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小比惊雷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外门小比，是青岚宗外门弟子每月一次的考核，于演武场举行。成绩优异者可获赏赐，连续垫底者则面临驱逐。今日的演武场，人头攒动，气氛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异样。不少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入口处，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藏经阁事件，早已如同插上翅膀，传遍了整个外门。废物林云诡异反杀刘师兄三人，甚至一道无形剑气逼退执法弟子……这些传闻太过匪夷所思，大多数人嗤之以鼻，认为是以讹传讹。但无论如何，今日的林云，注定是焦点之一。
演武场高台上，数名外门执事端坐，其中包括那日欲传唤凌云未果的刑堂执事，他面色阴沉，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
林青瑶站在人群边缘，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脸色苍白。她看着场中那些摩拳擦掌、气息不弱的弟子，又望向空荡荡的入口，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肃静！”主持小比的执事长老声音洪亮，压下场中嘈杂，“小比规矩照旧，抽签决定对手，跌落擂台或认输为止！现在，开始抽签！”
弟子们依次上前抽取号牌。当凌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入口时，整个演武场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弟子服，身形单薄，面色甚至比三日前更显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然而，他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柴刀，却格外刺眼。更让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潭，对周围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或恶意的目光视若无睹。
“装神弄鬼！”人群中，刘师兄冷哼一声，他伤势已愈，但看向凌云的目光充满了怨毒。他身旁还站着几名气息不俗的弟子，显然已结成同盟，打算在比试中“好好照顾”凌云。
抽签结果很快公布。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凌云的第一轮对手，赫然是刘师兄那个三角眼跟班，王钊。王钊修为炼气四层，擅长风刃术，在藏经阁被凌云一指所败，视为奇耻大辱。
“第一轮，甲三台，林云对王钊！”
随着执事长老宣布，王钊狞笑一声，纵身跃上擂台，指着台下的凌云：“废物，滚上来受死！今天定要报当日之仇！”
人群响起一阵哄笑和议论。
“王钊师兄的风刃术又快又狠，这下林云惨了。”
“我看他连擂台都上不去吧？”
“还带着把破柴刀，真是笑死人了。”
在无数道讥诮的目光中，凌云缓缓迈步，走向擂台。他的步伐不快，甚至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异常稳定。他并未纵跃，而是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了上去，与气势汹汹的王钊形成鲜明对比。
“废物就是废物，连擂台都跳不上来！”王钊嗤笑，双手已然抬起，淡青色风灵气开始汇聚，“给我下去吧！”
他双臂一挥，数道比藏经阁时更为凝练、速度更快的风刃呼啸而出，呈品字形封死了凌云所有退路！他要一击便将这个羞辱过他的废物轰下擂台！
台下，林青瑶吓得闭上了眼睛。刘师兄等人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高台上的执事们也大多面无表情，唯有那刑堂执事，眼神微眯，带着一丝审视。
面对疾射而来的风刃，凌云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腰间的柴刀都未曾触碰。
直到风刃即将临体，他才微微侧身，脚下步伐玄奥一错，那数道凌厉的风刃竟险之又险地贴着他的衣角掠过，轰击在擂台边缘的防护光罩上，激起阵阵涟漪。
“什么？躲过去了？”
“运气真好！”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
王钊也是一愣，随即大怒，体内灵力狂涌，双手连挥，更多的风刃如同疾风骤雨般向凌云笼罩而去！他要以绝对的数量碾压对方！
一时间，擂台上尽是嗤嗤破空之声，青色的风刃纵横交错，将凌云那单薄的身影完全淹没。
台下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均想这林云怕是下一刻就要被切成碎片。
然而，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在那密集的风刃网络中，凌云的身影如同鬼魅，总是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攻击。他的动作幅度极小，效率却高得惊人，仿佛早已看穿了每一道风刃的轨迹和弱点。那闲庭信步般的姿态，与王钊的气急败坏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怎么可能？！他的身法…”有眼力稍高的弟子看出了门道，满脸骇然。这绝不是什么运气！
王钊久攻不下，灵力消耗巨大，心中又惊又怒，招式愈发凌乱。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准备施展最强一击的瞬间——
一直只是闪避的凌云，动了。
他没有冲向王钊，而是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并指，隔空对着王钊身前某处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轻轻一划。
这一划，依旧没有灵力波动，轻描淡写。
但王钊却感觉一股极其尖锐、冰冷的力量凭空而生，精准地切入了自己灵力运转最关键的那个节点！
“噗！”
他闷哼一声，体内奔腾的风属性灵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失控，在经脉中乱窜！他凝聚到一半的强大风刃术骤然崩溃，反噬之力让他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擂台之下，昏死过去。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台上那个缓缓收回手指的青衣少年，又看看台下昏迷不醒的王钊，大脑一片空白。
赢了？
林云赢了？
炼气四层的王钊，被炼气二层都不到的林云，隔空一指，击败了？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没有华丽的术法对轰，没有激烈的近身搏杀，甚至没有碰到对方一下，就这么…赢了？
“胜者，林云！”执事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宣布了结果。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隔空伤人？难道是某种秘术？”
“不可能！他根本没有灵力波动！”
刘师兄等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与凝重。这小子，果然邪门！
凌云没有理会台下的哗然，甚至没有多看昏迷的王钊一眼，转身走下擂台，回到原地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接下来的几轮比试，仿佛成了他个人诡异的表演。
无论对手是炼气四层还是五层，无论对方施展的是火球、冰锥、土墙还是藤蔓缠绕，凌云始终没有动用腰间的柴刀，甚至没有主动进攻。他只是在那看似密不透风的攻击中漫步，偶尔抬手，隔空一点或一划。
然后，对手便会莫名其妙地灵气逆流、术法反噬、或是身体某个关节突然酸软无力，最终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落败。
没有一场比试超过三息。
没有一次，他动用过超出炼气二层的微末灵力。
他就像是一个最高明的医者，精准地找到每个人灵力运转或招式中的“死穴”，轻轻一触，便让对手土崩瓦解。
整个演武场，从最初的喧哗，到后来的震惊，再到最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始终平静的少年身上，充满了敬畏、恐惧与深深的不解。
高台上，几位执事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们看得比弟子们更清楚，这绝非侥幸，而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直指力量本源的恐怖洞察力与掌控力！
“此子…有古怪。”刑堂执事低声对身旁一位面容枯槁的老者说道。那老者是外门传功阁的韩长老，修为已至筑基中期。
韩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道：“非是术，非是法…倒像是…‘意’的运用。但此等境界，岂是一个炼气小修所能触及？”
终于，经过数轮角逐，擂台上只剩下最后两人。
凌云，以及——刘师兄，刘雄。
刘雄脸色铁青，一步步踏上擂台，炼气五层巅峰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带着一股灼热的压迫感。他死死盯着凌云，眼中杀意凛然。
“林云！我不管你到底得了什么机缘，今天，我一定要废了你！”
凌云终于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你，不配用剑。”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刘雄一愣，随即暴怒：“你说什么？！”他腰间确实佩着一柄装饰华丽的长剑，但那只是他用来施展“气剑术”的法器，他自认与那些古老的剑修毫无关系。
“我说，”凌云的手，第一次缓缓握住了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柴刀刀柄，“你，不配。”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势”，以凌云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灵力的威压，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凌厉到极致、仿佛能斩断世间万物的——剑势！
“锵——！”
柴刀，并未出鞘。
但整个演武场，所有弟子腰间的佩剑，无论是法器还是凡铁，都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嗡鸣！仿佛在向某种至高的存在表示臣服！
高台上，韩长老猛地站起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万剑…共鸣？！这…这是…剑心通明？！”
刘雄首当其冲，在那股磅礴剑势的笼罩下，他感觉自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他凝聚的灵力几乎溃散，那柄华丽的长剑在剑鞘中疯狂跳动，几乎要脱鞘飞出！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不可能！”他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命催动全部灵力，双掌赤红，施展出最强的“焚云掌”，如同两团燃烧的陨石，轰向凌云！
面对这拼死一击，凌云终于动了。
他握着柴刀，向前踏出一步。
然后，对着那汹涌而来的焚云掌力，对着满脸惊骇的刘雄，对着这个视剑道为无物的世界——
轻轻一挥。
柴刀，依旧在鞘中。
但一道凝练到极致、无形无质、却让所有人灵魂战栗的剑气，已撕裂虚空，横斩而出！
剑气过处，焚云掌力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消融。
刘雄身上的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放大，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一阵微风吹过。
他额前的一缕头发，悄然飘落。
他腰间那柄华丽的长剑，“咔嚓”一声，从中断为两截，掉落在地，灵光尽失。
整个演武场，时间仿佛静止。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擂台。
凌云缓缓收回了握着柴刀的手，那股恐怖的剑势也随之消散。
他看也没看僵立当场的刘雄，转身，向着台下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演武场入口，死寂才被打破。
刘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死灰，裤裆处一片湿热骚臭。
高台上，韩长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复杂无比，喃喃自语：
“青岚宗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