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家宴之后,周婉茹果然通过张衡推送的名片,添加了苏清弦的微信。添加时的备注倒是很直接:“我是张衡妈妈。”
苏清弦通过后,礼貌地发了一句:“阿姨您好,我是苏清弦。”
周婉茹的回复也很符合她的风格:“嗯,加上了。以后常联系。”
后面还跟了一个系统自带的玫瑰花表情,显得有些突兀又有点努力想表达友善的笨拙。
起初的几天,并无联系。
苏清弦也忙于工作室和“凝芳斋”合作推进的各项事宜,并未在意。
直到一周后的一天晚上,苏清弦正在审阅“星穹安神香”初步的包装设计稿,微信提示音响起。
她点开一看,是周婉茹发来的消息。
周婉茹: [图片](一张拍得有些模糊的电子产品界面截图)
周婉茹:苏小姐,睡了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我这个新买的按摩仪,这个英文界面看不明白,阿衡那个臭小子电话打不通,估计又在哪儿鬼混。”
“你懂英文吧?能帮我看看这几个模式都是什么意思吗?我怕按错了。”
苏清弦看着那条消息和那张拍得并不清晰的照片,微微一愣。
这种问题,问家里的佣人、管家,甚至百度一下,似乎都比来问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外人”更合适。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或许并非是周婉茹真的无人可问,而是一种微妙的、拉近关系的试探和借口。
这位养尊处优的夫人,可能只是想找个由头和她说话。
苏清弦没有点破,将图片放大,仔细辨认着上面模糊的英文单词。
苏清弦:阿姨,没关系,我还没睡。您稍等,我帮您看一下。
她很快将截图上的几个英文模式名称翻译成中文,并简单解释了每个模式对应的功能和适用情况,用词清晰易懂,条理分明。
周婉茹: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谢谢你了苏小姐,这下我就明白了。
“还是你们年轻人懂得多。 苏清弦:阿姨您客气了,举手之劳。”
这件小事似乎打开了某个开关。
从此之后,周婉茹找苏清弦的频率逐渐高了起来。问的问题也开始五花八门,不再局限于电子产品。
有时是:“苏小姐,你看这两款丝巾,哪个花色更配我新买的那件墨绿色大衣?”
(附上两张官网截图) 有时是:“朋友送了点顶级金骏眉,说是今年的头采,你帮我看看这茶汤颜色和叶底对不对?”
(附上一张冲泡后的茶叶照片) 有时甚至是:“最近想去听听音乐会,这两场曲目你帮我参谋一下,哪个更值得听?”
(附上两个音乐会的宣传链接)
这些问题,无一例外,都是那种需要一些审美品味、生活阅历或文化知识才能回答的问题,而非简单的“是”或“不是”。
周婉茹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不动声色地考察着苏清弦的品味和内涵,同时也确实在参考她的意见。
苏清弦每次都会耐心回复。她的眼光毒辣,审美在线,知识面也广,总能给出言之有物、切中要害的建议。
比如对于丝巾,她会说:“阿姨,墨绿色大衣沉稳,左边这款爱马仕的印花虽然经典但色调偏暖,可能略显冲突。
“右边这条芬迪的几何暗纹冷色调丝巾,层次感更足,更能衬托您的气质。”
对于茶叶,她会说:“汤色金黄透亮,叶底嫩匀显毫,是头采的特征没错。阿姨可以放心品饮。”
对于音乐会,她会分析:“如果您更喜欢浪漫主义的抒情和戏剧性,选李斯特专场。”
“如果更倾向古典主义的严谨和建筑的精密美感,莫扎特和海顿的这场会更合适。”
她的回复从不敷衍,总是专业、周到,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尊重和距离感。
既不会过分热情谄媚,也不会冷漠疏远。
周婉茹对她的满意度与日俱增。
她发现这个年轻女孩,远远超出了她的初始预期。
不仅有一手能做出神奇安神香的好手艺,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在生活品味、艺术鉴赏方面也有着远超年龄的见识和独到眼光。
说话做事更是沉稳得体,不骄不躁。
比起自己那个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插科打诨的不靠谱儿子,苏清弦简直就像是“别人家孩子”的顶配版本。
周婉茹开始越来越喜欢找苏清弦聊天,甚至偶尔会在得到满意回答后,发来一句:
“还是跟你说话省心。比问阿衡强多了,他除了会气我,什么也不懂。”
语气里带着对自己儿子的嫌弃,和对苏清弦毫不掩饰的欣赏。
张衡偶尔从母亲那里听到对苏清弦的夸赞,总是哭笑不得地跑来跟苏清弦“诉苦”:
“小美女,你现在在我妈心里的地位快超过我了!她现在动不动就是‘你看看人家清弦!’‘你怎么不跟清弦学学!’我快失宠了!”
苏清弦也只是笑笑:“阿姨只是说说而已。”
真正让周婉茹对苏清弦产生依赖和信任的,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周婉茹珍藏多年的一块品质极佳的翡翠无事牌,镶嵌的K金扣头有些松动了,她找了几家知名的珠宝店。
对方不是建议她为了安全起见重新镶嵌(她不舍得动原镶),就是给的保养方案让她觉得不够专业细致,担心损坏了她的宝贝。
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发消息问了苏清弦:“清弦啊,你认不认识比较靠谱的、能做精细珠宝修复的老师傅?”
“我有个老物件,扣头有点松了,不太放心交给外面那些店。”
这次她没再叫“苏小姐”,而是自然而然地叫了“清弦”。
苏清弦看到消息,想起了之前合作过的一位为工作室设计过珠宝周边产品的老手艺人。
那位老师傅性格古怪,从不接待生客,只做熟人生意,但手艺堪称一绝,尤其擅长修复古法镶嵌的珠宝。
苏清弦: 阿姨,我正好认识一位老师傅,手艺非常好,就是脾气有点怪,不轻易接活。
您要是放心,我可以先帮您问问,拍几张细节图给他看看。
周婉茹: 那太好了!真是麻烦你了清弦!你快帮我问问!还是你路子广!
苏清弦联系了那位老师傅,好说歹说,又拍了周婉茹那块无事牌的多角度高清细节图发过去,老师傅才勉强同意看看。
最后,老师傅给出了一个非常细致的保养加固方案,不需要重新镶嵌,只在关键部位进行微调加固。
最大程度保留原貌,费用不菲,但绝对专业可靠。
苏清弦将方案和报价转达给周婉茹,并解释了其中的门道和专业性。
周婉茹一听就明白了,这确实是行家的手法,立刻放心下来,连连道谢:
“清弦,这次可真是多亏你了!要不然我这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多少钱都没关系,只要师傅肯接手就好!”
“你快把师傅联系方式给我,我马上安排人送过去!”
这件事之后,周婉茹对苏清弦的态度彻底升温。
她不再仅仅把苏清弦当作一个有趣、有品味的晚辈,更是一个真正靠谱、有能力、值得信赖的“自己人”。
她开始什么事都习惯性地来问问苏清弦的意见。
家里要换一批软装,会把设计师的方案发来让苏清弦“把把关”。
想给丈夫选个生日礼物,会列出几个选项让苏清弦“参谋一下”。
甚至有一次,张衡父亲那边一个比较难缠的远房亲戚想来走后门办事,迂回地找到周婉茹。
她不知道怎么回绝比较得体,居然也来问苏清弦:
“清弦,你脑子活络,帮阿姨想想,这话该怎么回既能挡回去又不伤和气?”
苏清弦每次都又能给出让她眼前一亮、十分受用的建议。
周婉茹越来越喜欢苏清弦,这种喜欢里,夹杂着欣赏、信赖,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于未能拥有这样一个完美女儿的遗憾。
她开始时不时地邀请苏清弦去家里喝下午茶,或者去看一些私人的艺术收藏,言语间也愈发亲切自然,真把她当成了自家小辈一般。
张衡看着母亲和苏清弦关系越来越好,心情复杂。
一方面乐见其成,毕竟家里“太后”心情好了,他的日子也好过点。
另一方面,又时常哀叹自己家庭地位急剧下降。
而苏清弦,对于周婉茹逐渐加深的依赖和喜爱,始终保持着清醒和适当的距离。她礼貌、周到、有能力,但从不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