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三桑帝国心脏——总部会长室。
死寂,冰冷到骨髓的死寂。
唯有窗外俯瞰汉江的巨型弧形落地窗,映照出城市钢铁丛林的冰冷反光。
价值连城的波斯地毯上,一地刺目的青瓷碎片和洇开的深色茶渍,是那只刚被主人扫落的御窑盖碗最后的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高档茶叶的冷香,混合着一种铁锈般的、无声燃烧的暴怒气息。
李健熙背对着众人,僵立在玻璃幕墙前,身影如同嵌入冰冷钢铁的一块寒铁。
他那惯常掌控一切的宽厚脊背,此刻绷紧如拉满的弓弦,肩膀微微起伏,像一头被困在华丽囚笼里的受伤猛兽,正压抑着足以撕裂自身的惊天怒火。
身后占据整面墙的巨大屏幕上,正定格着他亲生女儿李尹馨的面孔。
那张脸苍白、决绝,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近乎悲壮的剔透感。
“人……呢?!我问你们人呢!怎么出去的我不管!”
声音终于从李健熙喉中挤出,如同钝刀摩擦着骨头,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冰寒的暴虐,
“现在!立刻!把这个孽障给我带回来!就算她躲进华国西蜀大山里的地堡,也给我挖出来!
动用……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海外所有暗线!哪怕把整个情报室给我压上去!”
声音不高,却像高压电流,瞬间让长桌旁垂手肃立的李在镕、情报室长韩泰锡以及几位核心高层头皮发麻,双腿抑制不住地发软,下意识地将头垂得更低。
情报室长韩泰锡下意识地看向李在镕。
李在镕挥挥手,让除他以外全部出去。
玻璃反光里,李健熙看见这一幕,揉了揉太阳穴,也只能默认‘太子’的意思。
其余人等忙不迭的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而韩泰锡则是站在那里很想消失。
李在镕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顶着父亲背后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干涩,音量压得极低:“……父…父亲……”
这个称呼出口的瞬间,李健熙的肩膀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但没有回身。
“我们海关系统里没有她的出境记录!华国那边也没有入境记录。
她的整个身份信息在那个时间段……仿佛从世界数据流里被彻底抹去了一段!
我们……我们动用了最高级别紧急路径追踪……华国线传回的情报,确认尹馨……尹馨入境的路径……”
他咽了口唾沫,感觉嗓子像被砂纸磨过,“路径……极其诡异。”
李在镕深吸一口气,指尖快速点动屏幕,将一张经过处理的卫星图像和一份加密分析报告投影到侧旁的备用屏幕上,
“我们的线人确认:尹馨是在昨日夜间,利用……极其隐秘的路径,自北面的咸镜北道罗津港区域……秘密离境。
她避开了所有常规监控……几乎是凭空出现在琴岛港口。
从监控上看,她从消失在我们新罗酒店,到她乘坐那艘特种作业船靠岸琴岛港口,再到通关……整个过程,不超过八个小时!”
李在镕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骇,“所以,我认为,她是通过……通过华国国安系统最高级别的核心秘密通道,以‘影子人员’的方式进入华国的!
这个通道……这个权限等级……我们的人连门都摸不到!这绝不是普通保护!这是华国在动用官式力量在给她保驾护航!!”
“哐!”
一声闷响!
李健熙紧握的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上!
厚重的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他猛地转过身,双眼充血,锐利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冰锥,瞬间钉在李在镕脸上!
那目光里翻涌的狂怒风暴几乎要将人撕碎,但在下一瞬,却被一股更深的、渊海般的冰寒死死压制下去,冻结在瞳孔最深处。
他重新看向窗外脚下的城市丛林,仿佛在重新审视这个被黑暗与光鲜交织包裹的世界。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拉长、凝结。
每一秒都如同冰棱滴落。
李在镕大气不敢出,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他很清楚,他带来的消息意味着什么。
终于。
“罢……了。”
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被碾碎了无数情绪后沉淀下来的疲惫,以及一丝刀锋刮过骨髓般的沙哑。
“让那丫头……在华国待着吧。泰锡,你也出去。”
“父亲?!”
李在镕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
这与父亲一贯雷霆手段、寸土不让的风格截然不同!
韩泰锡更是低头噤声,赶紧溜了出去。
关上门的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李在镕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顶着父亲背后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干涩,音量压得极低,
“……父…父亲……舆论…舆论已经彻底失控.
我建议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紧急预案!
动用我们旗下所有传媒资源,联合友好媒体进行全面静默,尤其是针对具荷范那段……”
“闭嘴!”
低沉的呵斥后,李健熙缓缓转过身、
那双经历过数十年商海沉浮、政坛搏杀、家族倾轧的老眼,此刻深邃得如同无底寒潭,带着审视、失望以及一种洞悉全局的冷漠,直视着长子。
“媒体静默?你以为捂住嘴,就能挡住汉江的滔天洪水?”
他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嘲弄,“郑梦宪一死,新罗财阀山头林立,群龙无首多久了?李在镕!”
他突然加重了语气,李在镕下意识地绷紧身体。
“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李健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冰冷力量,逼视着李在镕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太傲!傲得目空一切!傲得……看不清真正的威胁和机会!
更看不清那些比你跑得快的对手真正的厉害之处!”
他踱近一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李在镕几乎窒息。
“那个姓吴的小子,远在华国,凭什么能压着幻想打?凭什么他的国潮系列一夜崛起?你真以为只是运气好?!”
李在镕张了张嘴,想辩解几句关于渠道下沉、产品定位之类,却被李健熙锐利的目光钉在原地。
“是网络!华国那个在我们看来还处处是窟窿的互联网!”
李健熙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洞察,“幻想当时就是用你的想法,想靠媒体碾压捂死他!
结果呢?
那小子反手就利用网络这张大网,把幻想绞杀得鲜血淋漓!
人家落后是落后,但玩起这新东西来,狠辣精妙着呢!”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扎进李在镕的眼底,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严厉,
“承认吧,在镕!承认那个姓具的小子,比你想象的更优秀!”
李在镕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想反驳,但对上父亲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承认他优秀,不影响你是我李健熙选定的继承人!”
李健熙的声音忽然放缓,带着一种极其现实的冷酷,
“他再优秀,身上流的是郑家和具家两股注定冲突、不可能融合的血!
这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他永远只能做一把最锋利的刀,冲锋陷阵,为一个新的家族开疆拓土……”
李健熙叹了一口气,“……但他注定成不了王!根基在血里就被诅咒了!
他所做的一切,哪怕颠覆了玄贞恩,最终也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如果不能容于郑家或者具家,他只能作为一个创一代而存在。
一个创一代,再怎么优秀,又怎么可能是你这位三桑财阀未来掌舵人的对手。
在镕呐,眼光放远一些,新罗太小了。”
李在镕沉默了。
父亲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头,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又蕴含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真理。
是啊,一个体内流淌着水火不容两种至高压力的血、注定无法在新罗现有财阀生态中获得真正认同的“怪物”……
他再强,也只是能撕碎旧秩序的利齿,却无法成为坐拥秩序的新王。
他的舞台……可能真的在未来?在那个……需要重新洗牌的未知战场上?
但无论在哪里,他具荷范都将是一个“创一代”的命格,而非“世袭财阀之主”。
而他李在镕,拥有最正统的三桑继承人血脉和平台……何必再去和一个注定只能当“刀”的人较劲?
甚至……当这把刀变得足够锋利,能砍向共同的敌人时……
李在镕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底那份对具荷范的嫉恨和排斥,在父亲冰冷现实的分析与权势的许诺下,悄然被一层新的、名为“利用价值至上”的冰层覆盖。
他抬起头,眼神中之前的慌乱和执着逐渐被一种同样冰冷的清醒取代,虽然依旧复杂,但语气已经趋向沉稳,
“父亲……我明白了。
之前的想法……是我狭隘了。格局小了。”
他微微低头,“具荷范……确实是个优秀得可怕的对手……
但现在,他也是尹馨的选择,未来,未必不能是三桑在某种程度上的……战略支点。”
话语中依旧残留着属于上位者的距离感,但至少,那份承认对手优秀、并将其置于棋子位置的思考逻辑,已悄然重塑。
李健熙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赞许,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封万物的神情:“明白就好。”
他踱回巨大的紫檀办公桌后,却没有坐下,双手按在桌沿,身体微倾,目光沉沉地笼罩着长子身上。
“财阀的路,比古战场上步步杀机的陷阱还要凶险!
谁也不知道明天抬起脚,踩下去的是金矿还是万丈深渊!”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带着千钧之重,
“看看郑梦宪……死了连水花都没响几下!再看看玄贞恩……那毒妇现在正被华国人和具荷范……哼,按在案板上宰割!”
他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李在镕,“尹馨这一跑,是刀插向三桑的心脏!但……”
他话锋一转,嘴角甚至牵起一道极其复杂的弧度,而后却化作一抹苦笑,
“这刀柄……已经不在我们自己手里了。
它握在华国人手里!
握在……那个我们甚至看不清全貌的力量手中!
她敢跑,跑得掉,跑得进华国最核心的地带,就意味着她身上的价值……
或者说,她身后那个姓具的小子和她加在一起的价值……
已经高到了足以让华国下注!”
他冷笑一声,“具荷范……那小子现在不止是郑家和具家的野种了!
他背靠华国那座大山,手里捏着hY半导体47个点股份,还有hY集团的股份。
如果再加上她……尹馨手上那些东西……玄贞恩那个蠢货拿什么和他斗?
拿什么和那股力量斗?!
那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华国这次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是战略力量的精准投送!
吴楚之那个毛头小子出现在新罗,绝非偶然。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带着撬动新罗格局的长钉来的!
以有心算无心,玄贞恩和她那宝贝儿子郑俊浩,就是那板上钉钉的鱼肉!”
办公室内落针可闻。
这番分析如同冰冷的冰水浇在李在镕的头上。
“所以,”
李健熙的身体向前压了压,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
“既然刀柄握在别人手里,刀刃也已捅出来了……
那我们就要在这淌血的口子上……种一棵摇钱树!”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精算师才有的、极度现实的冷酷光芒,
“尹馨在华国,成了既成事实。
对我们李家而言,这不完全是坏事!
在镕……往好里想想。
华国那片土地,它的市场,它的潜力,这头沉睡已久的东方巨龙正在真正的苏醒!
它庞大得让人恐惧!
三桑在那里,根基太浅!太薄!”
他的声音加重,带着一种战略层面的深沉考量,
“而有了尹馨这层关系在……她就相当于我们在那个庞然大物眼皮底下……
楔进去的一颗钉子!
一道暗门!
一条真正的退路!”
“记住了!”
说到这里,李健熙竟然笑了笑,这喜怒无常的模样,让李在镕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站着的身姿更加笔挺,恭听着老父的教诲。
“在镕,你不是最爱看华国那些讲三国争霸的古书吗?那里面,诸葛家下注的法子……看懂了没?”
李在镕微微一怔,不明白父亲为何此时突然提起这个。
李健熙也不等他回答,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历史的沧桑与冷酷,
“诸葛瑾在吴国做官,鞠躬尽瘁。
诸葛亮在蜀国为相,竭忠尽智。
诸葛诞呢?”
他脚步一顿,目光如寒星般扫向儿子,“他在魏国!因北方已定且缺乏家族政治资源,选择在曹魏体系中逐步晋升,凭借军功升至征东大将军。
他们兄弟三人,分别在魏、蜀、吴三国为官,各自效力,互不统属,甚至战场上刀兵相向!
你道他们兄弟无情吗?
不是,这是分投下注!懂吗?
这叫无论东风压西风,还是西风压东风,诸葛家的血脉和影响力,都能始终扎根在一个大国不倒!
只要有一个还在台面上,诸葛家门楣就不倒,甚至能互为奥援!”
他重新盯着李在镕,语气陡然加重,“现在这局面!华国就是那正在崛起的蜀国!
而阿美莉卡就是曹魏。
新罗是什么?
就是与华国若即若离,又不敢明着得罪曹魏的吴国。
在镕啊,时代变了……变局……也出现了!
当此乱世,我们李家……难道不比诸葛家更有资格、更有必要、也更有本事来一次深谋远虑的——分投下注?!”
他踱回到李在镕面前,一字一句如铁锤敲打,
“你,李在镕!守在祖宗基业的新罗本土……而李在贤!”
他特意加重了这个堂侄的名字,带着一丝冷意,“他和他爹斗不过我,被赶出三桑核心,跑去华语圈另立门户成立了希杰集团,掌控仲华tV,但其实是阿美莉卡驴党手里的刀!
这颗带着怨气的暗子,但终究……他也姓李,留着三桑的血!
现在,多了尹馨……”
李健熙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带着万钧重担,
“她此刻站在华国,就算她心里有刺,就算她暂时成了别人对付我们的枪……
但她终究还是诸葛诞!
是我李家钉在那片鞭长莫及的大地上的一颗钉子!
一条通往华国权力核心的、别人找不到的……幽径!
一条在最坏情况发生时,能让我们李家血脉逃离新罗火山口的退路!”
他停顿了一瞬,目光中锐利的算计之外,竟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并非愤怒,反而像是……一种冰冷抽离后的审视与重新评估。
“无论她将来翅膀硬了敢反咬三桑一口,还是能借着华国人的势混得风生水起……
她的血管里流着我李健熙的血!
她的姓氏永远打着我李家的烙印!”
说到这里,他那如渊的目光从无形的女儿身上收回,重新聚焦在眼前的长子李在镕脸上。
半晌,他召开自己的秘书,一字一句,声如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
“记录!以我的名义,任命李尹馨为三桑电子……
不!为三桑集团副总裁,全权分管大中华区所有战略投资与核心业务!只对我负责!
立刻,用最高规格通告全集团!”
下达命令时,他的视线从未离开李在镕的脸上。
李在镕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木木的站在那里。
秘书出去后,李健熙转头看着窗外。
那里,仿佛有小女儿的笑容。
以前,她是多么天真无邪的女儿啊!
而现在……
李健熙那复杂审视的目光里,冰层之下竟悄然滋生出一丝极其隐秘、极其古怪的……
欣赏。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李尹馨在屏幕中那张苍白却闪烁着孤注一掷光芒的脸。
那份胆大包天、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那份精准抓住要害、一击致命的狠厉……
哪里还有半分印象中被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小女儿影子?
分明是一柄瞬间出鞘、见血封喉的利刃!
一个在家族重压下淬炼而生的……真正的财阀继承人才该有的潜质!
‘这孩子……唉……’
李健熙内心深处,一个连他自己都几乎不愿承认的角落掠过了一抹震颤。
‘像!真像我年轻时候那股子不顾一切的狠劲!困兽犹斗,绝地反击!是我李健熙的女儿!’
这份突如其来的发现,竟让那被背叛的怒焰残渣中,诡异地渗出了一缕老怀开慰的温度。
漏风小棉袄的叛逃,确实是插向三桑心口的一刀,但刀刃本身所展现出的那种千锤百炼的光华,反而让他看到了比计划中联姻更具张力的另一种未来可能。
既然刀已淬成,锋利无比,那就索性给她一座更广阔的磨刀石场!
给她‘三桑副总裁’这个足够闪耀的舞台,让她这把刀在自己看中的棋局上尽情挥砍!
也许,砍出的天地,能反过来滋养三桑的未来呢?
此时,李在镕犹豫着开口:“父亲……副总裁?分管华国全部核心业务?这……会不会太抬举她了?而且……而且hY半导体那边……我们之前的计划……”
“愚蠢!”
李健熙厉声打断,目光如电,“你的眼界呢!你的格局呢!
hY半导体现在就是一锅煮成稀烂的粥,华国人和具荷范已经拿了大头!
玄贞恩那点家底也快保不住了,我们还去舔那个馊锅底干什么?!
去惹一身骚吗?去和那股华国投送来的力量硬碰硬?!
撤!彻底打消吞并hY半导体的念头!
让玄贞恩自己去挡枪!
我们的目标是华国市场,那个更大、更肥、更有未来的盘子!
用尹馨这个身份去撬!
给她!
闯出来了,这份嫁妆姓李!闯输了,丢人的是她,但她人还在华国地界!三桑还在!”
他话锋陡然一转,带着刺骨的寒意,“在镕!”
这一声呼唤,如同冰锥刺骨。
李在镕背脊瞬间绷紧:“父亲!”
“记住!”
李健熙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心脏,
“三桑集团副总裁’这几个字,就是我给她戴上的金冠!
更是我们三桑,递给华国那座大山看的……一份善意姿态!
一个可以谈、可以合作的门面!
有了这个身份,我们和她之间,就永远有一根能说上话的线!
哪怕它再细,也在我们手里!
尹馨这道门……是我给你,更是给整个三桑开辟的一条后路!
但它不是给你放松懈怠的温床!
更不是让你躺在继承人宝座上高枕无忧的褥子!”
他刻意加重了“继承人”三个字,而后缓步绕过宽大的紫檀书桌,走到李在镕面前,压迫感如同实质,
“看到你妹妹做了什么吗?看到那份决绝背后的力量了吗?
她才多大?!
她被逼到了墙角,就敢掀翻整个新罗的天!
就敢踩着家族的脸面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这份勇气!这份魄力!这份置于死地再求生的决断!”
他冷哼一声,“你呢?我的长子?我精心培养的储君?
坐在最安全的堡垒里,享受着最好的资源,视野却只盯着玄贞恩那碗快被人分食殆尽的残羹冷炙?
格局呢?担当呢?敢把天捅破的孤勇呢?!”
每一个字都如同鞭子抽打在李在镕的自尊上!他脸色阵红阵白,嘴唇紧抿。
“把眼光!给我抬起来!抬到新罗之外!”
李健熙几乎是咆哮出声,指着办公室墙上的世界地图,指尖重重戳在华国的方向!
“华尔街那群狼等着扑食我们的血肉!
新罗的国运犹如风中之烛!
你的责任,是用尽你所能拥有的一切,包括尹馨这条线在内,稳固新罗本土的根基!
而后去拓展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不是去和一群败军之将争夺釜山弹丸之地!!”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但声音里沉淀着更深的警醒,
“这个副总裁的位子,是她的登台石,也是你的警示牌!
李在镕!别让我看到你连一个被你妹妹用命撕开的棋局都稳不住!
稳住后方,看好门户,拓展东方,让华尔街的秃鹫无从下口!
这才是你!未来的三桑帝国之主该想、该做的事情!听清楚了吗?!”
李在镕汗如雨下,大声称是!
李健熙疲惫地挥了挥手,驱散了眼前的烟雾,“去吧,去执行我的命令。”
“是!父亲!我立刻去办!”
李在镕低头,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深知父亲的决议已不容更改。
他恭敬地鞠躬,准备退下。
就在李在镕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
“在镕。”
李健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与刚才的冷酷决断截然不同的、极其复杂的疲惫,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
李在镕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父亲,您还有何吩咐?”
李健熙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办公桌一隅摆着的精致相框上。
那里是他们一家几年前在济州岛度假的合影。
照片里的小女儿李尹馨依偎在母亲身边,笑容天真烂漫,明媚得如同春日暖阳。
阳光照在她年轻光洁的脸颊上,眼中是对父亲毫无保留的仰慕与依恋。
会长室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只有窗外城市隐约传来的嗡鸣,以及壁炉里火焰偶尔的噼啪声。
李在镕甚至能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
良久。
李健熙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去…去告诉你妹妹富真……让她…亲自准备一下。”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吐得无比艰涩:“准备一场……婚礼。”
李在镕彻底愣住了。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婚礼??
在尹馨背叛了整个家族、捅下这么大篓子之后?!
李健熙依旧凝视着照片中的小女儿,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尹馨…终究是我的女儿…是你妹妹。姓具的那个小子……现在……算他过关了。”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李在镕,虽然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家族意志,
“李家嫁女!哪怕嫁到天涯海角!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不能悄无声息,像老鼠钻洞一样!
三桑财阀的小公主!丢不起这个人!
要明媒正娶!最高规格!
让新罗、让华国、让全世界都看看,我李健熙的女儿,就算她拿起刀对着我,她还是我李家的公主!”
他语气微缓,带着一丝疲惫的命令:“你妹妹叙显不是在折腾第一毛织吗?
让她亲自上!
给她亲妹妹设计一套嫁衣!最好的料子!最好的师傅!要配得上‘三桑小公主’的身份!……去吧。”
李在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恭敬应道,
“是!父亲!我立刻传达给富真和叙显!最高规格!绝不给李家丢脸!您放心!”
厚重的大门无声地关上,将李在镕等人隔绝在外。
偌大的会长室只剩下李健熙一人。
沉重的孤寂感如同实质般压了下来。
他缓缓坐进那张象征着新罗商界无上权力的椅子里,身体微微佝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被无形的网缠得更加疲惫。
他的目光,再一次,定定地落在相框中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身上。
照片定格的是阳光、沙滩和无忧无虑的笑颜。
而现实,是汉城冰冷的钢铁丛林,是硝烟弥漫的政商战场,是女儿决绝叛离的背影,是整个家族巨大声名上被撕开的流血裂口。
时间无声流淌,窗外的天光渐渐偏移。
照片上少女的笑容,明媚得愈发刺眼。
那纯真的目光,仿佛穿越时光,无知且无畏地注视着他这位掌控着庞大帝国、此刻内心却充满复杂泥沼的父亲。
终于,一声长长的、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叹息,打破了死寂。
“唉……”
这声叹息里,有被背叛的暴怒残余,有精心算计后确认路径的无情,有老谋深算埋下暗桩的冷酷,却也有一丝无法抹去、沉甸甸的属于父亲的心痛和对往日天真被撕碎的无力挽留。
他拿起内线电话,按下一个键,声音恢复了掌舵者的沉稳冰冷,只是比往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安排下去。半小时后……我要发布电视讲话。全球直播。”
……
就在李健熙在三桑之巅冰封怒火、谋算布局之时,李尹馨从琴岛汇泉王朝饭店投下的那枚政治核弹,已在汉城、釜山乃至新罗全国炸起足以掀翻地表的狂澜!
信息的洪流裹挟着愤怒、兴奋、恐惧、嘲弄、幻灭……
无数种情绪,瞬间将整个国家淹没!
新罗的舆论场,彻底进入沸腾与撕裂的狂暴模式。
【网络】
新罗最大的门户Naver首页几乎被瞬间熔断。
金范秀亲自坐镇指挥的核心机房,技术主管嘶吼着指挥手下疯狂扩容服务器,投入备用带宽。
“顶住!给我顶住!流量就是钱!流量就是命!”
他看着实时监控屏幕上那条代表访问量的曲线几乎呈90度垂直飙升,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兴奋。
“李尹馨!你真是金矿!”
Naver热搜榜前二十瞬间被血红色词条垄断:
#三桑公主叛国直播
#李尹馨实名举报父亲
#卢武铉李健熙魔鬼交易录音实锤
#五佰亿韩元黑金流向图
#华尔街秃鹫盘旋新罗
#不孝女还是女战士
#卢武铉人设崩塌
【电视】
李在贤掌控的“仲华tV”全程无剪辑直播画面反复重播,在华语群体中掀起巨浪。
其他各大主流电视台新闻播报室一片兵荒马乱,主持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海啸语无伦次,导播室满屏的混乱信号和飞涨的收视率曲线让他们既兴奋又恐惧。
【社交媒体】
群聊信息爆炸到服务器过热。
大型论坛首页刷新速度肉眼难辨。
无数帖子如火山喷发:
“草!石锤了!卢武铉滚出来谢罪!!”
“李尹馨女神!为了爱情和正义!大义灭亲!新罗需要你这样的勇士!!”
“不孝女!家族的耻辱!为了个男人连亲爹和国家都出卖!这种人华国也敢要?”
“#辛格浩父子共享女星#韩进赵氏变态虐案有人看了吗?!比电视剧还离谱!这帮财阀禽兽不如!”
“什么狗屁民主!听录音!看转账!全是钱权交易!卢武铉滚蛋!”
【街头巷尾】
所有公共场所的电子屏幕都被相关内容占据。
白领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表情震惊。
出租车司机听着电台广播破口大骂。
小店老板们看着电视连连摇头叹气。
校园里学生们群情激愤,也有人沉默不语。
……
傍晚。
汉城。
三桑集团大会议室。
炫目的顶级演播灯光打造着最佳的视觉形象。
李健熙此刻坐在会议室里,身后是三桑的巨大LoGo。
早已换上了一身深灰色手工定制西装的他,显得庄重肃穆。
然而,灯光也无法完全掩盖他眉宇间深锁的疲惫和那如刀刻斧凿般、仿佛一夜老去的深刻痕迹。
化妆师精心修饰过的脸庞,依然透着一种心力交瘁的灰败感。
但他那双眼睛,像熬过寒夜、疲惫却依旧锐利的鹰目,正透过反光极低的镜头玻璃,审视着即将面对无数镜头的自己。
他调整了一下领带结,对着提示摄像机微微颔首——全球直播信号瞬间接通!
画面切入全球千家万户。
新罗所有主流电视台紧急插播,网络端口瞬间涌入海量访问。
这一刻,所有目光聚焦于这位在风暴中心的三桑帝国之主。
“我是李健熙。”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难以言喻的……痛心疾首。
“作为一名企业家,作为三桑的掌舵者,更是作为一名深深爱着这片生养我之地的新罗国民……
对因我个人管理失察,让企业卷入这场政治漩涡……
让公众对三桑、对新罗未来产生深深的疑虑与失望……”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可见,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吐出接下来的话,
“我……对此深感……羞愧!痛悔!我向全体国民……表达我最沉痛的歉意!”
说罢,他缓缓站起身,那曾经在商海睥睨天下的身躯,此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对着镜头,对着全体国民,深深弯下腰,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整个新罗仿佛都能听到他那因压抑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十秒钟。
这十秒的沉默,重逾千钧,压得人喘不过气。
无数观众看着他躬身的身影,似乎能感受到那份迟来的悔恨,也掺杂着更深层的风暴。
十秒后,他霍然抬起身!
灯光瞬间照亮他那张布满血丝的脸庞,也点燃了那双深陷眼窝之中、如同淬火寒冰般的锐利锋芒!
之前的疲惫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取代!
“但是!”
声音陡然拔高、撕裂!如同沉寂后炸响的霹雳!瞬间压碎所有屏幕前死寂的臆测!
“我李健熙此刻站在这里!不只是为了表达迟来的忏悔!”
他用力一拍桌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要澄清!为三桑洗刷污名!为我个人讨还公道!
更是为了所有在权力阴影下艰难求存、却依然为这个国家创造财富、撑起脊梁的企业家……讨一个被遮蔽太久的真相!”
他话锋猛地一顿,眼神深处那浓重的阴霾被一道极其复杂却又异常清晰的光芒刺穿!
那光芒里有痛楚,有无奈,但竟奇异地在瞬间凝聚成一种沉重的“认可”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
那是属于父亲的光芒,尽管它稍纵即逝,快得令人以为是错觉!
“而让我……一个被权欲与算计蒙蔽了双眼、在歧路上迷失多年的老人……最终能有勇气推开这扇门,站在这里直面风暴的……”
他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奔流的情感,
“是我的女儿!李尹馨!
那个被我视作叛逆、甚至数小时前还为此雷霆震怒的不孝女!”
屏幕前的亿万观众瞬间惊呆!
李健熙的声音陡然抬高,每一个字都充满力量,带着一种被深刻触动的、沉重的真诚,
“是她那不顾一切的决绝!
是她用血泪点燃的正义之光!
是她敢把亲生父亲推向风暴口的勇气!
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狠狠劈醒了沉浸在权谋迷障中的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神却异常明亮,
“是她!让我李健熙第一次……真正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身上那层可悲的枷锁!
看到了脚下这条看似辉煌却布满陷阱的不归路!
她不是我李氏家族的耻辱!
她是敲醒家族迷梦的晨钟!
是我李氏血脉中……最勇敢的那一道焰火!
虽然这火焰灼伤了我这个老头子……”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痛楚、悔悟与决绝气势的肃穆宣告,
“所以!今天!我这个父亲!不是因为憎恨!而是怀着…对一个女儿孤勇行为的…沉重敬意!
带着她对公义那份炽热的求索之心!
才有勇气撕开这一切遮羞布!
站出来!为她!也为所有被这黑暗规则禁锢、压榨的人!向这个扭曲的怪圈!发出我的怒吼!
来讨要这份迟来的——真相!”
全场死寂。
全球无数屏幕前的观众屏住了呼吸。
李健熙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握拳支撑在桌面上,手背上青筋毕露。
眼神不再是忏悔,而是化作一道道灼热的、裹挟着沉冤与愤怒的火焰,直视着镜头旋涡,
“我李健熙!三桑集团!所有向卢武铉候选人提供的资金!全部!都经过了合法、合规的申报途径!
它的每一笔流向,在财政部相关机构都能追溯到备案记录!
它不是肮脏的贿选黑钱!更不是什么权钱交易的砝码!”
他猛地抬高音量,每一个字都如重锤敲响在听众心上,
“那是三桑!是千千万万像我一样,在新罗这片冠以‘民主’……”
他刻意一字一顿,将词咬碎。
“……之名的土地上艰难求存的企业!
在青瓦台那高高在上、笼罩四野的无形权力屠刀之下!
为了不被无端清剿!
为了企业能活下去!
为了上百万员工的饭碗不被砸碎!
为了新罗经济的脊梁不至于被那些所谓‘民意代表’的私欲随意折断!
而不得不割下自身的血肉!
不得不献祭企业本该用于发展、用于创新、用于回报股东和员工的巨额财富!
换来的……只是一张……印着血手印的、廉价的免死铁劵!
一份……跪在青瓦台台阶下递上的、沾满屈辱的进贡清单!
这就是血淋淋的真相!
这就是我们五千万国民,曾经为之欢呼雀跃、以为代表了公理与进步的……所谓的民主!!
它许诺给我们公正的殿堂,回馈给我们的却是权力的黑市!
它许诺给我们庶民的代言人,转过身来却让我们听到这权钱合谋的魔鬼私语!
它让我们引以为傲的民族自豪感,此刻如同数九寒天的冰锥,直刺骨髓!
它让我们每一个投出的选票,都变成了刺向我们自己脊梁的寒刀利刃!“
李健熙的声音在这里猛地拔高、撕裂,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质问那无形的、被神化的概念,每个音节都如同泣血!
“这就是我们新罗人!抛弃了过去帝王将相的古旧枷锁,历经血火洗礼、无数牺牲才换来的……
托付了全部希望和未来的……国……家……信……仰……所追……求……的……神……圣……使……命……吗?!“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用嘶吼的方式一字一顿地挤出喉咙!
那不仅仅是疑问,是泣血的质问!
更是信仰崩塌后灵魂深处的绝望咆哮!
就在那被信仰冰锥刺穿的窒息感笼罩所有观众心头的刹那,李健熙脖颈上的青筋如同狂躁的蛟龙,瞬间根根暴起,贲张欲裂!
那张原本因极度压抑而灰败痛苦的面容,在镜头前陡然涨红扭曲,仿佛承受着被整个国家信仰欺骗的巨大痛苦与无上悲愤!
那是被榨干最后一滴油血的殉道者的面孔!
是理想被践踏成泥的灵魂的终极控诉!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咬住摄像机镜头,仿佛要洞穿屏幕抓住每一个观众的灵魂,对着整个新罗,对着被“民主”光环笼罩的世界,爆发出那声积蓄了一生屈辱、绝望与狂暴意志的、足以撕裂声带的悲怆呐喊!
那绝不仅是财阀的哀鸣!
那是新罗商魂被权力反复凌迟榨取后的终极怒吼!
是对整个被神化民主制度虚伪根基的泣血控诉!更是一道裹挟着无尽黑暗与绝望的滔天烈焰,誓要焚尽青瓦台上那“民主”牌坊最后一块遮羞布的疯狂咆哮!
“民——主——?!”
两字狂飙,雷霆万钧!
直播画面中,他那定格在极致悲愤与扭曲面孔,在无数炫目灯光下凝固,化作一尊泣血控诉的图腾!
绝非辩解!
分明是血淋淋的祭坛牺牲!
更是一把淬了绝望之毒、深深捅入新罗政治心脏的匕首!将那个被膜拜的词汇,钉死在了权力祭坛的耻辱柱上!
虎爪拍岸!撕裂青瓦台百年粉饰的油彩!
其悲虎啸!泣的是以身饲鹰的国魂终堕食糜虎口!
寒骨焚天!碎的是万民膜拜的神只不过一尊朽土虚像!
炸裂!
朴正熙时代强征献金、全斗焕时期视财阀如私人提款机的记忆瞬间涌上街头;
hY集团老会长郑周永雄心勃勃的竞选大统领,却被联手打压最终黯然病逝的悲壮往事被翻上热搜。
无数网友表示痛惜:
“看来又一个被青瓦台碾碎的硬骨头”!
“真相大白!”
“果然是被勒索的!!”
“原来三桑的贡献金就是强权下的上供!”
“都特么的是一路货色!”
“寒心!这就是我们的民主?!”
沸腾的、被积压已久的民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海啸,瞬间被李健熙那精准无比的“献金受害者叙事”俘虏、裹挟、推向高潮!
卢武铉连同已经辞职下台的金大中,被牢牢焊死在“压榨财阀、背叛国民”的耻辱柱上,如同祭坛上的牺牲!
而hY集团前任会长郑梦宪那神秘而突然的“自杀”死因,更是被无数网民自发地、顺理成章地归咎于金、卢两任政府那沉重的献金压榨!
前总统的过时政策与现任候选人的勾结勒索,仿佛构成了杀死郑梦宪的无形绞索!
李健熙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椅子里,大口喘息着。
直播信号就在这个极致爆发后的巨大虚无中切断。
全世界都听到了那声泣血的“民主”控诉,看到了那个被彻底塑造成受迫害者的枭雄形象。
……
卢武铉办公室。
本已因为金大中突然辞职而弥漫激昂气息的竞选本部,此刻如同被投入了冰与火的炼狱!
门被猛地推开。
他的首席幕僚兼多年挚友文在寅出现在门口。
只不过,此时的文在寅脸色惨白如死人,胸膛剧烈起伏,双眼死死盯着卢武铉。
那目光里有巨大的痛苦、被愚弄的愤怒、信仰崩塌后的茫然以及无法言说的失望。
他嘴唇哆嗦着,几次想开口,却像被掐住了喉咙。
“在寅……”
卢武铉抬头,脸上那份面对外敌时强行维持的镇定瞬间凝固。
他看到了挚友眼中那末日般的灰烬。
文在寅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看着卢武铉,看着这位他倾注所有热情与信念追随、深信能改变新罗的“庶民代言人”。
录音里那些平静地、带着利益交换微笑说出的话语,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的灵魂。
那些资金流向图,更是将肮脏的交易摊开在阳光下曝晒。
“无耻……”
文在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饱含着被彻底背叛、信仰根基轰然倒塌的滔天怒火与绝望,
“……无耻之尤!”
他没有等卢武铉的任何解释或辩解,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书房沉重的实木门,冲了出去。
背影带着被彻底摧毁后的佝偻与失魂落魄。
那扇象征着信任与忠诚的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也将卢武铉试图抓住救命稻草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隔绝。
书房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民众自发聚集的抗议示威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卢武铉!骗子!下台!”的吼声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隐隐传来。
屏幕上的轮播新闻里,是他自己曾经的激情演讲画面,与他刚刚听过的、自己和李健熙交易的录音片段,交错播放。
那巨大的人格裂痕如同污秽的涂鸦,覆盖了他曾经那巨大的人格裂痕如同污秽的涂鸦,覆盖了他曾经光芒万丈的“庶民代言人”画皮。
每一帧都像冰冷的嘲笑鞭笞着他最后的尊严。
冰冷的荒谬感如同极地寒潮,瞬间席卷了卢武铉的四肢百骸,冻结了他的思维。
“我十载筹谋……千般算计……呕心沥血……”
他望着窗外愤怒翻涌的人海,听着那“滚下去”的声浪透过昂贵的隔音玻璃侵蚀着书房的死寂,声音低得如同呓语,带着一种破碎的、令人心悸的无力,
“到头来……竟然输给了……一个只懂得情情爱爱的小丫头片子?!荒谬!何其荒谬!”
他甚至想笑,扯动嘴角露出的却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表情。
不过……
那双被绝望熬红的眼睛深处,猛地窜出一股被逼至悬崖的、孤狼般的疯狂!
腰杆!挺得笔直!
如同烧焦但仍不屈的老树!
“还没结束!”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一声震响让门外守候的保镖都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卢武铉如同回光返照般,眼中燃烧着一种不正常的、病态的光芒,“把郑清泰给我叫进来!立刻!!”
他的情报部长郑清泰几乎是踉跄着撞门而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惨白,“阁下?”
卢武铉没有看他,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钉在屏幕上播”,声音因为急促和狠厉而变得尖利,
“传我的命令!最高等级!立刻、马上执行!”
他指着屏幕上李尹馨那张苍白决绝的脸:“我们能控制的所有电视台!包括有线、无线、卫星频道!所有主流报纸!接到这个通知开始,所有关于此事的报道,给我全面静默!
掐断所有直播信号!任何剪辑片段、评论分析,哪怕是隐晦的暗示,通通不准出现在公众平台上!”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