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人右手搭在剑柄上,声音沙哑:“东西交出来。”
陈默没动。
他左手还攥着袖中的细沙,右脚微微后撤半步,踩在湿滑的青苔上。巷角那只老鼠窜过时带起一阵微响,墙头滴水落在破陶罐里,发出“叮”的一声。
就是现在。
他猛地扬手,细沙直扑对方面门。
灰袍人本能抬臂遮挡,陈默趁机撞向旁边那摞空陶罐。罐子哗啦倒地,碎裂声炸开,惊得附近摊贩纷纷扭头张望。
他一闪而入集市主道。
人流如潮。卖符纸的、吆喝兵器的、测灵根的台子前挤满了人。陈默低着头,贴着摊位边缘快步走,怀里那截刻符文的断指骨还在发烫。
不能停。
他拐进一条岔道,身后再无追影。回头一瞥,巷口空荡,灰袍人不见了。
安全了?不一定。
他把断指骨塞进最里层衣袋,用《锻骨诀》压住,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干葛根。这玩意儿能解百毒,也能当零嘴啃,前世他在废墟里靠它活了三天。
现在要办正事——买丹药。
洗髓丹最好。能清杂质,打根基,对刚引气入体的人最实用。可市面上一颗要五十两银子,他全部家当加起来不到八两。
得找便宜货。
他沿街扫视,专挑老摊主。这些人经营多年,不敢砸招牌,也不会乱来。他用前世听过的术语试探:
“师傅,您这儿有没有‘三焦不通’配的温脉丹?”
“请问,锻骨期第三阶适合用哪种辅药?”
多数人支支吾吾,有个老头直接吼:“小子别装懂,滚去练力气!”
直到西市角落,一处不起眼的小摊。
摊前挂块旧布,写着“百草居分铺”五个字,墨迹斑驳。柜台上摆着几个青瓷瓶,标签手写,字歪但工整。其中一瓶写着:**洗髓丹·残品,十二两**。
残品?效力减半,但价格只有市价三成。关键是真的。
陈默心跳快了一拍。
摊主是个老头,白发稀疏,眼神却亮。他正低头磨一株药材,动作慢悠悠的。
“这丹……怎么成残品了?”陈默问。
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火候差了半刻,药性不纯。吃了不会死,但排毒会猛些。”
“那万一我撑不住呢?”
“那你体质太差,也不该吃洗髓丹。”老头冷笑,“十六七岁的娃娃,连锻骨都未必完成,就想一步登天?”
陈默低头,装出窘迫样:“我是外门学徒,攒三个月钱才凑够这点。听说这丹能通经脉……我想搏一把。”
他掏出几块碎银,又从怀里摸出三株干巴巴的野药材:“这是我采的,虽不如珍品,但也能抵点吧?”
老头接过药材,闻了闻,眉头一皱:“劣品,顶多值一两。”
“可它含微量龙葵素,和您这洗髓丹里的赤苓正好相克。”陈默盯着他眼睛,“锻骨诀第三行提过,杂质淤塞者,需以反性药引疏导。您说这丹是给锻骨期准备的,不可能没想到这点。”
老头手一顿。
他缓缓放下药材,重新打量陈默。
几息后,他点头:“行,算你识货。十二两,成交。”
陈默松了口气,付钱拿瓶。
临走前,老头忽然递来一张纸条:“服丹后别硬扛。找个安静地方,吐纳导引,汗出了就别停。不然毒素反噬,轻则瘫三天,重则废一条腿。”
陈默接过,道谢离开。
他没回主道,而是钻进东侧一个废弃布棚。这里堆着旧戏服和破鼓,没人来。
拧开瓶盖,一股苦香冲鼻。
丹丸只有黄豆大,青灰色,表面有裂纹。
他吞下。
药力三息后发作。
腹中像烧开水,一股热流冲向四肢百骸。紧接着,皮肤开始渗汗,黑色黏液顺着脖颈往下淌,臭得像腐烂的豆酱。
他撕下衣角擦身,咬牙忍痛。
骨头像是被铁钳夹住,一根根拉伸。经脉扩张,灵力运行速度明显变快。原本卡在膻中穴的一丝滞涩感,消失了。
成了!
他正运转吐纳法引导药力,忽然感觉头顶一凉。
有神识扫过。
不是冲他来的,但停留了。
他立刻停下所有动作,呼吸放轻,假装只是普通少年歇息。
头顶是集市了望塔,有人在探查?
几秒后,那股感应消失。
陈默睁眼,冷笑:“来得倒是快。”
他摸了摸右眼下的泪痣,还在发烫。刚才药力冲击时,它跳了一下,像是被激活了什么。
不能久留。
他起身,压低帽檐,走向集市边缘。
那边有个茶水摊,粗瓷碗卖一文钱一碗大麦茶。他坐下,要了一碗。
热气腾腾。
他小口喝着,目光扫过四周。
卖刀的、测灵根的、赌石的,热闹依旧。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的少年,正悄然蜕变。
他的灵力比早上顺了三成。锻骨期第一阶,稳了。
再过几天,就能尝试第二重。
正想着,茶碗底突然传来震动。
不是地震。
是有人在地下敲击。
咚、咚、咚。
三短一长。
陈默握紧碗沿。
这是前世青阳宗密探用的暗号——**发现可疑目标,原地待命**。
可这手法……不是宗门风格。
更像是……永夜组织的联络方式。
他慢慢放下茶碗,指尖在桌面划了两道。
回应信号:**未确认身份,暂不接应**。
对面没反应。
三息后,地面又传来新节奏——
咚、咚、咚、咚。
四声急促,像心跳失控。
陈默瞳孔一缩。
这是末世初期,幸存者营地的求救信号。
可现在是和平时期。
谁在用未来才有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