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博弈的僵局,终究还是被王权暗植的利刃打破。王储立于宫殿深处,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眼底冷光沉沉,霍尘的步步制衡让他颜面尽失,贸易亏空的压力更是与日俱增,久拖下去只会反噬王权根基。他深谙,明面上的施压已难奏效,唯有借暗处之手,方能精准破局,而上官牧野,便是他心中最合宜的刀。
翌日早朝,朝臣散去后,王储特意留了上官牧野单独议事。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的沉滞,王储端坐于案前,翻看着手中卷宗,慢悠悠开口:“上官大人,贡家僭越之事闹至如今,朝野议论纷纷,海岛贸易停滞,财政亏空日渐严重,此事需尽快了断。”
上官牧野躬身而立,神色恭谨:“殿下英明,臣亦忧心此事,只是霍尘远避中国,背靠外力,硬逼恐难见效,反易引发外交风波。”他心中早已揣度几分王储心思,却故作茫然,静待下文。
王储抬眸,目光锐利如刀,直直落在上官牧野身上:“硬逼不行,便换条路走。霍尘虽远在海外,却并非无懈可击,她联动的公益项目、文化传承事宜,乃至与贡家的海外联络,处处皆是破绽。本王知晓,令郎与霍尘曾有一段情愫,后来因霍家旁支败落,两家才断了往来,这份渊源,旁人不及。”
话音顿了顿,王储语气添了几分诱哄,满是“敬优”之意:“本王有意让大人出面处置此事,无需明火执仗,只需悄悄瓦解她的根基,断她外援,逼她回岛。事成之后,本王即刻擢升大人为当朝太傅,执掌中枢要务,令郎砚屿亦可加官进爵,上官家日后便是王室最倚重的肱骨之力,海岛海运份额,也可划拨三成予上官家打理,这份荣宠,大人该懂分量。”
字字句句,皆是上官牧野梦寐以求的仕途巅峰与家族荣光。他身居高位多年,始终觊觎中枢实权,更盼着家族势力再上一层,王储抛出的诱饵,精准戳中了他的软肋。况且,当初因霍尘姑父破产,怕牵连上官家声望与仕途,他强行拆散儿子与霍尘,本就存着门第之见,如今贡家落难,若能顺势打压,既能讨好王储,又能彻底斩断儿子心中残存的念想,杜绝上官家与落魄贡家再有任何牵扯,规避潜在风险,可谓一举多得。
上官牧野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精光,当即俯身叩拜:“臣谢殿下信任,定不负所托,必为殿下扫清霍尘这颗心腹大患,平息贡家之乱。”
“好,本王信你。”王储眼底笑意渐深,抬手示意他起身,“此事需隐秘行事,对外切不可暴露王室痕迹,就以世家私怨或是朝臣奉旨核查为由,行事利落些,莫留把柄。”
“臣谨记殿下教诲。”上官牧野躬身应下,退出御书房时,后背已浸出薄汗,既有得偿所愿的激动,也有对这场暗斗的审慎,只是那点审慎,早已被权势诱惑冲淡。
离开王宫后,上官牧野即刻回府,将此事告知了儿子上官砚屿。书房内,上官砚屿听闻父亲要出手打压霍尘,身形骤然一僵,端着茶杯的指尖微微颤抖,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父亲,霍尘她从未做错什么,贡家之事本是王权制衡,为何要对她赶尽杀绝?当年是我们上官家先负了她,只因姑父破产便强行断了往来,如今她身陷危机,我们怎能落井下石?”
他与霍尘的过往,是心底藏了多年的遗憾。当年两人情投意合,彼此倾心,相处的时光满是温柔暖意,本想着循序渐进告知家族,商议将来,却没料到霍尘姑父突然破产,牵连霍家声望受损。父亲当即态度强硬,不仅严令他与霍尘断绝往来,还派人上门施压,硬生生掐断了这段感情。这些年,他娶了郡主,成了王室郡马,仕途平顺,家族荣光加身,可心底对霍尘的愧疚与惦念从未消散,得知她因贡家之事被王室针对,早已满心焦灼,怎容得父亲再添加害之举。
上官牧野脸色一沉,语气严厉:“砚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儿女情长当断则断!如今是王室授意,办妥此事,上官家便能更进一步,你我父子也能执掌更大权柄,这是家族崛起的良机,容不得你感情用事!”
“可霍尘是无辜的!”上官砚屿红着眼眶反驳,“父亲明明知道,当年我们并非自愿分手,是家族硬生生拆散了我们,我们亏欠她良多,如今不帮也就罢了,怎能助纣为虐?殿下要的是贡家妥协,不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无辜?”上官牧野冷笑一声,语气满是功利,“在王权博弈里,没有无辜之人。霍尘太过通透坚韧,手握贡家海运秘辛,还敢与王室抗衡,本就成了眼中钉;况且她如今背靠外力,联动各方力量,再不打压,迟早成祸患。断了她的念想,对你、对上官家都好,你已是郡主夫君,王室郡马,岂能再对旧情耿耿于怀?此事由不得你置喙,我已应下殿下,必须办妥!”
说罢,上官牧野不再理会儿子的哀求,径直下令部署。他身为朝中重臣,手握人脉实权,行事狠辣且隐秘,很快便铺开了针对霍尘的天罗地网。
先是针对霍尘联动的公益项目,上官牧野暗中授意下属,以“跨境公益资金流向不明”为由,联合相关部门核查项目合规性,冻结了部分公益账户,导致女红技能培训项目被迫停滞,不少困境女性的生计希望骤然落空。紧接着,他又派人散播负面舆论,捏造霍尘“借公益之名转移资产、利用永乐大典残卷博取名声谋私利”的谣言,刻意放大沉舟打捞的权属争议,混淆视听,试图瓦解霍尘积累的口碑与公信力,让她陷入舆论漩涡。
与此同时,上官牧野深知霍尘与贡家的联络是根基所在,尤其贡家长老手握家族部分残余力量,始终在暗中协助霍尘周转协调。他便借王室威势施压,以“协同霍尘违规打捞、私通外域”为由,将几位核心贡家长老软禁管控,收缴其手中权限印章,彻底切断霍尘在本土的核心助力。针对贡家海外分舵与霍尘的联络,上官牧野更是动用了隐秘眼线,拦截消息传递,冻结部分海外关联资产,让她难以精准掌控宗族近况,陷入信息滞后、孤立无援的被动境地。
远在华夏国的霍尘,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公益账户被冻结,项目停滞,负面舆论铺天盖地而来,与贡家的联络频频受阻,几位核心长老更是彻底失联,一系列变故接踵而至,精准且致命,显然是有人在背后蓄意针对。
她沉着应对,一边联动律师团队出具合规证明,通过官方渠道澄清舆论谣言,一边紧急调配私人资金保障公益项目运转,试图打通与贡家的联络渠道。可对方手段狠辣且隐秘,每一步都掐在要害上,让她疲于应对,焦头烂额。
直到贡家海外分舵辗转传来消息,告知长老被软禁、家族权限被收缴,幕后主导者正是上官牧野,且他近期与王室往来异常密切,霍尘心头骤然一沉,指尖瞬间冰凉。上官牧野……这个名字,裹挟着过往的遗憾与伤痛,狠狠砸在她心上。她怎会忘记,那是上官砚屿的父亲,是当年强行斩断她与上官砚屿感情的人。
原来,背后出手的竟是他。
霍尘靠在窗边,望着窗外萧瑟的景致,眼底满是痛彻与寒凉。她与上官砚屿曾真心相待,却因家族门第与意外变故被迫分开,多年来各自安守轨迹,从未想过要与上官家再有牵扯,更未曾料到,在她深陷危机之时,上官家会这般落井下石,痛下杀手。
是王权诱惑太重,还是上官家本就凉薄?霍尘不得而知,只觉得心口阵阵发紧,过往的温柔与后来的决绝交织在一起,再叠加此刻的恶意打压,让她倍感窒息。她清楚,上官牧野身为朝中重臣,背靠王权,手段狠辣,此次出手必然是受了王储授意,目的就是瓦解她的所有支撑,逼她妥协,逼她回岛受缚。
而远在上官府中,上官砚屿得知父亲的一系列操作,心如刀割,却无力阻止。他数次跪求父亲收手,均被严厉斥责,甚至被禁足于府中,不得外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霍尘陷入绝境,满心愧疚与痛苦无处宣泄。他知道霍尘的坚韧,却也清楚父亲与王储的狠辣,这般连环打压之下,霍尘的处境只会愈发艰难。
深夜,上官砚屿望着窗外的月色,眼底满是挣扎与绝望。一边是生养他的家族,是他无法摆脱的责任与束缚,一边是曾倾心相待的旧人,是他亏欠多年的遗憾。他终究,还是护不住她。
这场博弈,早已不再是王权与世家的单纯对峙,更裹挟着过往的旧怨与未散的情愫。上官牧野的暗刃,藏着功利与决绝,精准戳中霍尘的软肋,让她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王储端坐幕后,静待渔翁之利;而上官砚屿的挣扎,霍尘的痛彻反击,让这场暗斗愈发激烈,也愈发沉重。
霍尘深知,此次面对的敌人远比想象中更难对付,背后有王权支撑,还有旧识家族的背刺,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她收敛心神,眼底的痛彻渐渐被冷厉取代,事已至此,唯有全力反击,方能撕开一线生机。只是,面对裹挟着旧情余憾的暗刃,这场反击,注定要伴随着刺骨的伤痛,步步荆棘,寸寸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