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萧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孩童的担忧,这丝担忧,瞬间将陆文卓即将崩溃的神智拉了回来。
不行,不能慌!煜儿还在这里,不能吓到他!
“没事,煜儿,别怕。”陆文卓强行撑起身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扶住额头,声音虚弱,“四嫂只是……刚生完朝安,身子还有些虚,刚才突然头晕了一下。你四哥是被我吓到了。”
“是……是啊。”萧澈也立刻反应过来,他弯腰捡起小刀,努力藏起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四哥没拿稳。煜儿,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你母后该担心了,今日就先回去吧。”
萧煜虽然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但看到四嫂脸色确实不好,便懂事地点了点头:“那……四嫂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和朝安。”
“好。”陆文卓勉强笑着应下。
夫妻二人强撑着将萧煜送到殿外,交到宫人手中。直到那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们才猛地转身,冲回殿内,一把关上了殿门!
“文卓!”萧澈再也忍不住,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寿宴!朝安说煜儿会死在寿宴上!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我知道!我知道!”陆文卓的镇定在这一刻也土崩瓦解,她快步走到床边,看着那个还在咿咿呀呀玩着木头小鸟的女儿,心中一片冰凉。
父皇让她操办寿宴,是想用她来引蛇出洞,考验她的能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场寿宴,竟会成为他另一个儿子的断头台!为了扫清所有障碍,他们竟连年仅七岁、体弱多病的九皇子都不肯放过!
“我们必须把这件事告诉父皇和母后!”萧澈急得在殿内来回踱步,“立刻!马上!”
“不行!”陆文卓猛地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惊惧,却已经恢复了几分理智,“我们不能就这么闯过去!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这件事也还没发生,没有任何事实依据。仅凭我们一面之词,父皇会信吗?他只会觉得我们是在危言耸听,甚至会怀疑我们是不是想借此构陷太子!”
“那……那该怎么办?”萧澈六神无主。
陆文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我们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朝安的心声。但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我们不能直接说出来。我们必须找到一个万全的理由,一个能让父皇和母后立刻召见我们,并且能让我们在不暴露朝安秘密的情况下,将这个警告传递出去的理由!”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桌案上那份关于寿宴流程的初步拟稿,眼睛瞬间一亮。
“有了!”她快步走到桌案前,拿起那份文书,“就说……我为了寿宴的宾客名单和安防布置,有几处关键的地方拿不定主意,事关重大,必须立刻请示陛下和娘娘!”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万寿节是国之大典,安防更是重中之重。她一个初次操办的女眷,为此事感到棘手而去请示,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错处!
“走!”她将文书塞进萧澈手中,眼神无比坚定,“我们这就去御书房!”
……
夜色深沉,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当值太监看到瑞王和王妃抱着小郡主深夜求见,本想阻拦,但一看到他们手中那份关于寿宴的文书,以及瑞王妃那凝重无比的神色,便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很快,他们便被宣了进去。
开元帝显然也没料到他们会深夜前来,他放下手中的朱笔,看着眼前面色凝重的儿子儿媳,以及他们怀中那个让他喜爱又无奈的小家伙,眉头微蹙:“何事如此惊慌?”
萧澈和陆文卓行礼后,陆文卓抢先开口,她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焦虑和恭敬:“回父皇,是臣媳无能。臣媳奉旨操办寿宴,方才回到宫中,与王爷一同商议安防细节时,越想越是心惊,有几处关键的地方实在不敢擅专,只能深夜前来,斗胆请父皇示下。”
“哦?”开元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正题来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说来听听。”
“是。”陆文卓将手中的文书呈上,声音清亮而沉稳,“臣媳拟了几个安防上的隐患,只是不知是否是臣媳杞人忧天。其一,寿宴当晚的烟火燃放点,距离宾客席位似乎过近,恐有火星溅落之险;其二,御花园小径错综,传菜路线过长,恐有冲撞贵人之虞;其三,也是臣媳最担心的,便是此次宴会设在临水亭台,届时宗亲百官家的孩子们也会出席。那亭台栏杆不高,万一有哪个孩子贪玩失足……后果不堪设想。”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提到了关键人物:“特别是九弟,他身子本就弱,若是也跟着其他孩子在水边玩耍,出了什么意外,臣媳万死难辞其咎!”
听到这话,开元帝的瞳孔猛地一缩。
而就在此时,被殿内严肃气氛弄得有些好奇的朝安,适时地在心里刷起了弹幕。
【哇哦,我娘亲也太聪明了吧!一下子提出好几个问题,把最关键的‘水边危险’给藏在里面,这样就不会显得太刻意了!高!实在是高!】
【嘻嘻,皇爷爷肯定以为我娘亲只是想得周到,哪里知道她是在精准预警!娘亲这感觉也太准了吧!虽然不记得准确的地方了,但是小叔叔出事好像真的跟这些地方有关!娘亲真棒!】
这句模糊却又直指核心的“现场解说”,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开元元帝的脑海!
原来如此!危险真的就在儿媳提到的这几个地方之中!
他瞬间就明白了儿子儿媳深夜闯宫的真正目的!他们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在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向他传递一个足以致命的警告!
开元帝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表态,反而对身边的太监说道:“此事也涉内宫安危,去,将皇后也请来,一同商议。”
“是。”
这是要开联盟会议了!陆文卓和萧澈对视一眼,心中稍安。
很快,皇后卫昭仪便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显然也对深夜议事感到不解,但在听完陆文卓的“担忧”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身为母亲,她立刻就抓住了其中最关键的字眼——烟火、小径、临水、孩子、九弟、意外!
这和她之前听到的那句“结局不太好”的心声,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陛下!”皇后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臣妾觉得瑞王妃所言极是!烟火,水边,这些地方隐患重重,臣妾一想到煜儿要在这样的地方参加寿宴,便心神不宁!恳请陛下下旨,在这些地方增派双倍禁卫,严加防范,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皇后奶奶别急呀,你要是说得太激动,皇爷爷该起疑了。】
朝安的心声,让皇后猛地一凛。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在皇帝面前如此情绪外露,是大忌!
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惊惶,眼眶一 红,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与自责:“陛下恕罪,是臣妾失态了。只是……臣妾昨夜梦魇,梦到煜儿在水边玩耍时出了意外,至今心有余悸。今日又听瑞王妃提起这些隐患,一时情急,这才……也是臣妾关心则乱了。”
她顿了顿,用一种更委婉的说法补充道:“臣妾的意思是,煜儿体弱,御花园夜里风大,水边湿气又重,于他身体不利。不如……将孩子们的席位都安排在内殿,由专人看管,方能万无一失。”
开元帝看着眼前先是情绪失控,又立刻用“梦魇”来解释的皇后,以及一旁同样面色凝重的瑞王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瑞王妃的担忧已经让他起了疑心,而皇后竟也精准地抓住了同样几个点,尤其是对“水边”的恐惧,简直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一般!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她们另有消息来源?难道,朕不是唯一能听到“天启”的人?这个惊悚的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再也压不下去。他看着眼前这几个他本以为尽在掌握的亲人,第一次觉得,这盘棋,似乎变得更有意思了。
无论如何,保护煜儿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嗯,皇后和瑞王妃思虑周全,甚好。”他终于发了话,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就依你们所言。传朕旨意,寿宴当日,在临水亭台三丈之内,增设三道禁卫把守,任何人不得无故靠近!所有未及笄的皇子皇孙,一律由各自母亲带在身边,不得离开视线半步!尤其是老九,”他看了一眼皇后,“就让他在你和朕的身边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这道旨意,等同于给九皇子下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免死金牌”!
“臣妾(儿臣、臣媳)遵旨!”三人齐声应道,心中那块悬了半宿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
看着他们如释重负的样子,开元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很好,陷阱已经设下,就等着那条毒蛇自己钻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