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跑了一会儿,见身后并无追兵赶来,才渐渐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
莫丽卿缓过神来,徐徐走到众人面前,这时大家才惊觉,她手中那支金簪的尖锐处,隐隐沾着暗红的血迹。
来不及一一询问彼此的家世背景,莫丽卿率先开口,语气急切地说道:“我乃谭国公府莫十七娘,麻烦诸位娘子遣人去寻主人家报信!”
她转头手指着西水阁的方向,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那楼上有宾客遇刺,或许已然殒命!”
众人闻言惊诧不已,转头寻起主心骨。
莫丽卿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杨锦书身上,便问道:“这位娘子是?”
杨锦书鼓足勇气,上前一步说道:“我是杨十二娘,驸马是我族兄。”也算今日半个主人家。
莫丽卿暗自松一口气,连忙说道:“还请给我伯父也报个信。”
杨锦书望向西水阁的方向,忐忑道:“十七娘子可知那儿如今是何情况?阁中此刻还有几人?刺客是否仍在?”
莫丽卿摇了摇头,如实回道:“刺客我只瞧见一人,就是方才与我交手之人,其余的情况全然不知。”
她当时只顾着逃跑,根本没来得及细看阁内的情形。
众人不知内情,只当她是刚才太过惊慌,才没能留意到更多细节。
如今她们逃到了园中的荒僻之地,莫丽卿孤身逃来,杨锦书便出面安排,遣了身边的婢女去收拢周边留守的仆婢,一起去水阁之上查探情况。
反正让她们亲自上去,是不大可能的。那里不仅有死人,或许还有刺客。
众人在周边的亭子中暂歇,一抬头就能看见派去阁楼上望风的仆役,只要他不示警,她们便是安全的。
杨锦书以指作梳,温柔地为莫丽卿整理散落的头发,安抚道:“十七娘莫怕,我们已经派人报信了,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不仅是莫丽卿,包括她们,方才在逃跑过程中,或多或少都有发饰遗失、衣衫凌乱,只不过这些外在的狼狈,此刻都顾不得了。
先前众人齐聚湖边,看了一场亲王揍县公的热闹,这会儿挪动到西水阁查探命案,倒也顺路方便。
还没走到亭子近前,远远瞧见亭中围坐着几位娘子,莫良弼及谭国公府的一众人等,立刻高声喊道:“十七娘!十七娘!你怎么样了?”
那呼喊声急切又响亮,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他们一家人情深义重。
莫丽卿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有些空洞地望向声音来处,身体却没有半分要迎上去的动作。
直到众人快步走近,离得足有几步远,能清晰辨得清身形相貌之时,莫丽卿才嘴唇微动,冲着为首的莫良弼,低低地喊了一声,“伯父。”
莫良弼快步上前,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瞧不见明显外伤,稍稍松了口气,应了一声:“嗯。”
随即目光落在她始终紧握的手上,瞧见那支寒光闪闪的金簪,关切地追问道:“没伤着吧?”
莫丽卿缓缓松开紧攥的手指,露出被簪柄硌出红痕的掌心,语气平静了些许,“并未受伤,反倒是那刺客,被我在胳膊上扎了个窟窿。”
说这话时,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若非反应快,今日殒命的恐怕就是她了。
杨开珺闻言,顿时急了。
如今吴华光要主持前厅大局,安抚一众受惊的宾客,杨守礼又被人阴差阳错地指证有谋杀嫌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只能由他站出来查案。
杨开珺连忙追问道:“那刺客现今情况如何,往哪个方向跑了,可有看清样貌衣着?”
先前莫丽卿惊魂未定,并没有过多透露自己在水阁中的见闻,以及与刺客交手的细节,以至于杨锦书派人报信时,只说清了 “有刺客、有宾客殒命”,其余关键信息一概模糊,让他们心里始终悬着一块大石。
莫丽卿:“他跑了!”
她不认识路,更不认识人,自然不敢贸然去追索。
好在杨开珺这次带了不少护卫家丁前来,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他当机立断,大手一挥,率先吩咐道:“来人!将水阁附近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重点查验手臂有新伤、形迹可疑之人,一旦发现,立刻拿下!”
“是!” 一众护卫齐声应道,立刻分散开来,迅速将西水阁周边封锁得严严实实。
先前杨锦书已经派人去水阁中探明了情况,回报说楼上有一名宾客及随身亲随遇刺身亡,楼下两名留守的仆婢也未能幸免,尽数殒命。
如今有了大批家丁护身,众人终于得以昂首挺胸地重新踏入西水阁,不再像先前那般提心吊胆。
一路上,莫良弼小声向莫丽卿介绍方才发号施令之人,“那是杨驸马,待会儿他定然要询问现场的情况,你莫怕,如实说便是。”
莫丽卿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至走到西水阁近前,她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叙述当时的情景,“我今日跟着伯母前来贺寿,在前面厅堂待得有些烦闷,便带着贴身婢女出来四处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此处。”
她抬手指了指西水阁的入口,继续说道:“我走到楼下时,隐约听见楼上有说话声,知道有客人在上面赏景,便没有上去叨扰,只在阁楼西侧僻静处的回廊里找了个地方坐下。那会儿湖风渐冷,吹得人有些凉,婢女回去取披风,我在此处稍等。”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回廊果然隐蔽,一侧靠着阁楼的墙壁,另一侧被几株茂密的大树遮挡,不仔细看,确实很难发现这里还坐着人。
莫丽卿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几分后怕,“起初听见楼上有动静,我并未在意,后来隐隐听见楼下传来短促的惊呼,觉得不对劲,便悄悄起身,想去查看情况。”
她没有说的是,那会儿她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下意识地将头上那支沉甸甸的鎏金簪拔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做好了戒备。
莫丽卿走到一扇与回廊相近的窗扇前,那窗扇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
她指着那道缝隙,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就是透过这扇窗的缝隙往里看,瞧见那刺客从背后捂住了底下一个仆婢的嘴,另一只手握着一把短刀,直接抹了她的脖子。而他,也恰好转头,发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