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就在玄贞恩距离郑梦九、郑梦准的背影尚有几步之遥时!
“噌!噌!”
四道如同铁塔般的黑影,迅如疾风,悄无声息地、无比精准地平移一步,如同铜墙铁壁般横亘在了玄贞恩与郑家兄弟之间!
正是郑梦九和郑梦准带来的贴身保镖!
他们的动作并非粗暴的推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物理隔绝与冰冷的拒绝意味!
这突如起来的拦截,让玄贞恩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
脸上那份刚刚浮现的和解希冀瞬间凝固,变成愕然!
“二哥?!六弟?!”
玄贞恩的声音带着本能的不解和受惊般的轻颤,脱口而出。
然而,背对着她的郑梦九和郑梦准,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他们的身体纹丝不动,依旧专注地凝视着那两根燃烧的雪茄,背影如同一块块冰冷的岩石!
只有郑梦九头也不回,用他那没有丝毫波动的、仿佛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声音,清晰而缓慢地吐出了几个字:
“……别打扰我们……”
这声音不高,却像一柄利刃,瞬间刺穿了所有希冀与和解的泡沫!
死寂!
比之前的庄重哀伤更深沉百倍的死寂!
刚才还因那“和解曙光”而升起一丝微弱暖意的广场,瞬间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窖!
刚刚放松的五房高层们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然后如同寒冰般迅速冻裂!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充满仪式感却又意义不明的祭奠。
一股压抑的、不详的预感笼罩着他们。
金润奎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郑梦九兄弟的沉默、眼神中对花坛的专注而非对集团困境的关切,以及那近乎肃穆却又隔绝了在场所有人的姿态……
都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吞噬着玄贞恩等人心中仅存的侥幸暖意。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比初春的夜风更甚,从玄贞恩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她最后的希望像那雪茄的火光一样,在寒风中摇摆不定,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良久,直到雪茄自动熄灭,郑梦准才转过了身来。
保镖闪开,郑梦准脸上重新挂起那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虚假笑容,转向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的玄贞恩:
“五嫂,节哀。”
这客套话在此刻的气氛下,听来非但不是安慰,更像是一种完成仪式的、冰冷的通告!
如同给对一个濒死的企业说悼词!
玄贞恩的心脏被这冰冷的语调刺得一缩!但她强压下翻涌的恐惧和绝望,再次挤出卑微到极致的祈求。
“二哥……六弟……”
玄贞恩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和绝望的祈求,
““感谢……感谢二位能来……我们……眼下局面真的火烧眉毛了……能否……先移步会议室?
集团……集团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亟需家人援手啊!”
她刻意点出了“家人援手”这个词,想唤起最后一丝亲情纽带。
“生死存亡?”
郑梦九终于动了!
他缓缓直起原本凝视花坛的、佝偻的身躯,动作很慢,仿佛带着千斤重担或者是……解脱。
他慢慢地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直接、赤裸、毫无遮掩地——对上了玄贞恩布满惊恐和乞求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暖意,没有半分同情,甚至连刚刚祭奠“五弟”时残存的、复杂的情感都已消散殆尽!
只剩下一种沉淀了数十年、冰冷到骨髓深处的……嘲弄!
以及,那如同毒蛇般盘踞了半个世纪、此刻终于得到宣泄机会的……怨毒!
“五嫂,这话严重了。”
他淡淡地说,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我们兄弟今天过来,只是听闻……五弟他……就在这里……”
他微微侧头,眼神示意了一下地上那两根还在燃烧的雪茄,嘴角勾起一个残酷而刻意的弧度,
“我们……就是来祭奠祭奠他,跟他说说话的。
顺便……也算是替咱们郑家,给外界做做样子……
表示一下家族内部那点……聊胜于无的和谐与情谊吧。”
他把“情谊”两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赤裸裸的讽刺。
玄贞恩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恐惧和绝望彻底吞噬了她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
她强忍着几乎要瘫软的冲动,声音带着近乎崩溃的颤抖泣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几乎要跪伏下去,
“二哥!六弟!求……求求你们了!不看僧面看佛面!
念在……念在父亲创立hY集团不易的份上!念在我们同出一门的……血……血脉……”
她的话还没说完,郑梦九猛地向前一步!
那张布满岁月刻痕却依旧不减威严的脸庞,瞬间凑到了玄贞恩近在咫尺的位置!
他眼中积压的怨毒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眼神陡然变得如同锁定猎物的恶狼!
“父亲?!血脉?!”
他低沉咆哮的声音,如同受伤猛兽最后的嘶吼,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滚烫的血泪!
“当年!就在这鬼地方!就在这栋大楼前!这该死的广场上!”
他猛地一指郑梦宪坠亡的那片花坛附近的地面,手臂因用力而绷紧,青筋毕露!
仿佛那个在寒风中跪求的年轻身影,此刻就跪在那里!
“我!郑梦九!郑家的嫡次子!当着众多跟随父亲打天下的老臣、旧部的面!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我就跪在这里!”
“膝下的积雪融了又冻!冻了又融!刺骨的冰冷像刀子一样扎进膝盖!我的腿……我的腿都快冻得没知觉了!
求他……求他不要赶我走!求他把我也留下……让我为家族……为hY……尽一份力!
哪怕是最卑微的位置!只要能和兄弟们在一起!守着父亲的心血!”
郑梦九的声音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撕裂嘶哑,眼眶通红,仿佛要将数十年的屈辱、不甘与怨恨在这一刻彻底倾泻!
“可你的好丈夫呢?!我那位……光芒万丈的五弟呢?!”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淬毒的利箭般射向hY集团大楼高层的某个位置——当年郑梦宪俯瞰整个广场的那个窗口!
“他就高高在上地站在那窗口后面!像个冷酷的雕像!像个俯瞰蚁蝼的神!”
“就在那里!冷冰冰地看着!看着他的二哥!他的亲二哥!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一样……跪在冰冷的雪地里!摇尾乞怜!”
郑梦九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如夜枭,充满了刻骨铭心的痛恨,模仿着记忆里那冰冷而傲慢的语调,
“你不知道你丈夫当时熬了我三个小时后,才下楼来怎么说的吧!”
郑梦九的颧骨在嘶吼中不正常地潮红,左侧咬肌突突跳动如挣扎的活物。
有瞬间他仿佛又跪回那个雪夜——冰水混着煤灰渗进羊毛西裤,在膝盖凝成刀片般的冰壳。
而此刻西装前襟下,汗液正顺着痉挛的腹肌蜿蜒下淌,竟带着当年融雪相似的黏腻触感。
他哈哈大笑着,而后复述着当初郑梦宪的原话:
“‘二哥……’”
“‘别跪着了,冻坏了身子多不好……’”
金润奎的视网膜炸开血红斑点,他后槽牙猛地咬破口腔软肉,铁腥味瞬间淹过喉头。
两年老会长去世时拍着他肩膀说“老金,守好家门“的画面,在血腥味里碎成漫天冰碴。
花坛边那根郑梦宪的雪茄忽明忽暗。
第一截烟灰断裂时,玄贞恩旗袍下摆扫过地砖裂纹。
“‘hY集团……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了。’”
“‘集团是我的!父亲……也会是我的!这片土地……这栋大楼……这里的一切……都将只属于我郑梦宪!’”
郑梦九死死盯着玄贞恩那双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每一个停顿,每一个精心模仿的、高高在上的尾音,都让在场所有五房老臣浑身冰冷刺骨,仿佛瞬间被拖回了那个大雪纷飞、心碎成冰的绝望之日!
“‘至于二哥你……’”
郑梦九模仿着郑梦宪当年那带着满满怜悯、实则极致羞辱的叹息:
“‘唉……’”
“‘对不住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嘛……相信您郑梦九……将来必然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空……’”
他刻意停顿,深吸一口气,模仿出那最后一句如同淬毒冰锥般的话语!
“‘将来嘛……就算您跪着爬到我面前……求我施舍……’”
郑梦九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毒蛇吐信,字字千钧,每一个字都伴随着他眼中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怨毒火焰,目光死死锁定玄贞恩!
“‘我郑梦宪……也得……好好考虑考虑!’”
当模仿到那句“跪着爬到我面前……求我施舍……也得……好好考虑考虑!”时,郑梦九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诅咒,混杂着滔天的恨意和此刻复仇成功的病态快感!
“玄贞恩!我的‘好弟妹’!”
郑梦九猛地再次向前压迫一步,强大的气势几乎让玄贞恩窒息晕厥!
“你猜!当年跪在深雪里、听着这番话……我是怎么想的?!”
他几乎是在咆哮,声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后终于爆发的狂啸:
“我当时……咬着牙!把我的愤怒!我的屈辱!我的眼泪!连同那冻僵的膝盖下的冰雪!一起嚼碎了!咽回了肚子里!
我的血是冷的!我的骨头在响!”
“我就想啊——好!好!好一个志在四方的好男儿?!好一个我郑梦九的‘好’五弟?!”
“那从今天起!我郑梦九——就不再是你郑梦宪的兄弟!不再是郑五房那条可以被随意丢弃的野狗!”
“我的天空!靠我自己的拳头!靠我自己的血汗!靠我自己的命!去……打!出!来!”
郑梦九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裹挟着数十年积压的雷霆万钧之力,轰然炸响在寂静的广场上空,让所有人都耳膜发麻!
“玄贞恩!我今天就告诉你!告诉你们五房所有人!我当年跪在这片雪地里发过誓!”
他竖起一根手指,如同指着上苍,一字一顿,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若有朝一日,要我郑梦九……再进……这栋属于五房的破楼的大门!”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我踏着五房的尸骨!踩着你们的脊梁骨走进来!”
“要么——就是你玄贞恩!就是你五房所有人!跪在这片土地上!像狗一样!求着我进来!”
“而那个时候!老子我——”郑梦九的嘴角咧开一个残酷到极点的笑容,眼神轻蔑地扫过玄贞恩惨白的脸。
“也他妈的……得好好考虑考虑!”
如同毁灭性的审判之锤轰然落下!
郑梦九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广场陷入一种比死寂更可怕的真空!
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和他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粗重喘息。
玄贞恩,这位hY集团新任会长,郑氏家族的当家女主人,在郑梦九这番将数十年疮疤彻底撕开、血肉模糊、充满恶毒诅咒的控诉面前,所有的体面、所有的挣扎、所有用来支撑她走到这里的信念堡垒……
轰然崩塌!
“噗通!”
一声沉闷而绝望的巨响!
如同重物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在所有人——包括她亲生儿子郑俊昊目瞪口呆、女儿郑熙永掩口惊呼、以及金润奎等老臣目眦欲裂的惊骇注视下——
玄贞恩双膝一软,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块脊骨,直挺挺地、毫无缓冲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花岗岩广场地面上!
她的双膝重重砸地!
昂贵的深色套装瞬间皱褶不堪,精心梳理的发髻崩散开来,几缕碎发黏在布满泪水与尘土的脸上!
她甚至顾不上膝盖的剧痛,双手本能地撑在身前的地面上,抬起头,那张曾经雍容的脸此刻只剩下最卑微的乞求与无边无际的绝望深渊!
“二哥!”
她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彻底的尊严扫地,
“对不起!是我丈夫对不起您!是我们五房对不起您和六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用膝盖在地上向前挪动了半步,试图去触碰郑梦九的裤腿:
“求您!求您大人有大量!念在父亲!念在父亲创立hY不易的份上!拉我们一把!救救hY吧!
它……它现在就是您的了!以后……您就是会长!
我们五房……愿意做牛做马!只要……只要能保住父亲的基业……保住郑家的根……我玄贞恩……我什么都愿意!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会长——不可——!!!”
金润奎!这位郑梦宪最忠心的老臣,终于彻底爆发!一声充满极致悲愤、屈辱与不可置信的怒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猛地炸响!
他和身后几位年迈却热血涌动的核心老臣,脸上涨得如同泼血!几乎是不顾一切地要冲上去!要把他们的主母从这比地狱更屈辱的境地中拉起来!
——向死敌屈膝!
——将老会长和梦宪会长一生守护的基业拱手相让?!
——这比杀了他们还痛苦万倍!!!
——这彻底践踏了他们一生信奉的忠诚与郑家五房的尊严!
然而,就在他们脚步刚刚踏出、身体刚有所前倾的刹那!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如同早已埋设好的无数引线被同时引爆!
无数雪白刺眼、如同死亡闪光般的镁光灯,瞬间从广场四周——角落的阴影、精心修剪的灌木丛后方、对面大楼的黑暗中——同时疯狂亮起!
密集得如同倾盆而下的暴雨!
无情地、贪婪地捕捉着这历史性屈辱的每一帧!
二十多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般的记者!
他们如同鬼魅般从埋伏点涌出!
完全不顾hY安保人员的阻拦,以近乎冲锋的姿态,肆无忌惮地将手中的专业相机、摄像机对准了这片炼狱的中心!
最具冲击力!
最具象征意义!
足以让全球所有财经媒体瞬间高潮的画面被永恒定格:
——hY集团新任会长玄贞恩!这个象征郑氏权力巅峰的女人!
——卑微如尘般跪倒在!赤裸着膝盖跪在冰冷的花岗岩地面!
——跪在当年被她丈夫驱逐的仇敌——郑梦九的面前!
——而她身后,是那些表情扭曲、悲愤欲绝却无力回天的郑梦宪旧部!
照片!视频!录音!
这不仅仅是新闻!
这是一座象征着新罗旧财阀时代彻底崩塌的血色丰碑!
它的崩溃,始于核心权力者的屈膝下跪!
始于血脉的公开撕咬!
郑梦九脸上那份因郑梦宪之死而残留的冰冷或许曾有片刻的悲恸,在骤然亮起的、刺破一切伪装的闪光灯下的瞬间……
迅速地!完美地!
转化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精密演技般温和慈祥的假笑!
他立刻弯下腰,角度刚好让所有相机都能捕捉到他此刻“仁慈”的侧脸,伸出那双掌控着庞大财富帝国、曾经被雪地冻伤过的手,虚虚地去扶玄贞恩的臂膀。
“哎呀呀!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多凉啊!真是折煞我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充满了伪善的、能让记者听清楚的“关切”和表演到极致的“仁义”。
然而,在闪光灯无法捕捉的死角,在摄像机聚焦于他“搀扶”动作的视角之外,他的手指根本没有用力!
甚至连玄贞恩昂贵衣料下的肌肤都没有真正触碰!
只是像赶苍蝇一样轻飘飘地拂过她的肩膀布料,甚至……那只虚扶的臂膀,其肘部微妙的向下压迫感,反而让玄贞恩试图借力抬起的膝盖承受了更重的负担!
更加难以起身!
一台佳能相机突然停止连拍。
年轻记者想起自己破产的父亲也曾这样跪过银行经理。
他指腹摩挲着发热的快门键,机器运转声在死寂中如同呜咽。
“梦宪的事……唉,人死不能复生啊!逝者已矣!过去的那些恩怨……”
郑梦九恰到好处地停顿,用袖口极其逼真地“沾了沾”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声音带着一种仿佛能融化冰雪的“宽恕”:
“我……原谅他了!真的!看在兄弟一场!看在五弟刚烈的份上!一笔……勾销了!”
在记者们狂喜、闪光灯疯狂如癫的瞬间,郑梦九俯下身!
他的嘴唇贴近玄贞恩那沾满泪水和惊恐的脸颊,靠近她的耳廓,用一种低沉的、语速缓慢到如同用钝刀凌迟、清晰到足以让玄贞恩灵魂都听得明白、却绝对避开了所有录音设备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毒蛇吐信般送入她的耳中:
“但是……”
“弟妹啊……”
他刻意拉长的尾音,带着一种掌握生杀大权者下达最终裁决的、无可置疑的致命味道:
“分家都分家了……家也砸了,人也散了……再强行凑在一起过日子,装模作样地扮‘家和万事兴’……呵呵……多没意思啊?假不假?累不累?”
他的目光扫过这栋曾象征郑家荣耀,此刻却如同墓碑的大楼,冰冷如霜:
“hY集团……这摊子烂泥……这个深不见底的天坑……实在是太深……太臭了……”
郑梦九直起身,脸上几乎是同步地,又重新挂起了那副应付媒体的、皮笑肉不笑的“温和”表情!
但他的声音却陡然拔高!
清晰!洪亮!穿透力极强!
如同宣告圣旨般响彻整个广场!
盖过了闪光灯的咔嚓声,让所有记者、hY高层、保安……乃至不远处的普通路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请恕我郑梦九……深表遗憾……但实在是……无能为力!”
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宣告命运般的沉重感,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棺木!
他环视四周,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这片喧嚣的屠宰场:
“今天能来……是看在我那英年早逝的五弟……郑梦宪的份上!
祭奠他年轻的生命,和他最后那份……算是不辱没我郑门血脉的刚烈!”
“至于hY集团……”
郑梦九的语调陡然转向一种事不关己的冷酷与疏离,如同法官在宣读一份已被判处死刑犯的文件:
“它早已不再是那个我们兄弟同心、曾为之奋斗过的郑氏核心……
自从当年的分家决定,hY集团就已归属五房独立运营,与我们二房、六房……再无法律与商业上的实质关联!”
“守不住……是经营不善,是战略失误,是……天灾人祸使然?”
他刻意停顿,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冷的嘲讽,
“这……就与我们无关了。你们五房自己的问题,终归需要自己解决。”
“所以……”
郑梦九最后的声音如同冰河封冻,再无一丝波澜:
“玄会长,珍重吧!俊昊……熙永……也保重。我们……告辞了!”
话音落下!
没有丝毫犹豫!
郑梦九根本不再理会依旧瘫跪在地、如同被彻底抽掉脊骨的破布娃娃般的玄贞恩,更没有去回应他侄子郑俊昊那喷火欲噬人的眼神!
他潇洒地、仿佛只是掸去袖口一丝灰尘般利落地转身,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完成重要仪式并宣布最终审判后的巨大解脱和快意!
郑梦准全程带着一种欣赏杰作的玩味笑容。
当郑梦九说出那句“无能为力”时,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向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过度屈辱和激愤而微微颤抖的金润奎,投去一个充满胜利者优越感的、如同俯瞰尘埃般的、轻佻而极具侮辱性的抬下巴眼神。
看到郑梦九转身,他亦优雅从容地紧随其后,连一丝多余的停顿都欠奉。
“开路!”
郑梦九对着领头的保镖只吐出冷硬如铁的两个字!
车门在保镖训练有素的动作下,沉重而迅速地关闭!
隔绝了外面一切的绝望、喧嚣与镁光灯的疯狂!
引擎爆发出刺耳的轰鸣!如同猛兽脱困后的咆哮!
前后六辆纯黑色的加长雅科仕(01年3月,i2015年换标杰恩斯,在新罗有‘大统领座驾’的美誉),如同黑暗中苏醒的钢铁巨兽,在轮胎与地面发出尖利摩擦声的同时,瞬间加速!
它们如同来时一般,划破广场的沉寂,带着冷酷无情的决绝,毫无眷恋!毫不回头!没有丝毫迟疑!直冲进汉城被霓虹与黑暗交织的街巷,只在冰冷的花岗岩地面上留下两排飞速变淡、旋即消失在浓重夜色尽头的刺眼红色尾灯轨迹!
快得……仿佛他们从未真正停靠过!
从未在这个承载着五房屈辱与死亡的废墟上……停留过一秒!
留下的,只有——
是屈膝长跪在冰冷石面、尊严被彻底踩入泥泞、眼神空洞如同死尸般、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的玄贞恩!
是郑俊昊那几乎要将满口钢牙咬碎、全身绷紧到即将炸裂、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怒火却无处发泄的愤怒!
是金润奎等老臣那因巨大屈辱和信仰崩塌而瞬间佝偻、眼中只剩下无尽灰败的绝望躯壳!
是依旧在亢奋闪烁着,疯狂捕捉着一切崩溃细节、如鬣狗般围绕着跪地“主母”不肯离去的记者们的雪白镁光!
是门前花坛泥土里,那两根早已燃尽、只剩下两小截歪斜焦黑的残骸、如同两座刻着“郑梦宪与五房终结于此”的无声墓碑般……依然在寒风中散发着微弱焦糊味的雪茄残枝!
一场赌上颜面、尊严甚至灵魂的屈膝哀求……
换回的是——
最响亮的耳光!
最彻底的拒绝!
最深切的绝望!
寒意,比刚才跪地时感受到的冰冷,此刻百倍千倍地沁入骨髓,冻结了玄贞恩仅存的最后一点意识和挣扎。
她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弃在尘埃里的泥塑,空洞的目光甚至无法再聚焦于郑梦九车辆消失的方向。
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已经混杂着尘土和脂粉,糊成了僵硬的面具。
屈辱?早已麻木。
绝望?已然吞噬了一切感知。
存在的,只剩下无边的虚无。
“会长nim……”
良久,一声沉重得如同拖拽万吨巨石的叹息响起。
是金润奎。
他仿佛老了十岁,高大的身躯深深佝偻下去,曾经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此刻浑浊、死寂,只剩下一片被彻底焚毁的荒原。
他没有尝试去搀扶这具跪着的躯体,早已抽空了灵魂,只剩一副空洞的皮囊。
搀扶,已毫无意义,甚至是一种讽刺。
“您……起来吧……”
这声低沉的呼唤,却像重锤砸在每一个五房老臣的心上。
他们看着昔日的主母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再看看金润奎那张彻底失去生机的脸,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混合着被背叛的切肤之痛、无能为力的窒息感、以及信仰彻底崩塌后的死寂,如同剧毒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心脏,无法呼吸!
玄贞恩这一跪……
不仅仅是向仇敌低头!
她更是亲手将整个郑氏五房仅存的主家尊严与合法性,连同他们这些视尊严与忠诚高于生命的老臣的信仰……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摄影机前,在闪光灯的狂欢中……
彻底砸碎!踏进了尘泥!碾为齑粉!
这一跪,如同最无可辩驳的铁证,将当年郑梦宪驱逐兄弟的“不义”彻底钉死!
这一跪,让郑梦九和郑梦准带着hY汽车、hY重工的独立出走,披上了“悲情被迫”、“被迫自立而后终获尊严”的“合理”外衣!
这一跪,让所有在王子之争中坚持留在五房、效忠郑梦宪的老臣们,彻底丧失了精神上的依托!
主母已失其尊!
主家已然崩塌!
他们为之奋斗、守护甚至愿意与之共存亡的“郑氏hY”……
在这一跪之后……
在他们心中……
已然魂飞魄散!
化为历史尘埃中的一缕青烟!
金润奎佝偻着腰,像是耗尽了毕生的力气,动作迟缓而机械地,用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双手,将如同朽木般没有一丝生气的玄贞恩架了起来。
她的身体软得如同无骨,全靠金润奎的支撑才勉强站立,眼神依旧茫然地对着黑暗的虚空。
没有人再说话。
只有死寂。
夜色浓稠如墨,彻底吞噬了刚才短暂上演的那场残酷戏剧的最后一幕。
在那片祭奠过亡者的花坛泥土里,两截焦黑的雪茄残骸,如同嘲讽的墓碑,静默地躺在喧嚣与绝望的余烬中,祭奠着此地刚刚……
彻底死去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