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冷了。
站在门口的陆烽火,被大哥那双燃着怒焰的眸子钉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骨头缝里都在冒着凉气。
“洗劫丞相府宝库?”
一直沉默的陆云舟猛地转过身,那张总是温润带笑的脸上血色尽褪。他倒吸一口凉气,脚步一个踉跄,扶住了身后的书架。
他终于明白那股不祥的预感从何而来。
什么立功?
什么挫敌锐气?
这是将整个镇北王府架在了烧红的铁板上,用烈火烹烤!
陆从寒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书房的温度降得更低。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朝着陆烽火走去。
“你好大的胆子!”
陆烽火被大哥身上那股杀气逼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
他想反驳,可是在大哥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但他天生就是个炮仗脾气,被逼到墙角,那股子倔劲儿反而涌了上来。
“本来就是!那赵老狗不是什么好东西!”陆烽火梗着脖子,强行嘴硬,伸手一指岁岁怀里那只蔫了吧唧的凤啾啾。
“不信你们看!这只鸡……咳,这神鸟把赵老狗的宝贝药材全吃了!现在撑得动不了了!咱们赚大了!”
“砰!”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岁岁!”
沈婉提着裙摆冲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满脸焦急的张嬷嬷。
当她看到被陆烽火护在怀里,那张小脸煞白,衣襟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的岁岁时。
她一把冲过去,将岁岁从陆烽火怀里抢了过来,紧紧搂在怀中。
“有没有受伤?让娘看看,哪里疼?”
沈婉的声音都在发抖,她捧着岁岁的小脸,翻来覆去地检查,生怕女儿少了一根头发。
岁岁有些发懵,小手搂住沈婉的脖子,软软地安慰:“岁岁不疼,没有受伤。”
陆震看着妻子崩溃的模样,看着女儿煞白的小脸,再看看那个到现在还不知死活、一脸“我没错”的混账儿子。
他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混账东西!”
陆震一掌拍桌上!
他指着陆烽火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谁给你的胆子!”
“谁准你带着你妹妹去闯丞相府的!”
“你想死,别拉着你妹妹一起!”
陆震的咆哮声,震得整个书房都在嗡嗡作响。
陆烽火吓得一哆嗦,脑袋垂得更低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玩脱了。
“来人!”陆震双目赤红,须发皆张,如同暴怒的雄狮,“上家法!”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镇北王府的家法,轻易不动。
一旦动了,那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福伯颤颤巍巍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一个长条形的黑漆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根手臂粗细,通体紫黑,上面用金漆刻满了密密麻麻家规的紫檀木棍。
陆烽火看到那根棍子,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他再混,也知道这顿打要是挨实了,他至少三个月下不了床。
可让他当着全家人的面求饶,他又拉不下这个脸。
少年死死咬着嘴唇,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陆震一把从福伯手中夺过家法。
“你可知错?!”陆震厉声质问。
陆烽火把头一偏,不说话。
“好!好得很!”
陆震怒极反笑,他扬起手中的木棍,带起一阵恶风,对着陆烽火的后背就狠狠砸了下去!
“不要!”
“住手!”
沈婉和陆云舟同时惊呼。
但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比他们更快!
“不要打三哥!”
岁岁不知何时从沈婉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她像一只被吓坏了的小兔子,张开两只短短的小手,用自己那单薄弱小的身体,死死挡在了陆烽火的身前。
那根带着雷霆之怒的家法,在离她头顶不到三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带起的劲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岁岁仰着头,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倔强地看着那个高大如山、怒火滔天的父亲。
“不要打三哥!”
她带着哭腔,大声喊道:“是岁岁要去的!是啾啾饿了,岁岁想给它找亮晶晶吃!是岁岁求三哥带我去的!”
“三哥是好人!爹爹不要打他!”
小奶娃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砸在陆震和陆家三兄弟的心上。
陆烽火僵在原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个小小的背影,眼眶瞬间就红了。
陆震举着棍子,手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舍得打这个混账儿子,可他怎么舍得动他心尖尖上的宝贝闺女一根手指头?
岁岁看爹爹还在生气,急得不行。
她不能让三哥因为自己挨打!
小团子手忙脚乱地,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急急忙忙地从自己的小兜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捣乱,不是在给家里惹祸。
她献宝似的,将那封信函高高举起,踮着脚尖,递到离她最近的陆云舟面前。
“二哥你看!岁岁找到亮晶晶了!”
“这个小花花可好看了!比金子银子都好看!”
一瞬间。
书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封信函上。
一封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边角都有些褶皱的信。
唯一特别的,就是封口处那枚深红色的火漆印章。
陆云舟的目光,在看到那个被岁岁称为“小花花”的印章的瞬间,变成难以置信!