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传来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顿时便将新房内暧昧升温的气氛击得粉碎。
顾月清面色骤变,双颊上飞起的红霞顷刻间被凛冽的肃杀所取代。
她乍然睁开双目,内里羞涩尽褪,眼神锐利如出鞘寒刃,身形一闪已来至门边,一把拉开房门。
只见前院方向妖气冲天,一股强横无匹的凶煞之气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其中蕴含的血腥与暴戾,远非白日那画皮女鬼所能比拟万分之一。
“好凶戾的妖气!”顾月清心头一凛,来不及思量,对同样已来到门边的方牧野急声道:“有强敌来袭,你待在房中,千万不要出来!”
话音未落,她已如一道闪电般疾射而出,冲向前院方向,那月白常服在疾驰中猎猎作响,竟也带起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意。
方牧野站在门口,虽然并未跟上,但神识早已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去,瞬间便将前院的景象窥得一清二楚。
但见镇守将军府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此刻已然化作满地碎片。
庭院中央,立着一名中年汉子。
此人身形极其魁梧雄壮,仿佛一座铁塔,给人一种难以撼动的压迫感,其面容粗犷,线条刚硬如斧劈刀削,一双虎目精光四射,凶戾之气几乎凝成实质,让人不敢直视。
他周身笼罩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红色妖气,如烈焰燃烧,又如血海翻波,将庭院内的灯火都压得明灭不定。
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仿若百兽之王君临天下、生杀予夺尽在掌握的凶悍气魄弥漫开来,使得院中与他对峙的将军府护卫们气血翻腾,个个面色涨红,几乎难以呼吸。
府中护卫皆是百战精锐,此刻虽惊于来敌之可怖,却并无一人慌乱失措,在护卫首领的指挥下,迅速结成一个攻防一体、气息相连的战阵,刀光闪烁,符箓隐现,死死锁定庭院中央那煞气滔天的不速之客,且早已有人向空中发出响箭信号,呼叫镇魔司的支援。
对于护卫严阵以待和求援的举动,中年汉子浑不在意,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他只是负手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出现一般。
直到一道迅捷如风的月白色身影从后院疾奔而来,中年汉子如同实质般的目光骤然盯去,终于开了口:“你就是镇守安平府的女将军?”
他声音低沉雄浑,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雷霆在山腹中滚动。
“是我。”顾月清站定身形,将半途中顺手抄起的长枪重重拄在地面,冷声道:“阁下是何人?”
“本座寅烈。”寅烈声若洪钟,报出家门。
顾月清心头猛地一沉,竟然是黑风山山君!
这是盘踞在安平府百里外黑风山脉中的一位大妖,据镇抚司卷宗记载,其本体乃是一头猛虎,修行已逾五百载,道行高深莫测,麾下聚集了不少妖众。
他常居黑风山脉,潜心修行,平日虽与府城井水不犯河水,但其凶名,足以让寻常武夫和修道之人退避三舍。
顾月清握紧手中长枪,压下心头震动,毫不退缩地迎上寅烈那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声音清冷如冰:“原来是寅烈山君。山君乃黑风山脉之主,位尊名显,不知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寅烈目光落在顾月清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杀意:“本座前来,是为昨夜被你们杀害的我那不成器的孙儿。”
顾月清闻言眉头微微蹙起,没想到昨夜诛杀的虎妖,竟然是寅烈山君唯一的血脉。
这个仇,可结大了。
不过,黑风山脉距离安平城有百里之遥,寅烈山君的孙子又为何会出现在城南村落作乱?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然而,此刻形势危急,容不得她细细推敲。
顾月清心念电转,即便事先知道那虎妖的身份,她的选择依然不会改变。
斩妖除魔,护卫百姓!
这是镇抚司的职责,也是她的职责!
思及此,顾月清的眼神愈发坚定,她声音冷冽如冰,义正言辞,字字铿锵:“山君,令孙昨夜闯入我安平府辖下村落,残害数十无辜百姓性命,吞食血肉,罪行累累,本将军身为安平府镇守,依律将其诛杀,乃是分内之责,亦是天理昭彰。”
“份内之责?天理昭彰?”寅烈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嘴角扯出一个冰冷残酷的弧度,带着几分嘲弄与轻蔑:“小女娃,弱肉强食,本就是这天地间亘古不变的至理,本座的孙儿一向乖顺,不曾踏出过黑风山半步,昨夜他只是第一次下山,吃几个两脚羊打打牙祭,有何不可?何以致死?”
他踏前一步,脚下青石板无声化为齑粉,周身暗红色妖气如同活物般翻涌,凶威更盛,语气也愈发森寒:“反倒是你,小女娃,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绝我寅烈血脉,断我黑风山传承!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本座便要你,要你这满府上下,还有整个镇抚司,统统为我孙儿陪葬!也好叫这世间生灵知晓,触犯本座的代价!”
这番视人命如草芥、蛮横霸道到了极点的言论,让顾月清怒不可遏,玉面之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她身后的护卫们更是怒目圆睁,紧握兵刃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与这老妖拼个你死我活。
“荒谬!”顾月清清叱一声:“人命关天,岂容你如此轻贱!你的孙子残害生灵,触犯律法,其罪当诛,死有余辜!你身为其长辈,没有管教约束,反而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与那孽畜无异!安平府乃大虞疆土,容不得你等妖孽肆意妄为!”
“哈哈哈!”寅烈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暴戾:“大虞疆土?人间律法?小女娃,你太天真了!在黑风山方圆数百里,乃至这广袤天地间,真正的道理只有一个,那便是力量!你们人族那套虚伪的秩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眼中凶光毕露,缓缓环顾了一眼四周房顶上不断赶来的镇抚司校尉,杀意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本座耐着性子与你这小女娃废话许久,便是要等你们的人到得齐整,免得本座费工夫挨个去找,如今你们人也到得差不多了,那便一起去死吧!本座今日便踏平你这将军府,用你们的鲜血和魂魄,祭奠我孙儿在天之灵!”
话音落下,寅烈狞笑一声,一拳挥出。
磅礴的妖力裹挟着罡风,如同山岳,轰然砸向顾月清及其身后的一众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