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城,在烈火中屹立不倒。
第十军的 “哀兵”,用他们的血肉,死死堵住了日军前进的道路。
而就在阿南惟几还在幻想着,能用最后一击敲开这座坚城的时候,薛岳那张早已布好的巨大 “天炉” 之网,猛地收口了!
一月四日,深夜。
第九战区下达了总反攻的命令!
之前在湘北各防线上节节抵抗、步步后退的中国军队,此刻全部调转方向!
他们像一群早已埋伏多时的饥饿猎犬,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向着精疲力尽、弹药告急的 “攻城之敌” 狠狠咬来!
六个军的中国主力部队,像六把锋利的淬了火的剃刀,从四面八方刮向日军混乱不堪的撤退队列:
第二十六军、第七十三军在浏阳河一线向东北追击,咬住日军第三师团的尾巴;
第四军由株洲向北推进,截击日军侧后补给线;
第五十八军、第二十军在新墙河与汨罗江之间的三江口、长乐街一线,由北向南堵击,像一把钳子夹住日军撤退的咽喉;
第三十七军则由东向西穿插,分割日军各部队的联系;
第九十九军第 92 师作为预备队,在石子铺一带掩护主力,肃清散兵。
阿南惟几彻底傻眼了。
他终于从 “攻占长沙” 的狂热中惊醒,发现自己不仅没能拿下长沙,反而将麾下的第三、第四十两个师团,以及独立混成第九旅团,送进了数十万中国军队构筑的巨大死亡陷阱!
他急忙下令全线撤退,但已经太晚了。
我们把镜头聚焦到长沙城北,一座叫 “影珠山” 的地方。
这里是日军从长沙撤退至汨罗江的必经之路,山高路窄,易守难攻。早已埋伏在这里的,是中国第五十八军、第二十军的主力,其中第五十八军是擅长山地战的滇军,士兵们握着马刀,在寒风里盯着山下的黑暗。
日军为打通这条逃生血路,掩护主力撤退,派出了最凶悍的 “挺身队”:那是独立混成第九旅团的上野原吉少佐,抽调各中队骨干组建的 “上野大队”,共五百余人,全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人人嘴里咬着短刀,身上绑满手榴弹,放弃了远程火力掩护,企图用最原始、最野蛮的 “白刃突袭” 冲垮防线。
一月六日,深夜。
上野大队借着夜色,向影珠山北麓的中国守军阵地发起决死夜袭。
一个第五十八军的滇军哨兵,正握着马刀警惕注视黑暗,他刚从长沙城头撤下来,军装还沾着血。突然,一个黑影从草丛里猛扑上来,他来不及开枪,本能地用身体抱住黑影,嘶吼着 “敌袭 ——”,声音刚落,日军的短刀就刺进了他的胸膛。
寂静的山谷瞬间被枪声、爆炸声和喊杀声撕裂!
中国守军虽最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依托工事与地形,和日军绞杀在一起。
影珠山成了真正的 “刺刀山”。
第五十八军的士兵借着山势,时而从岩石后跃出劈砍,时而趴在灌木丛里用步枪点射;第二十军的士兵则组成 “三人战斗组”,用刺刀、枪托与日军近身缠斗。
一个第五十八军的年轻排长,在打光所有子弹后,拔出腰间的军官佩剑,带着最后几个弟兄怒吼着迎向日军:“为了死在长沙的同胞!杀!” 他的剑劈中一个日军士兵的肩膀,却被另一个日军从侧面刺中腹部,他倒下前,死死抱住那名日军的腿,喊着 “快补刀!”,直到战友的马刀劈向日军的头颅。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月七日)清晨,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影珠山安静了下来。
山坡上到处是扭打在一起的敌我尸体:有的中国士兵用牙齿咬着日军的喉咙,日军的刺刀还插在他的胸膛;有的日军被中国士兵用枪托砸烂脑袋,手里还紧攥着没扔出的手榴弹。
那支五百余人的上野大队,除了十几个侥幸逃脱的伤兵,其余全被歼灭在影珠山这座 “刺刀山” 上。
上野大队覆灭的战报传到阿南惟几的指挥部时,他当场将茶杯摔碎。
这把重锤,彻底砸垮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牌可打,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屈辱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