法师不可能一直盯着自己;
而且,若有人对自己暴起发难,大法师最多也就能帮忙收个尸,若是还有温度,塞颗九转金丹什么的……
想多了,想多了。
“那,龙族之事,你看着处理就是。”
玄都大法师拍拍膝盖,见眼前火堆已烧的差不多了,便慢慢站起身来。
“今日咱们先聊到这吧,你想学什么神通?我自不能食言。”
李长寿沉吟几声,思前想后,还是道了句:
“遁法。”
玄都大法师先是一怔,随后便是抚掌大笑,在袖口取出了两只玉符。
“本打算分两次给你作为奖赏,都给你算了。
遁法我有一门,你如今修为太低修不得;
这是一门身外化身之法,你可参悟,完善你的纸人神通;
还有一篇老师所着经文,自可给你一些修道感悟。
只是记得,这经文莫要拿出去显摆,自己参悟。”
李长寿捧过两只玉符,恰当地露出少许喜色,言道:“多谢大法师。”
“这么多年,这几家人教道承中,能出你一个被老师看重的小弟子,我自会多多关照你。”
玄都拍了拍李长寿的肩头,“趁着我这次下来,需不需要我去那个海神教露个面?
以前你背后没人;
现在,有了。
不过还是最好别到处惹事,老师喜欢安稳点的弟子,若是你招惹太多因果,老师说不定会自己动手,直接清理了你。”
李长寿:……
这是,给了个甜枣,又轰了他一击神雷?
“大法师放心,弟子今后行事,定会加倍小心。”
李长寿沉吟少许,言道:“南海之地,此刻正是龙族高手汇聚,弟子想请大法师去显露一下踪迹。
但既然祖师安排下龙族入天之事,弟子倒是觉得,也不必惊到西面……”
“哦?”玄都微微眯眼,“有何良策,说就是了,我最不喜的便是去想这些。”
“嗯……
弟子胡言几句,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大法师勿怪。”
当下,李长寿小声言说几句。
玄都很快就含笑点头,道:“与我所想,倒是差不多。”
“弟子绞尽脑汁,偶然得了这般所想,应是得了大法师您的点拨。”
“嗯,嗯,不错,会说话就多说几句。”
李长寿:……
高人,果然都是如此别具一格。
见大法师要走,李长寿犹豫了下,又道:“大法师,弟子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就是了。”
“道承内搞道侣风,这个弟子是明白,您是为了兴盛人教……
但……”
玄都笑道:“怎么?这计策不妙吗?”
“妙自然是妙的,”李长寿低声道,“但问题是,他们……不生……”
玄都眉头一皱,“为何如此?按理说,阴阳交合,本该会有灵诞生才对。”
李长寿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感情您弄了这么多年的道侣之风,自己竟……
“莫非这事还能自己控制?”玄都大法师后知后觉,有些哭笑不得。
“八成是了,弟子也不是很懂……此道,当真太复杂。”
李长寿只能如此接话。
……
南赡部洲西南,那片龙族埋伏过的荒山野岭。
山腰处,敖乙站在漫天飘飞的灰尘中,心底的感慨一番接着一番。
若非长寿兄背后的高人给的那些计策,这次龙族赢虽然能赢,但死伤必然会增数倍。
当真,欠了长寿兄一个大人情。
那《退敌二十六步》,敖乙决定回金鳌岛后,将它们整理成一套兵法,若是长寿兄同意,他就将此兵法献给父王……
正此时,几位龙族老龙,有些忧心忡忡地走了过来。
一位老龙道:
“殿下,这次发现之敌,乃远古凶兽,血翅黑蚊,十分凶残……
咱们是不是,可以请人教高手现一现身,也好化解这般孤立无援之窘境。”
敖乙闻言略作思索,随后便缓缓点头,“此事,我要与教主哥哥商量过后才能决……”
“哦?”
忽听空中传来一声轻笑。
敖乙话语一顿,众龙如临大敌,一道道目光看向了数百丈高的空中。
那里,有一袭玄袍的身影负手而立,不知从何而来,何时出现。
此人扫了眼下方,道了句:
“勿要伤到凡人。”
言罢,这身影留下一缕道韵,轻轻一闪便消失不见。
下方众龙面面相觑。
“那是……”
“大法师!
这道韵,是道门人教,玄都大法师!”
而此时正关注着此地,已是怒火攻心的文净道人,突然打了个激灵,瞬间没了火气……
几日后,一封书信被送到小琼峰,此信是寄给齐源与皖江雨的,可惜皖江雨已经死了。
接下来的几日,李长寿和灵娥也忙碌了起来,有琴玄雅、酒玖也在小琼峰上帮忙。
李长寿亲自动手,在师父草屋侧旁的‘风水宝地’,又修了一座草屋。
酒乌听说此事之后,也与酒施一同过来……加入了指指点点的行列。
齐源老道早早就去了山门那守着,日日夜夜翘首以盼。
李长寿暗中调整一些布置,检查自己在小琼峰山体内做的这些‘手脚’,暂停了炼制阵基之事。
新草屋落成的第六日,酒玖跨坐在葫芦上,从破天峰疾飞而来……
“来了来了!
两位门内长老已经接到了你们师祖,齐源师弟让你们快去山门!”
正布置草屋装饰的蓝灵娥,在湖边作画的李长寿与正在钓鱼的风曦,各自答应了一声。
不多时,李长寿与风曦驾云,带着蓝灵娥一同朝山门而去。
林江散人从三千世界回返,若是从东边来,便会经过东海之东,一处名为‘天涯海角’之地。
度仙门几日前,便派了两位长老去天涯海角等候,此时倒也接上了。
这两位长老不只是过去迎接,他们主要负责验明正身、询问林江散人在外行事,判定林江散人是否有入魔、入邪等倾向。
这些事,在门内做总归有些不妥,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故,齐源、李长寿、风曦、蓝灵娥师徒,与酒玖、酒乌二人,在山门处又等了半日,才见一朵白云,自东南方向慢悠悠的飘来。
云上,两位白发苍苍的门内长老站在前方,后面有个人影站着。
李长寿略微皱眉,面色有些古怪,但并未说话……
灵娥好奇地踮脚打量,但她修为太低,灵识此时还探查不到。
又过了一阵,等齐源老道的仙识,捕捉到那两位长老身后的人影;
齐源精神一震,连忙飞天而起,主动迎了上去。
那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各自朝着侧旁让开一步,露出了其后那位……
那位……
“这是师祖?”
灵娥头一歪,妙目中满是惊讶。
两位长老身后,并不是什么白发苍苍、一脸褶皱的老道;
反而是一位身穿甲胄战裙,背着一把门板状的血纹长刀,脸蛋颇为可人的……
少女?
李长寿看了眼酒乌;
酒乌眨眨眼,用一种肯定的口吻道了句:“这就是你三的师祖,林江散人,江林儿。”
李长寿:……
其实外相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长寿在这不知道几千岁的少女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凶煞之气。
此人杀伐甚重,怕是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才得以突破了自身桎梏,已与度仙门的无为经背道而驰。
李长寿一眼就能看出,少女背后的长刀,染了不少生灵血魂;
她白皙的脖颈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一直蔓延到她锁骨肩头……
此时这位少女师祖未露出任何凶相,只是注视着齐源老道,杏眼中满是愧疚。
看到老道模样的齐源之后,她先是禁不住笑了出来,本想取笑二徒弟两句……
但她笑容很快迅速消失,渐渐紧皱眉头。
齐源在云上直直地跪了下去,口中喊道:
“弟子齐源!拜见师父!”
这位少女师祖一开口,嗓音颇为清脆:
“老二,你怎么会……渡劫出了差错?怎么化作了浊仙?
老大呢?为何不见她出来见我?”
齐源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言说;
八九百年的艰辛,化作浊仙的苦闷,此时在齐源心底喷涌而出……
“师父,弟子无能,被人废掉道基,只能借浊仙之法,苟延残活!”
霎时间,山门之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一缕冰寒杀意,自这少女师祖身周弥漫而出。
那只带着少许伤疤的小手,已经握住了肩后的刀柄,但又缓缓松开,将双手垂在身侧。
“老二,谁废的你,说。”
这位师祖看起来,比自己此前假设的最坏情况,似乎还要麻烦一些……
李长寿看着前方云上正长吁短叹的师父,以及那面色冰寒,明显是在克制火气的师祖奶,心底念头轻转。
在李长寿刚入门时,看着师父草屋中的那些祈福牌位,下意识就将‘林江散人’,当成了一名面容和蔼的老道。
当然,是男是女,这点并不紧要。
但……
师祖奶江林儿是少女面容与身形,大概率是早年心有所属,固定了容貌身段;
这可能就有情劫因果。
她为突破外出历练,而今归来凶煞护体,且身上负伤累累,却并未将伤痕完全化掉,留下了浅浅的印记,仿佛功勋一般;
这说明,很有可能师祖已有另一个‘圈子’,这会牵扯出更多因果。
再有,这师祖的脾气明显不是太好,目有凶恶、平胸矮个……
咳,好像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李长寿看着酒乌师伯,传声道了句:“师伯,快去丹鼎峰,请万林筠长老赶去仙霖峰上。”
酒乌顿时不明所以,“请毒长老去仙霖峰干嘛?”
李长寿传声道:“稍后劝架。”
酒乌那短促有力的眉头皱了下,很快就面露恍然,拉了下自家道侣;
酒乌踮着脚、酒施矮着身,两人耳语几句,酒乌便转身驾云,急匆匆赶往了丹鼎峰的方向,酒施则飞往了破天峰。
另一边,齐源老道已将当年之事,简单说给了自家师父……
江林儿略微攥拳,咬牙骂道:
“老二,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别人约你你就去?”
齐源老道低头一叹,只能道:“弟子糊涂,请师父责罚!”
“回峰上闭门思过,”江林儿淡然道,“我去见几位老友,再回来跟你数落此事。”
“这……是。”
齐源老道颤声应了句,立刻站起身来,转身看到了自己三个徒儿。
“师父,弟子还有三个徒儿……
长寿、风曦、灵娥,你们三个别愣着,还不快过来拜见!”
于是,李长寿、风曦与灵娥一同驾云向前,齐齐躬身行礼。
炼气士讲究跪天跪地跪死跪圣人,若非情绪到了,一般不会直接对人叩拜,都是行道揖之礼。
“拜见师祖。”
“老二你还收徒弟了?”
江林儿挤出了微笑,暂时压住了火气。
她在束腰中翻出了三只玉戒指,用仙力包裹递给了李长寿、风曦和灵娥,努力展示着师祖的慈祥与柔和。
近距离看,江林儿的面容也算出众。
但她身上的凶煞气息着实太浓,让灵娥完全不敢直视。
江林儿道:“初次做人师祖,也不知该对你们说些什么。
让你们拜个浊仙为师,受委屈了,这本是给你们师父师伯准备的,现在先给你们吧。
稍后咱们再聊,你们也跟你们师父回峰上,我去处理些事。”
言罢,江林儿只是看了几眼灵娥和李长寿、风曦,玉足前迈,显露出颇为高明的身法,直接落在了山门前。
那两名迎她归来的长老,此刻已发觉江林儿状况不对,立刻从后面跟了上去。
一长老道:“江林儿师侄,此事门内已对当事之人做过了惩处……”
江林儿并不答话,快步走到山门前。
山门后,护山大阵的光壁轻轻闪烁,守门仙人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放她入内。
江林儿淡然道:
“当年我离山外出,得了门内应允。
而今我突破回返,门内是嫌弃我一身血染?”
“这……”
守门两位老仙人对视一眼,手中法器同时亮起,打开了山门。
江林儿拱手道了声谢,迈步入了山门中。
她刚踏入大阵,便轻轻顿脚。
那两只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的玉足,却将山门内附了禁制的坚实石板,踩出了蛛网般的缝隙……
下一瞬,江林儿身影若离弦之箭,在半空拖拽出一抹锐利的血芒,朝仙霖峰激射而去!
那两位天仙境长老连忙跟了上去,但他们御空的速度,竟远不及江林儿破空之势!
李长寿见此状倒是挑了挑眉,嘴角笑容一闪而逝。
灵娥小声嘀咕道:“师兄,师祖奶奶给人感觉……好厉害。”
李长寿刚要说话,忽听一声杀意凌然的嗓音,在护山大阵内传开。
“仙霖峰,蒯思之师,出来。”
正准备回小琼峰上等师父的齐源老道,此时才反应过来,匆忙喊了声:“长寿、风曦!快!去劝劝你们师祖!”
“灵娥你陪师父回小琼峰。”
“师傅,大师兄去就行了,我口才没师兄好。”
风曦如此道了句,转身入了护山大阵,驾云不急不缓飘向仙霖峰上。
其他先不论……
师祖不找蒯思,直接找蒯思之师,这就让李长寿高看了一眼。
仙霖峰上掠起了几道天仙气息,江林儿的身影在空中静静站着,战裙裙边略微飘动,长发被灵风吹的不断飘扬。
这位师祖奶……
李长寿越看越觉得,还挺不错。
……
江林儿冲到仙霖峰上,直接约战蒯思之师;
仙霖峰峰主出面,门内长老出面,江林儿皆不搭理,一句“我就讨个说法”,让他们也无法多说。
蒯思之师,那位李长寿盯了很久的天仙长老很快露面。
江林儿一句“就是你?”,对方刚刚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记血芒在江林儿手中绽放,直接刺向蒯思之师的左肩!
这一击,除却李长寿之外,空中的几名天仙,谁都未看清江林儿是如何出手。
蒯思之师措手不及之下,左肩被那血芒穿透,肩后溅起鲜血,护体仙光瞬间被破!
这若是瞄此人要害,这天仙老道不死也重伤!
江林儿立刻前冲,双目无比凌厉,背后大刀化作了一条浑身血纹的白虎凶兽,手中反握两把短刃……
周遭几位天仙连忙出手阻拦,白虎凶兽护持在江林儿身周,卷起阵阵血风,场面一时间颇为混乱。
那仙霖峰的峰主也是气极,对江林儿全力出手,打出一掌;
但这一掌还未落下,丹鼎峰方向闪来一道身影,正是万林筠长老!
万林筠老爷子立刻出手,直接将仙霖峰峰主一巴掌扫飞了出去,又抬手摁压,将江林儿暂且困住。
拉起偏架也是丝毫不含糊。
“停手,”万林筠长老冷然道了句,皱眉注视着江林儿。
江林儿一言不发,身形轻旋,身周竟出现数十道刀刃划痕,宛若花瓣飘舞,美轮美奂却又暗藏杀机。
万林筠长老所做仙力禁锢,竟瞬间被她斩破!
随之,江林儿一步迈出,身形如鬼似魅,在空中化出了十几道幻影,轻松绕过几名天仙的身影,齐齐攻向蒯思之师!
李长寿心底暗赞;
师祖这真是刀尖舔血,生死历练出来的搏杀之技。
出手不含糊,下手知分寸,身形多变幻,招式多欺诈。
可惜,师祖最开始也只是想伤人而非杀人,这点倒是落了下乘……
那蒯思之师不甘被欺,立刻祭起几样宝物,但不等宝物闪烁仙光,一把匕首已诡异的出现在了这老道背后,对着他右肩直接扎下!
眼见血光再起,忽听得一声略带叹息的嗓音传来……
“住手吧。”
江林儿动作一顿,身形立刻后退,扭头看向了破天峰方向。
那边有十多道流光飞射而来,但最先一人已负手飞抵,鬓前两缕白发,冷漠的面容也颇为英俊,正是门内明面上的最强天仙……
忘情上人。
就听忘情上人道:“江林儿,莫要让事情无法收场。”
李长寿还以为,按师祖奶的脾气,对忘情上人也会冷笑一声、不屑一顾。
怎料……
“哦,”江林儿点点头,将短刃收了起来;
她双手迅速结印,身周的白虎凶兽化作一缕缕血光,凝成了那把大刀,回到了他背上。
此时方才赶到仙霖峰上空的李长寿,立刻嗅到了一些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江林儿注视着忘情上人,眼中目光闪动。
忘情上人却并未多说什么,看此间已经无事,道了句:
“此事就此为止,仙霖峰与小琼峰都不可再行报复之事,不然门规严惩。”
“无法到此为止,”江林儿道,“待查明我大徒弟的生死,才能与仙霖峰了断。”
一旁有长老道:“蒯思师侄日前已在北俱芦洲边界被害,也算得了苦果!”
江林儿道:“不是我家老二自己动手,不算了断因果。”
正此时,就听得一缕传声入耳,江林儿眉头略微皱了下。
“师祖,弟子长寿,此事需从长计议、暗中行事,如此大张旗鼓,非寻仇之道。
何况,忘情上人还在看着。”
江林儿歪头看了眼李长寿,又注视了几眼忘情上人,抿了抿嘴唇,这才背着那把大刀,干脆利落地扭头,朝小琼峰而去。
李长寿此时已经确定,自己的师祖奶和忘情上人……
绝对有故事。
李长寿对万林筠长老做了个道揖,后者露出招牌式的‘冷’笑,缓缓颔首。
随后,并没有引起几位长老注意的李长寿,连忙驾云追向了江林儿,自始至终没有引起各位长老注意。
……
些许骚乱之后,众人赶回小琼峰。
江林儿坐在齐源的草屋中,齐源在旁躬身站着,说自己渡劫化浊仙之事;
李长寿、风曦和蓝灵娥在草屋外等着,酒玖、酒乌、有琴玄雅、酒施,则在稍远处,观望着这边的情形。
刚刚江林儿对仙霖峰发难,几人也是看在眼中,此刻都对这位突然归来的师叔、师叔祖……
有点忌惮。
这是真的一言不合就砍人,几位天仙都拦不住!
偏偏,砍人还砍的那般潇洒……
李长寿、风曦和灵娥很快也被喊进了草屋中,但不多时,只有齐源老道和风曦、灵娥被赶了出来;
草屋的木门被关上,草屋周遭出现了两层隔绝查探的阵法。
李长寿,被单独留在了其中……
酒乌连忙向前,有琴玄雅和酒玖也都有些紧张,灵娥更是秀眉紧皱,目中写满了担忧。
酒乌忙道:“齐源师弟,长寿怎么被留下了?”
“家师要给长寿训话,”齐源老道沉吟两声,“放心,应该不会有事。”
“这咋放心?”酒玖嘀咕道,“这位师叔可是暴躁的很,刚回山就把一位天仙长老搞出血了。”
“慎言,”酒乌连忙截住酒玖的话头。
而草屋中,江林儿坐在圈椅中,那把大刀竖在一旁,让她显得更娇小了些。
隔着木门、阵法,江林儿看了眼酒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板甲。
“千年不见,这小丫头怎么又长了……”
李长寿就当自己没听到什么,在旁静静立着。
“长寿是吧,”江林儿道,“我这次只是回来一趟,不会在门中久留,外面还有要事,稍后也要去找寻你师伯下落。
你师父,以后还要你多照顾他了。”
李长寿心底一动,师祖奶看透了他的龟诀?
这不应该,龟诀已经略微改进过,不应如此……
还好,江林儿又揉了揉眉心,道了句:
“你师父性子有些顽固,又没什么防人之心,我看你倒还算稳健一点,只能托付给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