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总司深处,机要档案室内。
烛台林立,却仍驱不散这方天地固有的阴冷与陈旧气息。高大的紫檀木架直抵穹顶,密密麻麻堆满了卷宗,空气里弥漫着墨香、尘灰和岁月沉淀出的纸页味道。
冷月独自坐在一张宽大的檀木案几后,玄色劲装与周遭的暗色几乎融为一体,唯有腰间那柄残鸢剑的剑柄,在烛火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寒芒。她面前摊开着数份卷宗——边关加急军报、各地黑市流出的兵器图样、以及一些陈年旧案的记录。
她的目光沉静如水,指尖划过云州败绩的战报,停留在关于北狄新式兵器的描述上。“弩箭迅疾,破甲锥锐不可当……”她低声自语,随即从另一堆卷宗里抽出一张泛黄的图纸。那是多年前抄没苏家时缴获的部分机关图谱残页,上面描绘的齿轮联动与机括结构,与军报中描述的诡异兵器隐隐呼应。
她又拿起一份来自边境眼线的密报,上面简单勾勒了几件流入黑市的“样品”外形,虽粗糙,但那独特的血槽设计和材质描述,与她记忆中苏家暗器的特征高度重合。
“赤火砂……”她的指尖点向另一份卷宗,那是关于怒蛟帮走私案的最终汇总,所有线索都指向这批危险的军管物资被签收于欧冶谷,而后便如泥牛入海。“巨额赤火砂不知所踪,边关出现疑似苏家技艺的兵器……”
几条冰冷的线在她脑中渐渐清晰起来。赤火砂是原料,苏家机关术是技艺,两者结合,便能打造出改变战场格局的杀戮利器。而这一切的交汇点,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以锻造闻名、却又在此时显得迷雾重重的——欧冶谷。
就在这时,档案室厚重的门被推开,总指挥使雷震大步走入。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虽已年近五旬,但步履生风,眼神锐利如鹰。他的到来,让原本就凝重的空气更添了几分压迫感。
“看出什么了?”雷震的声音如同擂鼓,在寂静的档案室内回荡。他走到案几前,目光扫过冷月面前摊开的卷宗。
冷月起身,行礼后,指向那几份关键文书,声音清冷如常:“总捕大人。云州之败,并非偶然。北狄所用新式兵器,与失传的苏家机关术有七分相似。而炼制此类兵器所需的核心原料——赤火砂,此前巨量失踪,最终去向正是欧冶谷。”
她抬起眼,目光坚定:“三者关联,绝非巧合。末将怀疑,有幕后黑手正在利用欧冶谷的匠人与资源,结合苏家禁术,为北狄打造军械,意图祸乱边关!”
雷震浓眉紧锁,拿起那份赤火砂的流向记录看了看,又瞥了一眼苏家图谱,沉声道:“你的推断,不无道理。苏家余孽……竟敢勾结北狄,真是死不足惜!”他顿了顿,手指重重敲在案几上,“但边关军务,自有军方处置,朝廷已有决议。我六扇门的职责,在于江湖!”
他看向冷月,眼神锐利:“你的任务,是追查苏家余孽的下落,彻查赤火砂走私案!将这条隐藏在江湖之下的毒蛇,给我连根拔起!欧冶谷……既然所有线索都指向那里,那便是你的突破口。”
“末将明白。”冷月颔首,“欧冶谷乃兵甲重地,若真藏污纳垢,危害更巨。末将请求即日动身,前往欧冶谷详查。”
雷震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但语气带着告诫:“欧冶风那老家伙,脾气又臭又硬,最厌恶官府插手他谷中事务。你此行需谨慎,若无真凭实据,难以让他配合。记住,六扇门办案,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末将自有分寸。”冷月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去吧。”雷震挥了挥手,“带上你的人,放手去查。记住,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
“是!”
冷月不再多言,将案几上的关键卷宗迅速整理好,收入一个特制的皮囊中。她转身走向档案室门口,玄色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雷震目光深沉。他深知此事背后的水有多深,牵扯到边关、江湖,甚至可能触及朝堂隐秘。冷月此去,无异于闯入一片雷场。
档案室的门再次关上,只剩下烛火摇曳。
冷月穿过总司幽深的回廊,脚步迅捷而稳定。她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初步的计划:直扑欧冶谷,从赤火砂的入库记录和那几位“闭关”的大师傅入手,撕开这道口子。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她玄色的身影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她目光平视前方,清冷的眼眸中,是即将面对风暴的决然。
暗流已至,而她,便是那柄即将刺入迷雾的利剑。
(第三十一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