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于东宫来说,是个不眠之夜。
只不过别人是因为兴奋,而太子萧澈是因为——疼。
二皇子那个“铁憨憨”教头虽然只教了半个时辰的马步,但对于从未习武的萧澈来说,那简直是把这辈子的运动量都做完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殿下,该起身上朝了。”
贴身太监王公公轻手轻脚地走进内殿,隔着帷幔唤道。
帷幔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倒吸凉气的闷哼。
“嘶——!”
陆文卓被这动静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着身边那个正如同一只僵硬的虾米般试图把自己撑起来的丈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澈,要不……今日让父皇准你一天假?”陆文卓看着萧澈那条都在打摆子的大腿,既心疼又好笑。
“不行!”萧澈咬着牙,一脸的坚毅,“孤乃储君,岂能因这点‘小伤’就荒废朝政?若是让二哥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话孤是‘软脚虾’呢!”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撑着床沿,气沉丹田:“起!”
“扑通!”
刚站起来一半,双腿一软,又重重地跌回了床上。
摇篮里的小朝安被这动静给震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看到自家那个俊美无双的爹爹正在跟床沿较劲。
【咦?爹爹这是在练什么新功夫吗?】
【这招式……怎么看着像‘咸鱼翻身’?】
【哇!爹爹的腿抖得好有节奏感哦!是在打拍子吗?】
听着闺女那无情的吐槽,萧澈的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扶……扶孤一把!”萧澈终于向现实低头,冲着门外喊道。
……
半个时辰后,金銮殿。
今日的早朝气氛格外热烈,毕竟刚刚在外交上取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百官们一个个红光满面,准备着各色各样的彩虹屁献给陛下。
然而,当太子殿下步入大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古怪。
只见平日里风度翩翩,步履从容的太子殿下,今日走路的姿势……甚是奇特。
他双手微张,似乎在保持平衡,两条腿迈得极开,每走一步都要停顿一下,膝盖还不受控制地向外撇。
那姿势,不像是在走金砖大道,倒像是一只成了精的螃蟹在横行霸道。
“太子殿下这是……”
“腿疾犯了?”
“不像啊,看着像是……骑马磨破了皮?”
“还是行房事……”
百官们窃窃私语。
龙椅上的开元帝也看得直皱眉,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子,你这腿……是怎么回事?可是身体不适?”
萧澈好不容易挪到自己的位置上,强忍着大腿内侧那钻心的酸爽,拱手行礼,但是动作则极其僵硬:
“回禀父皇,儿臣身体无碍。只是……儿臣深感自身文弱,无法在危难时刻护卫妻女,故而昨日向二皇兄讨教了几招武艺。”
“不曾想……练得有些‘投入’,这才导致今日……有些行动不便。”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先是一愣,随即都露出了憋笑的表情。
原来是被二皇子那个武痴给练废了啊!那就难怪了!
开元帝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着帝王的威严,点头赞许道:
“嗯,太子有此居安思危之心,实乃大盛之福。不过……练武之事当循序渐进,切不可操之过急。老二那个练法,不适合你。”
“儿臣……谨记教诲。”萧澈低头,感觉自己的脚趾头已经在靴子里抠出了一座太和殿。
就在这时,站在武将首位的镇国公沈凛出列,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启禀陛下,接收大夏三万匹战马的文书已备好。老臣今日便启程前往边关,亲自督办此事!”
沈凛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了正事。
“好!”开元帝正色道,“这批战马关乎我大盛骑兵的未来,交给国公,朕最放心。”
“只是那秦枭阴险狡诈,虽然签了条约,但难保他不会在背地里使绊子。国公此行,务必万分小心。”
沈凛抱拳领命:“陛下放心!老臣此次北上,特意从太医院请了三位专治牲畜疫病的圣手,又从民间征召了十名经验丰富的老马夫。”
“那秦枭若敢在马身上动什么手脚,不管是下毒还是使坏,老臣定能一眼识破!”
说到这里,沈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可没忘记昨日在东宫,小外孙女那句看似玩笑的心声——
【那个坏蛋肯定会在马身上做手脚,比如喂点巴豆或者别的什么的……】
虽然“喂巴豆”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但沈凛是个在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老将,他绝不会天真地认为秦枭那种狠人只会玩这种小把戏。
小福星既然特意提到了“马身上做手脚”,那就说明这批马绝对有问题!
巴豆?哼,恐怕是比巴豆狠毒百倍的毒计吧!
“老臣定会让每一匹马都顺顺利利地入关!”沈凛沉声道。
……
散朝后,京城北门十里长亭。
萧澈扶着陆文卓,一边抱着小朝安,亲自来为镇国公送行。
寒风凛冽,沈凛一身戎装,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亲卫队,以及那几辆坐着兽医和马夫的马车。
“岳父大人,此去边关路途遥远,还请保重身体。”萧澈虽然腿疼,但还是恭敬地行了晚辈礼。
沈凛看着这个虽然腿在抖但眼神坚定的女婿,满意地点了点头:“殿下放心,老臣这把骨头还硬朗得很。倒是殿下,练武之事……”
“记得先去找老臣府上的张教头,他懂那套‘养气拳’,千万别再跟二殿下瞎练了。”
萧澈苦笑点头:“小婿记住了。”
陆文卓走上前,替父亲整理了一下披风,低声道:“父亲,那些马……您一定要多留个心眼。秦枭输得那么惨,绝对不会甘心送给我们三万匹良驹的。”
“为父知晓。”沈凛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陆文卓怀里那个裹成红色小团子的小朝安。
小家伙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外公身后那些高头大马。
【哇!外公又要去打怪升级了吗?】
【外公真帅!比那些小鲜肉帅多啦!】
【不过……外公一定要小心那个秦枭哦!那家伙可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这次怎么会这么大方?】
【反正……反正这批马肯定是个大坑!搞不好就是那种‘特洛伊木马’!】
【外公千万要把眼睛擦亮呀,可别把‘祸害’领进门!】
听到这几句心声,沈凛原本微笑着的脸庞瞬间僵硬,随即瞳孔猛地收缩,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祸害?特洛伊木马?
虽然小朝安没说出具体原因,但这几句心声反而更让沈凛感到惊悚。
如果这批马不仅仅是本身有问题,如果还连累大盛原本的马群……那这就不是赔款,这分明是灭顶之灾!
不管是什么招数,简直毒辣到了极点!
沈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骇,看向小朝安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若非小福星这一句“提醒”,他恐怕只会关注这三万匹马的质量,而忽略了它们对大盛马匹的潜在威胁!
“乖孙女,外公走了!”
沈凛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捏了捏小朝安的脸蛋,在心里默默说道:好孩子,外公这条命,还有大盛的国运,又是你救的!
“咿呀~”小朝安挥舞着小手,仿佛在说“拜拜”。
“出发!”
沈凛翻身上马,一声令下。
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北而去。
而在他的马鞍袋里,除了圣旨和通关文牒,还多了一份他昨晚连夜写下的《防疫防毒手令》,以及刚刚在心里定下的死命令——这批马,在彻底查清之前,绝不许靠近大盛马场半步!
这一次,他不仅要接收战马,更要给那个秦枭上一课——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看着外公远去的背影,萧澈忍不住又揉了揉酸痛的大腿,叹了口气:“岳父大人真是老当益壮啊,翻身上马那动作,比我利索多了。”
陆文卓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能坚持练三个月,也能这么利索。走吧,回家给你擦药酒。”
“……轻点擦。”
“看你表现。”
风雪中,一家三口的背影温馨而和谐。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小朝安打了个哈欠后,心里又冒出了一句嘀咕:
【外公去搞定马马了,那京城这边……】
【那个戏班子抓到的坏蛋,好像只是个‘小头目’哎。】
【真正的‘大鱼’,那个大夏潜伏在大盛皇宫里的‘内鬼’……好像还没露头呢?】
【是谁来着?好像是个……女的?】
萧澈和陆文卓刚要上车的脚步,同时一顿。
皇宫?内鬼?女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