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模糊又突兀的心声,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长乐宫内激起无形的涟漪。
殿内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一凝。
开元帝和皇后的笑容都淡了几分,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瑞王夫妇更是心中一紧,陆文卓下意识地将九皇子萧煜往自己身边又拉近了一些。
不过,那心声只出现了一瞬,小家伙很快又被手里的金镯子吸引了回去,仿佛刚刚只是一句无意识的呓语。
但“偷听者联盟”的成员们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好了,时辰不早了,”开元帝率先打破了这微妙的寂静,他将怀里的朝安递还给陆文卓,语气听似平常,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煜儿,你今日也累了,先随皇后回宫歇息吧。”
这既是关心,也是一种不着痕迹的保护。皇后立刻会意,拉起萧煜的手,柔声道:“是啊,我们走吧,别扰了你四哥四嫂歇息。”
萧煜虽然还想和小侄女多待一会儿,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场温馨的会面,就在这暗流涌动中结束了。
送走了皇帝和皇后,萧澈立刻关上殿门,脸上的神色凝重无比。陆文卓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已经玩累了睡熟的女儿放到柔软的床榻上,为她盖好锦被。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与不安。他们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压低了声音。
“文卓,你听到了吗?朝安说有坏人……这宫里果然不太平!”萧澈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
“我听到了。”陆文卓的脸色同样严肃,她回头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确保女儿睡得安稳,才继续说道:“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太子一党……或者说,是宫里的某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她转回头,看着丈夫,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从今天起,我们必须万分小心。尤其是在煜儿的安危上,绝不能有半点疏漏。朝安既然能感应到危险,就说明那个‘坏人’离我们并不远。”
萧澈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内室床榻上那个安睡的小小身影,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名为“父亲”的责任感。他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浑噩度日了,他必须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保护他的妻女,保护所有他在意的人。
……
日子就在这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很快,宫里开始为一件大事忙碌起来——开元帝的五十大寿。
圣旨下达,寿宴将在御花园的临水亭台盛大举行,所有皇室宗亲、在京官员皆需出席。然而,紧接着第二道圣旨却让整个后宫都炸开了锅——陛下竟下旨,此次寿宴诸般事宜,全权交由瑞王妃陆文卓操办!
这道旨意一出,东宫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太子萧璟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案几,“他让一个戴罪之身的王妃来操办万寿节?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有多看重老四那个废物吗!”
“殿下息怒。”太子妃沈云微连忙上前,眼中却闪烁着与她温柔语气截然相反的狠厉寒光,“父皇此举,或许对我们而言,并非坏事。”
“哦?”萧璟看向她。
“父皇将如此重任交给她,既是荣宠,也是考验。”沈云微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万寿节何等重要,流程繁琐,稍有差池便是弥天大罪。她一个从未有过经验的女子,独自操办,本就容易出错。若是我们再‘帮’她一把,让她把这场寿宴办砸……殿下您想,到那时,父皇会如何降罪于她?又会如何看待引荐她的瑞王?”
萧璟的眼睛瞬间亮了:“你的意思是……”
“没错,”沈云微冷冷一笑,“就让她去办。我们不仅不阻拦,还要处处‘襄助’,让她将这场寿宴办得越‘热闹’越好。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父皇的雷霆之怒,就足以将他们一家彻底碾碎!”
……
长乐宫内,陆文卓接到圣旨后,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
她看着正在逗弄女儿的萧澈,轻声说:“萧澈,我总觉得心神不宁。父皇将寿宴交给我,这既是信任,也是一道催命符。太子他们,绝不会让我顺顺利利地办好这场宴会。”
萧澈闻言,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凶险。
就在这时,正被萧煜抱在怀里,玩着木头小鸟的朝安,突然听到“寿宴”二字,脑子里“咯噔”一下。
【皇帝爷爷的寿宴?等等……这个场景怎么这么耳熟?】
【我想起来了!话本里,我这个漂亮的小叔叔,好像……好像就是死在皇帝的寿宴上!】
这句石破天惊的心声,如同一道九天玄雷,毫无预兆地狠狠劈在了瑞王夫妇的脑海里!
而爆出这个惊天大瓜的始作俑者,却对此毫无所觉,她的小手还在抓着萧煜送给她的木头小鸟晃来晃去,玩得不亦乐乎。
“哐当——”
萧澈手中给女儿削苹果的小刀,失手落在了地上。他脸色煞白,浑身僵硬。
而陆文卓脸上的血色也在瞬间褪尽,她猛地看向被萧煜抱在怀里,还毫无所觉的女儿,以及正对着女儿露出纯粹笑容的九皇子,这个巨大的冲击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的,还有九皇子萧煜。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看脸色煞白的四哥,又看看摇摇欲坠的四嫂,不解地问道:“四哥,你的刀……怎么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