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莉薇抬起头，看向Sigma那张毫无表情的少年脸，努力挤出一个带着点懵懂好奇的笑容。
“请问，Sigma先生，”她小心翼翼地问，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叠问卷的封面，“这……是准备查我的户口吗？”
Sigma无波无澜地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这句话里有几分认真几分调侃。几秒后，他给出了一个极其认真的回答：
“这是针对‘无界者’及‘书’相关信息的基础认知普查问卷，辅以部分人格特质及行为模式评估问题。目的是建立你的基础数据库模型，为后续深入研究提供参考。请尽快开始填写。”
说完，他就后退一步，走到实验室里的控制台前坐下，打开了一台便携终端，似乎准备开始实时监测数据，同时也给了她独立思考的空间。
海莉薇看着那叠厚得大概能砸死人的问卷，又看了看控制台前那个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背影都透着“生人勿近”四个字的少年Sigma，深深吸了口气。
行吧。写问卷就写问卷。至少比躺着发霉强。
她拿起第一张纸，看着上面诸如“请详细描述你对‘世界边界’的认知”、“‘书’的物理形态及能量特征”、“你与‘书’的连接方式是主动还是被动”？请用概率学及博弈论模型分析之类的问题……
海莉薇：“……”
这工作量，简直比她当初应付结业论文还离谱！
于是，海莉薇趴在金属台上，手里捏着Sigma递给她的笔，对着眼前这叠堪称“哲学终极三问”的问卷，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她一边抓耳挠腮，一边脑子里天人交战。
她还在想着要不要试着接近Sigma。这个少年切片看起来比Alpha更不好惹。Alpha虽然暴躁，但至少情绪外露，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可Sigma……他刚才那句“缺胳膊少腿”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算了，还是老实先填问卷吧。接触不接触的，晚点再想。
可当她看着那些关于“无界者本质”、“书的能量来源”、“穿越世界的底层逻辑”等问题时，海莉薇只觉得自己像个期末考试遇到超纲题的学渣，还是那种平时自诩聪明、此刻却连蒙都不知道从何蒙起的学渣。
她知道的信息真的少之又少。“书”是她力量的一部分，也是她困扰的来源，可她自己都弄不清楚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原理。
她除了能在梦境里与“书”共鸣、突然意识就能穿越世界、身体恢复力强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神通了。
于是，问卷上出现了大片的空白，以及一些极其含糊不清的回答：
【问题：请详细描述你对‘世界边界’的认知。】
【海莉薇的回答：就是一层看不见的墙？有时硬有时软，我用力撞就能过去……大概？】
【问题：‘书’的物理形态及能量特征。】【海莉薇的回答：没有固定形态，像空气？又像水？能量特征……暖暖的？很舒服？】
【问题：你与‘书’的连接方式是主动还是被动？】【海莉薇的回答：它好像住在我脑子里。有时听我的，有时不听……看心情？】
看着这些连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的答案，海莉薇的脸都皱成了一团，愁云惨淡。
这种无法完美答题、甚至连及格线都够不上的感觉，比被Sigma威胁还要让她痛苦。
这简直是对她学者自尊心的无情践踏！
“唉……”一声充满挫败感的叹息从她嘴里溢出。
“唉……”又一声，带着浓浓的自我嫌弃。
“唉……”第三声，几乎有气无力。
而在实验室的另一端，正紧盯着监测屏幕的Sigma，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屏幕上，代表海莉薇生理指标的曲线呈现出明显的波动——
心率：从初始的平稳状态，约70次\/分钟，逐渐上升至95次\/分钟，且伴随不规则波动。
呼吸速率：同步加快，深度变浅，呈现轻度焦虑特征。
脑电波活动：β波增强，δ波减弱，判断为大脑皮质层高度活跃但逻辑分析区域协调度下降——通俗来说，就是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情绪波动指数：从“平静顺从”一路攀升至“困惑→焦虑→沮丧”。
并且，从她开始填写问卷后的十分钟内，背景音里已经清晰地记录到了37次不同时长、不同音调的叹息声。
Sigma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他出的问题很难吗？
可这些明明都是基于现有信息库推导出来的最基础的入门级问题。
她是想故意隐瞒吗？可生理指标显示她的焦虑和沮丧是真实的。
还是说……她真的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Sigma关掉监测屏幕，站起身，迈开长腿，再次走向那个趴在金属台上唉声叹气、活像一只被雨淋湿了的可怜蕈兽的海莉薇。
尽管察觉到Sigma的靠近，海莉薇依旧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难以自拔，无暇顾及对方靠近的原因。
Sigma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俯身，看向她摊开的问卷。
当他看清那些空白和天马行空的回答时，即便是以他惊人的自控力，也忍不住再次皱紧了眉头。
Alpha那个蠢货，到底是怎么被这么一个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样本搞崩溃的？！
他看着海莉薇那张写满“我太难了”的脸和问卷上那些惨不忍睹的回答，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诡异的痛心疾首：
“你的思维……一向如此天马行空和不严谨吗？”
不严谨？不严谨！
海莉薇猛地抬起头，眼里充满了被侮辱的愤怒。
“Sigma先生，你可以说我知道的少，可以说我能力不足，但你怎么可以说我不严谨？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她似乎是非常激动地指着那些空白和含糊的答案，“我要是知道答案，要是能写出严谨完美的报告，我还来找Alpha先生合作干什么？我早就自己研究透了，我还会像现在这样抓耳挠腮、愁眉苦脸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演的就是个真假掺半。不过，她也的确是真的写不出来。
海莉薇“啪”地一声把笔扔在问卷上，走到距离Sigma最远的对角线位置在金属台上坐下，整个身体背对他，抱着胸，一副“我自闭了，别理我”的样子。
Sigma：“……”
他看着瞬间陷入“自闭”状态、像个被老师批评了就闹脾气的小学生一样的海莉薇，眼里闪过茫然。
他好像有点理解Alpha为什么会头疼了。
这个样本的情绪转换速度，快得有点不符合逻辑啊。
他沉默了几秒，意外地没有继续嘲讽，反而挑了挑眉，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哦，这么说，你还挺信任Alpha的能力？”
海莉薇的脑袋动了动，似乎哼唧了一声。
Sigma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追问下去，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连珠炮：“你信任他的逻辑基点是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克洛伯那家伙在你面前夸大其词的吹嘘吧？还是说，你之前就认识或者知道Alpha？亦或者……知道我们？甚至是本体？”
他的问题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逼近核心，眼睛也紧紧盯着海莉薇的身影，试图捕捉她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然而，海莉薇像是真的被打击到了一样，彻底陷入了“自闭”状态，无论Sigma问什么，她都只是背对他，一声不吭，现在更是连哼唧都懒得哼唧了。
Sigma：“……”
他的耐心告罄了。
虽然这种“一问三不知”的状态本身也有一定的研究价值，但获取情报的效率太低了。
见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Sigma也不生气。他拿起那堆几乎算是空白的问卷，在手里理了理。
然后，他从中抽出了厚厚的一叠，随手放在一旁。那部分，显然是关于“无界者”、“书”、“世界穿越”等核心秘密的深度问卷。
接着，他将剩下的薄薄几页纸，重新递到了海莉薇面前。
“别浪费时间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刻板，“先做这部分。”
海莉薇迟疑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递过来的问卷。
那几页纸上的问题，显然“接地气”了许多：
【姓名：海莉薇】【年龄：？？？】【身高：？？？】【体重：？？？】【最擅长的事情：？？？】【最害怕的事情：？？？】
这是一份更加基础、甚至有点像“兴趣爱好调查问卷”的东西。
Sigma看着她，“基础数据库信息问卷。这个，你总该能写出来了吧？”
海莉薇：“……”
好吧，至少这份她能勉强答出个七七八八。
海莉薇捡起笔，开始奋笔疾书。年龄，她编了一个看起来合理的数字，然后是身高、体重……这些都不在话下。
很快，她就遇到了第一个“惊喜”问题。
【问题：你倾向于健康的恋爱关系还是畸形的恋爱关系？】
海莉薇握着笔的手顿住了。
健康的……畸形的……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低头整理数据的Sigma，然后在这个问题后面，潇洒地留了个白。
继续往下填。
【问题：你最害怕的事情？】【海莉薇的回答：问卷太难。】
【问题：你最擅长的事情？】【海莉薇的回答：哄生气的Alpha先生~】
Sigma很快就处理完了手头的数据，走过来验收成果。
他拿起海莉薇刚填好的几页，快速浏览。大部分答案都还算“正常”，除了那个刺眼的空白。
他的目光停留在“恋爱关系倾向”那一行，眉头再次皱起。
“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填写？”Sigma指着那个空白。
海莉薇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和小为难，“这个太私密了吧？说出来不太好……”
她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Sigma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试图逃避作业的小学生。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暗示了那句让海莉薇至今记忆犹新的话：
“难道你忘了我一开始警告你的话了吗？”
言下之意就是：不填是想体验一下“缺胳膊少腿”的滋味吗？
海莉薇的“羞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她立刻拿起笔，在空白处飞快地写下答案：
【海莉薇的回答：喜欢健康的恋爱，畸形的z爱。】
Sigma：“……”
他的眼底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似乎被这个坦诚得过分的答案冲击到了。
他盯着那句回答看了足足三秒钟，才移开视线，耳根似乎微微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确实有点太私密了。”Sigma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迅速翻过这一页，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对他大脑思维的污染，“下一页。”
海莉薇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个得逞的笑容。对付Sigma这种“纯情”直男的切片，还是要出其不意啊。
Sigma翻到下一页，目光快速扫过，然后，再次凝固了。
【问题：你认为你的灵魂伴侣类型是？】
【海莉薇的回答：Alpha先生，或者……长大之后的Sigma先生？】
Sigma：“？？？”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海莉薇，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困惑。
“你写的什么？！”Sigma的声音终于不再平淡，“灵魂伴侣？还包括我？！”
他指着那个“长大之后的Sigma先生”，手指都有些发颤。
Alpha那个荷尔蒙过剩的蠢货也就罢了，这个样本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还“长大之后”！他哪里需要长大？！他现在就很完美！
海莉薇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无辜又茫然的表情，歪着头问：“有什么问题吗，Sigma先生？问卷上问的是‘类型’呀。Alpha先生那种……嗯，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很有安全感。Sigma先生你这么聪明冷静，长大之后肯定也很有魅力呀。难道不是吗？”
她的语气充满了“我只是在客观分析可能性”的真诚，仿佛Sigma的反应才是小题大做。
Sigma被她这番歪理堵得哑口无言。他看着海莉薇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映照出人心的眼睛，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她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又在故意逗弄他。
“无聊。”Sigma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猛地合上问卷。
“那个，Sigma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Sigma瞥了她一眼，“什么问题？”
海莉薇晃了晃手里的基础问卷，“这份不是基础数据库信息问卷吗？为什么会包含关于情感选择、灵魂伴侣倾向的问题呀？这和‘书’的研究有什么关系吗？”
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的确挺好奇的。
Sigma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平复心情。
“对于你这种特殊样本，其情感模式和心理结构是研究其行为动机和潜在威胁的重要参数。”
“具体来说，”他伸出手指，一条一条地解释，“第一，通过了解你的情感选择倾向，比如对‘健康’与‘畸形’恋爱关系的偏好，可以分析出你依恋模式的‘底色’。这决定了你在极端压力下的行为模式，以及被‘策反’或‘控制’的可能性。”
“第二，关于‘灵魂伴侣’的认知，可以反映你自体的‘完整度’。”Sigma的目光变得锐利，“一个认为自己不需要灵魂伴侣的个体，可能具备更强的独立性，但也可能存在情感感知缺陷。而像你这样明确指出特定对象的……则可能反映出你内心存在某种‘缺失感’或‘渴望’，这种渴望，就是你的弱点，也是可以被利用的突破口。”
海莉薇的心微微一凛。
这家伙，果然没那么好糊弄。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看似无厘头，其实都在无形中试图挖掘她最深层的心理结构。
“第三，”Sigma继续说道，“你对‘健康’与‘畸形’的界定，以及对‘灵魂伴侣’的选择标准，可以探知你道德底线与刺激寻求之间的‘天平’。你的道德感是绝对的，还是相对的？你对‘刺激’的耐受阈值在哪里？这决定了你是否会为了追求某种‘刺激’或‘目标’，突破常规的伦理束缚。”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这些‘私人问题’对你的基础数据库构建必不可少了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带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Sigma先生懂得真多。我明白了。”
这乱填了一通都能被他看出点东西来，该不该说，不愧是赞迪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