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跑什么啊。”
看着红狐跑远的身影,青杏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有些气恼,转身将气撒在了旁边的青彤身上。
“都怪你耽误我时间,不然这会儿我就抓住它了。”
桑九此时有些迷路了,她在这儿绕了半天,一时间找不到方向感。
望着眼前岔开的三条小路,她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狐狸眼里满是茫然。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右边那条路上远远传来了争执声。
桑九顿时来了精神,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借着假山的凸起借力一蹬,灵活地爬上了旁边的矮院墙。
坐在围墙上,居高临下一看,底下院子似乎是绣房。
透过开着的门隐约看到屋里挂着五颜六色的绣线轴,架子上还叠着半成品的绣帕、锦缎,几个绣娘正围在屋中,面色激动地吵着什么。
桑九蹲在矮院墙上,尾巴圈在身侧,狐狸眼亮晶晶地往下瞧。
绣房里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已经从低声拉扯变成了明晃晃的争执。
屋内,两个绣娘正揪着一方水红色的锦缎荷包不肯松手,旁边围着几个看热闹的婆子和绣工,地上还摔着一个碎掉的瓷杯。
桑九在她们拉扯间看到了那荷包。
那荷包做得极精巧,银红色的软缎上用五彩丝线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边角还缀着三颗小巧的珍珠。
不论是银红色还是上面的并蒂莲,无一说明这是姑娘家的定情之物。
穿月白布衫的绣娘红着眼,死死攥着荷包一角。
“这荷包明明是我那青梅竹马的表哥从前在宫里托人捎给我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另一个穿青碧色衣裳的绣娘也不甘示弱。
“胡说!这荷包是料子是上月给郡主做衣裳剩下的布料,这么大的珍珠你表哥真有这个财力你还用被送进宫吗?看这针法就知道是我的。”
众人顿时起哄,让她俩拿凭证,可两人都攥着荷包不肯放手,拉扯间,那方精致的并蒂莲荷包被扯得微微变形,一颗珍珠也滚落在地,滚到了门槛边。
旁边一个胖婆子抱着胳膊,撇着嘴插话。
“你们再拿不出凭证,我就告到管事那去,到时候管事来定夺,到底是你们之间谁和外男私相授受。”
“不要!”
两个绣娘异口同声反驳,月白衫绣娘急得落泪。
“这荷包真的是我的,内侧还绣着我名字‘兰’字,你们看!”
她使劲想把荷包翻过来,青碧衫绣娘却死死按住。
“谁知道你是不是后来绣上去的?”
桑九蹲在矮院墙上,原本只当是看场热闹。
这两个绣娘互相争着认罪,但动作,话语里谁都能看出两人之间是有些情谊在的。
那边听到婆子说要拿着翻找出来的荷包告到管事那儿去,云娘急得红了脸,看了兰心一眼,眼神坚定,咬着牙承认。
“这荷包的锦缎,就是我从郡主做新衣剩下的料子中取的!是我看着料子边角用不上,才偷偷留了一小块,想着做个荷包拿着练手的,那并蒂莲只不过是绣花样时那处针扎到手染上血了,我才补上的另一朵并蒂莲,又拆了郡主的旧珍珠衣,取了上面的珍珠,不信你们去箱子底找那珍珠衣!”
这话一出,周围的婆子绣工都低低惊呼。
郡主的衣料皆是御赐,拿了点边角料也就罢了,云娘敢私留还拆了郡主的珍珠衣,这就是监守自盗了。
兰心吓得浑身发抖,却一时说不出话,只死死攥着荷包不肯松手。
桑九原本晃着的尾巴渐渐停了下来,身子悄悄坐直,狐狸眼里的兴味褪去,多了几分凝重。
她低头望了望绣房里五颜六色的绣线、精致的绣活,又抬眼扫了眼这院子。
她转了这内院大半地方,见到的不是婆子、绣娘,就是宫女,清一色全是女子,连个年轻男子的影子都没见过。
绣娘私下做定情荷包,本也不是大事,但这内院与世隔绝般全是女眷,这绣着并蒂莲的荷包是要送给谁?
就在桑九陷入沉思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比石嬷嬷年纪还大的嬷嬷走进院子,鬓角染着霜白,一身深青色绸缎衣裳,虽无过多装饰,却自带一股威严,是庄子掌管绣房的管事钱嬷嬷。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不用干活了?”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像一盆冷水浇在沸腾的锅里。
这话一出,绣房里瞬间鸦雀无声。
方才抱着胳膊看热闹的胖婆子,也立刻收敛了嚣张气焰,偷偷瞥了眼钱嬷嬷身后跟着的小丫头青云。
心知定是这丫头跑去告了密。
她连忙弓着腰,满脸堆笑地往钱嬷嬷身边凑。
“钱嬷嬷,您可算来了!您可得管管,咱们绣房都快成贼窝了!”
说着,她飞快地凑到钱嬷嬷耳边,压低声音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是兰心和云娘!方才我们在她俩住的屋子里翻出了这么个并蒂莲荷包,两人都说是自己的,吵得没完没了,还摔了东西呢!”
钱嬷嬷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碎瓷片,又瞥了眼缩着脖子的众人,周遭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还愣着干什么?”
钱嬷嬷眉头一皱,视线扫了一圈,语气添了几分厉色。
“手里的活都做完了?闲得慌才在这里嚼舌根、闹是非?”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婆子绣工们忙不迭地散开,各自回到岗位上,手里捏着针线,却没一个敢真的静下心干活,只偷偷用眼角余光瞟着这边。
钱嬷嬷没再理会旁人,径直走到兰心和云娘面前,不等两人反应,伸手便一把夺过她们死死攥着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