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处不知名的地下密室。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圈长明灯,照亮了中央一座黑石砌成的法坛。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身影盘坐在法坛上,他身前,悬浮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符。
“咔嚓……”
一声脆响,玉符的表面,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
灰衣人的身体微微一震。
“咔……砰!”
下一刻,整枚玉符轰然碎裂,化作无数碎片,从空中散落。
“噗!”
灰衣人身体剧烈地一晃,他猛地低下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滴落在黑色的法坛上。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一直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但他的那双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无法遏制的暴怒。
他被耍了。
他精心设下的“牵魂引”,非但没有锁定目标,反而被对方利用,成为了攻击自己棋子的武器。
“夜鸦”,这枚他亲手培养,用了十数年的棋子,就这么废了。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几片还在下坠的玉符碎片,用力一握。碎片在他的掌心化为了齑粉。
他闭上眼,通过那破碎的联系,感知着最后一丝残留的气息。
那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的灵魂。
那是一个驳杂、混乱、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灵魂。是夜鸦的灵魂。
他立刻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对方识破了他的计策,并且将计就计,用一个弃子作为替身,承受了他含怒的一击,而真正的目标,早已金蝉脱壳。
“判官……”
灰衣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
神捕司天牢,大乱。
“死人了!玄字号的重犯死了!”
“快去禀报指挥使大人!”
牢头和狱卒们惊慌失措地围在夜鸦的牢房外,无人敢靠近。
赵玄在西城扑了个空,所谓的“逆党劫囚”子虚乌有,长丰仓的火也只是虚惊一场。他带着一肚子火气刚回到衙门,就接到了天牢的急报。
他快步来到天牢深处,推开众人,走进了那间牢房。
眼前的景象让他皱起了眉头。
夜鸦死了。
他的脑袋撞在墙上,血肉模糊,脑浆和鲜血流了一地。他的四肢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伸展着,十指的指甲全部翻裂,手臂和身上布满了自己抓出的深深血痕。
他死前的样子,充满了疯狂和极度的痛苦。
“怎么回事?”赵玄问。
牢头战战兢兢地回答:“大人,小的……小的也不清楚。之前司马大人离开后不久,里面就传来了惨叫声,我们不敢进来,等声音停了,就……就发现他已经这样了。”
赵玄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夜鸦的尸体。他注意到,夜鸦的死状,不像单纯的撞墙自尽,更像是在承受了某种无法想象的折磨后,精神彻底崩溃,最终选择了自我了结。
这种手段……
他站起身,目光在牢房里扫视。
“司马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突然问。
“大概……大概半柱香之前。”牢头回忆道。
“他离开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就和平时一样,提着食盒就走了。”
赵玄的眼睛眯了起来。
又是司马烬。又是这种无法解释的诡异死亡。从户部侍郎府上的无头尸,到此刻天牢里的夜鸦,最近的每一桩命案,似乎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这个年轻人,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把这里封了。”赵玄下了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再靠近。另外,去查查,司马烬出城之后,去了哪里。”
……
司马烬的府邸。
一回到家,司马烬立刻走进了苏青檀养伤的房间。
王大锤和过山鼠已经先一步回来,将那个神秘的药包交给了他。
此刻,苏青檀正靠在床头,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但眉宇间的虚弱依旧挥之不去。鬼手张坐在床边,正在为她检查脉象。
“情况如何?”司马烬进门就问。
鬼手张抬起头,看到司马烬,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但还是先回答了问题:“命是保住了。但那股阴损的咒力还在她体内,只是暂时潜伏了下来。”
司马烬点点头,他打开从王大锤那里拿来的药包。里面果然是一株金黄色的“九转还魂草”,旁边还有一小撮香料。
他将草药递给鬼手张:“立刻去煎药。”
鬼手张接过药材,眼睛一亮:“是‘九转还魂草’!这可是固本培元的圣药!有了它,苏老板的身体就能稳住了!”
他拿着药,急匆匆地出去了。
司马烬这才在床边坐下,看着苏青檀。
“你冒险了。”苏青檀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
“但我们赢了。”司马烬说。
他简单地将天牢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苏青檀听完,沉默了许久。
“那个灰衣人,他的目标是你。这次你虽然躲过去了,但下一次呢?”她担忧地问。
“不会有下一次了。”司马烬说,“他已经失去了锁定我的方法。接下来,该轮到我去找他了。”
很快,鬼手张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走了进来。
“药来了,快趁热喝下!”
司马烬接过药碗,亲自喂苏青檀喝下。
一碗药下肚,苏青檀的脸上迅速泛起了一丝血色。她闭上眼,感受着一股暖流在四肢中流淌,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感,正在被这股暖流驱散。
鬼手张再次上前为她把脉,片刻后,他长出了一口气。
“成了!”他脸上露出喜色,“‘九转还魂草’的药力正在修复她受损的生机。那道咒印,已经被彻底压制住了。只要不再受到外部刺激,短时间内不会再发作。”
司马烬和苏青檀都松了口气。
“但是,”鬼手张话锋一转,“这只是压制。那咒印的根源,就像一根毒刺,还扎在她的魂魄深处。想要根除,必须找到施咒的核心法阵,将其彻底摧毁才行。”
司-马烬点了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辛苦你了,鬼手张。”
“分内之事。”
就在这时,一名闻风阁的探子,在门外轻声禀报。
“老板,有消息了。”
苏青檀精神一振,道:“进来说。”
探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将一份密信呈上。
“我们查了您吩咐的‘守陵人’。宫中确实有这么一个职位,但身份极其神秘,不归内务府管辖,直接听命于陛下。”
探子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负责看守的,是皇室的一处禁地,名为‘无名陵’。关于此陵,卷宗上没有任何记载。我们只查到,现任的守陵人,姓楚。”
姓楚。
司马烬和苏青檀对视了一眼。
那个在御药房,神出鬼没,送出“九转还魂草”的老太监,自称“守陵人”。
现在,他们知道了,他姓楚。
“故人之子……”
司马烬再次想起了王大锤带回来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