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使团带着满身的耻辱和一纸割地赔款的条约,终于滚出了大盛国境。
京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安宁。大街小巷的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们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太学门前顾公怒斥假书圣”的段子,引得满堂喝彩。
顾清臣那一笔《讨贼檄文》,更是被拓印了无数份,成了京城读书人案头的必备的文章。
然而,与外面的热闹不同,东宫的后花园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出“惨绝人寰”的大戏。
“四弟!用力!没吃饭吗?!”
二皇子萧勇手里拎着一根啃了一半的羊腿,一边嚼得满嘴流油,一边冲着场中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大吼。
只见太子萧澈,身穿一套紧身的练功服,虽然穿在他身上依旧显得有些文弱,但是扎着马步还是有点像样。
双手平举着两块……大概只有几斤重的石锁。
即使是这点重量,对于平日里连砚台都嫌重的太子爷来说,也已经是极限挑战了。
他的双腿像筛糠一样剧烈抖动着,汗水顺着俊美的脸颊大颗大颗地滴落,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显然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二……二哥……”萧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马步……要扎到什么时候?”
“早着呢!”萧勇大眼一瞪,“我当年练武,这马步一扎就是两个时辰!你这才半柱香就不行了?是个男人就给我挺住!”
萧澈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不远处的凉亭里,陆文卓抱着小朝安,正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噗……】
【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
【爹爹这哪是在扎马步啊,这分明是在跳‘迪斯科’嘛!】
【你看那腿抖的,频率比娘亲以前弹琴的手速都快!】
【在远处看来,像是蝴蝶在展翅呢!嘻嘻!】
【还有二伯伯,你那个标准是用来训练‘坦克’的,爹爹这种‘脆皮’怎么受得了啊!】
小朝安在娘亲怀里笑得直打滚,两只小手捂着肚子,感觉今天的奶都快笑吐出来了。
陆文卓也是忍俊不禁,但看着丈夫那副遭罪的样子,还是有些心疼。
她放下瓜子,喊道:“二皇兄,循序渐进嘛,阿澈毕竟刚开始练。”
“弟妹你别管!慈母多败儿……呃不对,慈妻多败夫!”萧勇一挥油腻腻的大手,
“既然四弟把我请来当教头,我就得对他负责!不练出一身腱子肉,以后怎么保护你们娘俩?”
说着,萧勇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戳了一下萧澈的腰眼。
“腰挺直!屁股收进去!别像个娘们儿似的!”
“哎哟!”
萧澈被这一指头戳得惨叫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石锁咕噜噜滚到了一边去了。
“啧啧啧……”萧勇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四弟啊,你这也太虚了。就这身板,别说打刺客了,刺客看了都怕被你碰瓷讹上。”
萧澈大口喘着粗气,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
他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一时冲动,找这个只会用蛮力的二哥来当教头?这哪里是习武,这简直就是谋杀储君!
【爹爹好惨哦……】
【不过二伯伯说得也没错啦,爹爹确实太虚了。】
【上次那个玉无双冲过来的时候,爹爹虽然勇敢地挡在前面,但如果是真的打起来,爹爹估计连一秒钟都撑不住。】
【男人嘛,还是要有力量才行!加油啊爹爹!我看好你!】
听到女儿的心声,原本想躺平摆烂的萧澈,身体猛地一僵。
闺女在看着呢!
不能丢人!绝对不能在闺女面前承认自己不行!
“再……再来!”
萧澈咬着牙,撑着发软的膝盖,颤颤巍巍地重新站了起来。他捡起地上的石锁,眼中好像燃起了小火苗,名为“父爱”的小火苗。
“二哥,继续!我能行!”
萧勇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嘿!行啊老四!有点爷们的样了!那就加练!再来半个时辰!”
萧澈:“……”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看来老臣来得不是时候,打扰殿下练功了?”
众人回头,只见镇国公沈凛一身戎装,大步走来。他虽然年过半百,但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气势,让人望闻生怯。
“岳父大人!”萧澈连忙想要行礼,结果腿一软,差点给沈凛跪下磕个响头。
沈凛眼疾手快,单手一托,便稳稳地扶住了萧澈。他捏了捏萧澈的胳膊,眉头微皱:
“根骨一般,确实不是练武的材料。”
萧澈一脸尴尬:“让岳父见笑了。”
“不过,”沈凛话锋一转,眼中露出一丝赞赏,“殿下身为储君,能有这份为了妻女强身健体的决心,已是难得。”
“习武之道,不一定要练成万人敌。对于殿下来说,练的是气,是胆,是临危不乱的心境。”
到底是亲岳父,说话就是比二皇子那个铁憨憨有水平!
“二殿下的路子太刚猛,不适合殿下。”沈凛瞥了一眼旁边的萧勇。
“殿下若是信得过老臣,从明日起,每日清晨,老臣来教殿下一套‘沈家养气拳’。”
“不求杀敌,但求强身健体,反应敏捷,关键时刻能带着太子妃和郡主跑得快些。”
“跑得快?”萧勇挠挠头,“那多丢人啊!还是跟俺练流星锤吧,一锤子一个,多爽!”
【噗……二伯伯你是想让爹爹还没打到敌人,先把自己给锤死吗?】
【那个流星锤舞起来,爹爹怕是会把自己缠成个粽子吧?】
【还是外公靠谱!逃跑怎么了?逃跑不可耻,有用就行!】
【爹爹快答应!跟外公学,还能顺便听听外公讲以前打仗的故事呢!】
萧澈听着女儿的吐槽,深以为然。跟二哥练流星锤?他怕自己活不到出师的那一天。
“多谢岳父大人!”萧澈深深一拜,“小婿定当勤加练习,不负岳父教诲!”
“好!”沈凛大笑,“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正事,沈凛那张严肃的脸瞬间融化,变成了慈祥的老爷爷模式。他搓了搓手,凑到陆文卓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小朝安。
“那个……太子妃啊,老臣也好几天没见着乖孙女了,能不能……让老臣抱抱?”
陆文卓笑着把孩子递过去:“父亲这是哪里话,朝安也想外公了呢。”
沈凛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软乎乎的小团子,那双杀敌无数的大手,此刻僵硬得像两块冰棍一样,生怕稍微用点力就把孩子给捏坏了。
“哎哟,我的乖孙女,重了!长肉了!”沈凛乐得合不拢嘴。
【外公胡子好扎呀!】
【外公这次去接手那三万匹战马,一定要小心那个秦枭使坏哦。】
【那个坏蛋肯定会在马身上做手脚,比如喂点巴豆或者别的什么的……】
沈凛听到这心声,眼神猛地一凝,随即闪过一丝冷厉的精光。
巴豆?
哼,秦枭小儿,若是真敢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老夫定让你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殿下,”沈凛抱着孩子,看似随意地说道,“接收战马之事,老臣打算亲自去一趟边关。这批马关乎我大盛未来十年的骑兵战力,容不得半点闪失。”
萧澈正色道:“有劳岳父大人。只是大夏人狡诈,岳父此行务必小心。”
“放心。”沈凛低头,用满是胡茬的下巴蹭了蹭小朝安的脸蛋,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有咱们小福星的‘保佑’,那些魑魅魍魉,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夕阳西下,东宫的后花园里,笑声和孩子的咿呀声交织在一起。
二皇子萧勇见没人理他,也没人跟他练流星锤了,只能悻悻地继续吃起自己的羊腿,一边啃一边嘟囔着“不识货”走远了。
萧澈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阿澈,快过来抱抱女儿。”陆文卓笑着招呼道。
“来了!”
萧澈心中一喜,下意识地想要迈步。
“嘶——!”
这一迈步不要紧,两大腿内侧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的酸爽,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现场表演了一个劈叉。
“殿下!”周围的宫女太监惊呼。
萧澈一把扶住旁边的柱子,额头冷汗直冒,但在女儿清澈的目光注视下,他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惨叫给咽了回去,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没事!孤……孤这是在练下盘!对,练下盘!”
【噗哈哈哈哈!】
小朝安在沈凛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爹爹这哪是练下盘,这分明是腿软啦!】
【不过嘛……看在爹爹这么努力的份上,宝宝就不拆穿你啦!】
萧澈看着女儿那了然的小眼神,心中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只要闺女高兴,这点腿疼……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